《玩心》舟悟

9、翟峪

　　高二的暑假一晃而过。舒茉高中是省重点，高三开学的第一个周五便紧急迅速召开家长动员会，号召全体家长必须高度重视孩子的高三生活和成绩。苏槿和舒敬尘一般回轮流请假参加舒茉的家长会，这一次轮到苏槿。

　　高三6班门口，舒茉一眼看见转角走过来的苏槿，苏槿看见女儿忍不住笑了笑，“茉茉。”

　　“妈妈。”随着苏槿走进。舒茉也微笑着回应。
　　苏槿刚抬起手想牵着舒茉的手，舒茉忽然侧开了一点角度，巧妙的，苏槿刚扬起的手愣在半空中。

　　苏槿嘴角一僵，随后收回手。
　　大部分家长都进了教室，走廊只有零星几个还没回家的同班学生。
　　舒茉应该是转身刚好快了点所以才没看见。
　　苏槿默默想着。

　　舒茉刚把苏槿引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下一秒教室后面的家长们就叽叽喳喳起来。她和苏槿一起看过去，只见一位气质斐然，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家长中有几位应该是认出了这位人物，连忙围了过去，争相问候那位家长。

　　苏槿眼中露出一抹讶然，是风誉集团的总裁，翟清林。
　　听闻翟清林和他夫人一直没有孩子，他怎么会亲自来参加家长会？
　　几乎是直觉，苏槿觉得这间教室里有他的孩子。
　　且应该是一个很受他重视的孩子。
　　难道是早年所生的私生子？

　　舒茉注意到苏槿的眼神，问道：“妈妈你认识这位家长吗？”

　　苏槿收回目光，“不算认识，只是以前处理过他们集团的一个案子，因为工作需要单方面见过他几面。不过之前来参加家长会我怎么没见过他，你们班也有姓翟的孩子？”

　　每次开家长会，舒茉作为班长一般都会留下来布置教室，每个人的家长她都见过，唯独刚进来的这位没见过。
　　舒茉摇摇头，“我也没见过。但我们班上是有一个姓翟的学生。只是以前来给他开家长会的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也是位中年男人，穿着比较随意，不似今天这位这么讲究——身着高定西装，手腕佩戴一只百达翡丽，皮鞋锃亮一尘不染。但单从长相上来看，今天这位男人确实和姓翟的学生最为相像。

　　苏槿隐约嗅到到一点豪门秘辛。不过母女俩都不是爱聊八卦的人，也没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见没自己的事，舒茉出了教室，在走廊等着班主任不定时的召唤。

　　想着今天布置的作业，舒茉提前拿着练习册站在走廊阳台边，把练习册摊在阳台上专心沉浸在题海里。

　　大概做完大半的题，舒茉手扶着后颈仰头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余光一晃，舒茉转头朝右边看了一眼。有个同班同学也靠在走廊做题。

　　他长得有点高，阳台的高度对自己来说刚好，但对他来说有点低，只好微微弯着腰。

　　这时，家长会进行到一半，班主任忽然走到前门朝外喊了两个名字。
　　“舒茉、翟峪你俩过来一下。”

　　舒茉把笔袋压在练习册上防止被风吹得乱飞，不远处的男生听见班主任的声音也收了作业，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等会舒茉先进去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翟峪你在她之后进去就行。”班主任低声交代道。
　　“好。”舒茉回道。
　　“嗯。”翟峪点了点头。

　　班主任极为满意地看着这俩尖子生。全校并列第一的学习方法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不具有普适性，但还是值得有借鉴的地方。
　　每年邀请舒茉和翟峪来分享早已成为家长会的惯例。不过俩当事人除了家长会一起上台外，在全校面前也上过操场讲台，只是两年过去，这俩人好像不怎么熟。
　　但班主任倒是不在意这些，同学关系只要友好就行。

　　十几分钟过去，舒茉结束分享走出前门，翟峪突然把她的练习册和笔袋递了过来，淡淡的视线落在舒茉的脸上。
　　“刚刚有人经过给你弄到了地上。”男生的声音清润，像早秋下起的雨。
　　舒茉接过，礼貌回道：“谢谢。”

