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命之墟》》半壶泡泡茶

22、初见畸变体

　　深夜，万籁俱