　　翟峪点点头，随后经过舒茉走进了教室。

　　——
　　家长会结束，舒茉回到教室整理讲台上的东西，刚拿起黑板擦就听见一声“我来吧”。

　　男生长得高，轻易就能把黑板顶端的粉笔字擦得一干二净，舒茉也不跟他争，说了句谢谢就回到自己位置收拾书包。

　　苏槿在教室外被班主任拉着在探讨家庭教育经验，顺便等舒茉出来。
　　见舒茉走到后门口，苏槿委婉地打断班主任的滔滔不绝，“方老师不好意思啊，我们有机会再聊吧。孩子爸爸还在校门口等着接我们回家。”

　　方老师连忙摆摆手，“好好好，有机会再聊，你们早点回去吧，我也准备回家了。”
　　“翟峪，你也早点回家。”见到翟峪出来，方老师也做了提醒。
　　翟峪这孩子一直都很低调，方老师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孩子的父亲来头竟如此之大。怪说不得人这么优秀，撇开成绩，这基因早就遥遥领先了。

　　翟峪腿长，步子迈得快，母女俩先走倒还渐渐开始落在他的身后。
　　苏槿打量着前方清俊的背影，回忆起男生的长相，称赞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说来惭愧，苏槿来参加家长会也是走过场，坐在教室里的大半时间都在处理手机上的工作消息，哪有功夫去关注舒茉班上同学的长相。

　　舒茉下意识也看向那道背影，没作声。她跟这人也不熟，懒得去思考跟这人有关的东西。

　　校门口。
　　苏槿母女俩恰好看见翟峪上了一辆劳斯莱斯，绝尘而去。

　　舒茉记着还有文具要买，先让苏槿上了车，等她买完文具再过去。
　　一分钟后，舒茉走进学校门口旁的文具店，来到笔记本区，随便拿了两本准备去结账，肩膀突然被被人轻轻一拍。

　　邓书雅站到舒茉身边，“舒茉，方老师又拉着你和你妈妈聊天了？”

　　舒茉一愣，看见邓书雅身边还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应该是她的妈妈。

　　“嗯，简单聊天了几句。”舒茉笑了一下，应道。
　　她看向邓书雅的母亲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她和邓书雅其实也不太熟，因为邓书雅是班级团支书，在班级管理上不时会有点交集，虽然两人行事合得来，但各自早有好朋友，关系也仍处于同班同学的程度。

　　“奚沅怎么好几天都不来学校？她家长也没来今天的参加家长会。”邓书雅和奚沅短暂当过一个月的同桌，可能还有点同桌情谊在，所以来问了舒茉。

　　“她生病了。”舒茉道。
　　眼见高三离得越来越近，奚沅怎么会放过最后一点享乐时光，于是疯狂玩耍的结果就是感冒发烧一起涌来，开学第一周都是在家里床上度过的，甚至还不敢告诉父母是因为熬夜熬穿了才导致这样严重的病情。

　　奚沅还可怜兮兮地让舒茉给她打掩护，绝不能泄露一点她是因为熬夜生病的。
　　“哎，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吧，高三这进度感觉比高二快多了。”

　　简单寒暄后，舒茉率先去结账，只是在走出文具店时隐约又听到身后女人和邓书雅聊着什么风誉集团，她不感兴趣，走得快，很快就将身后的声音抛在了脑后，上了苏槿的车回了家。

　　——

　　周一，舒茉提前二十分钟到了教室。
　　班上来得更早的人已经开始在小声早读。

　　舒茉拿出语文书出来背文言文，背了一会儿，坐在自己身后的邓书雅和她同桌小声讨论起什么。
　　“书雅，你们在聊什么？”丁周的书包还挂在身上就拉过椅子坐到了邓书雅的桌子边。

　　这时翟峪途径外侧的过道，见丁周挡在他位置的附近，声音冷淡地说：“麻烦让一下。”

　　丁周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扯开椅子，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划拉声免不得让坐在附近的同学捂住耳朵。
　　丁周跟班上的同学大多关系都不错，唯独跟翟峪针锋相对。

　　当然，大多都是丁周单方面暗戳戳的挑衅，翟峪的回应只有忽视。但这样的翟峪让丁周更加不爽，翟峪这样子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衬得他像一只跳梁小丑。

　　而这时，丁周斜前方的卫驰在位置上忽然转过身，冷冷撇了眼丁周，警告道：“你最好少发神经。”

　　卫驰是翟峪初中结识的朋友，对于翟峪的身份也是隐约猜到了部分，但他没有窥探翟峪私生活的癖好。他交友看的是人品，合得来就是他卫驰的朋友，更别提他和翟峪这么深的交情。

　　丁周看不惯翟峪，卫驰不理解，但不妨碍他看不惯丁周。心里扭曲的阴暗怪，嫉妒翟峪不是一两天了。

　　卫驰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直性子，丁周经常也被卫迟阴阳怪气的回呛。

　　但丁周这人就很奇怪。卫驰的话可以当耳旁风，但就是会揪着翟峪不放。

　　丁周冷着眉回视了卫驰一眼，仍旧不当回事。

　　翟峪坐到卫迟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膀，有让人息气的意思：“少说两句。”

　　卫驰这才收回视线，将这神经病抛在脑后。

　　看热闹的大部分同学都看得出来丁周和翟峪之间是怎么个事。
　　丁周喜欢邓书雅，毋庸置疑，一天都跟在人家身边刷存在感。

　　心思再多一点的人自然也看得出来邓书雅暗恋翟峪。

　　说起来无非就是少男少女之间嫉妒与不甘的事。
　　但邓书雅更会隐藏自己的心思，班上的人都看得很出来丁周喜欢的人是谁，但根本猜不到丁周是因为邓书雅暗恋翟峪才对翟峪不爽。

　　丁周刚把这椅子一拉，身子离邓书雅更近了，他再次坐下靠近邓书雅，转变“第二人格”，嘴角挂着笑对身边的女孩聊起：“书雅你知道昨天来给翟峪开家长会的人是谁吗？”

　　邓书雅默默朝里远离了一点距离。她知道是谁，是她妈妈告诉她的，但她不想跟丁周在人背后议论人家，被翟峪听见了，他会生气的。
　　一看女孩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丁周的笑容不受控地更为张扬嚣张，特别期待女孩等下知道事实的反应。

　　“翟峪是风誉集团总裁的私生子，是小三的孩子。”丁周盯着邓书雅的眼睛，恶劣地扯着笑，“都说翟清林老婆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以后跟翟峪在一起的人可要遭罪咯，如果身份一般，那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被纳入家门吧。”

　　邓书雅忍不住皱起眉，生气道：“以后的事情谁都不清楚，但你现在不能这样说人家，这是不对的。”

　　想过邓书雅会为翟峪说话，但丁周的火气仍旧憋不住，眼神也迅速冷下来，“这是事实不是吗？”

　　邓书雅狠狠瞪了丁周一眼，谁知丁周忽然低头笑了笑，额前的头发挡住了对翟峪的愤怒和嫉妒。
　　两秒后，他掩饰掉阴暗的情绪，站起来假意妥协道，“行，不说了。”
　　丁周瞥了一眼翟峪事不关己的背影，轻嗤一声。
　　就算背靠风誉集团又能怎样，一个私生子而已，上不了台面。
　　邓书雅也攀不上这样的关系，他们绝对不会在一起。

　　丁周嗓门这么大，舒茉离得近听不见才怪。
　　她抬眼淡淡扫了一眼斜前方翟峪挺拔的后背。

　　“诶诶，”这时奚沅弓着腰肘了肘舒茉，“你看翟峪他爸还挺帅的。”

　　课桌下奚沅手机上是一则财经新闻。
　　标题是《风誉集团与晋北科技签署战略合作协议》
　　标题下方是一张大合照。正中间两位，其中一个是翟清林，而当舒茉看清另一个男人的脸时。她的呼吸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噎住了喉咙，久久发不出声音。

　　她恍惚地凝视着这张照片。
　　回忆起了那个下午。
　　那个跟在她母亲身后进入她家的那个男人……
　　那时母亲因恼怒而小声喊出的名字叫做——
　　纪岘回。
　　也就是，此刻与翟清林握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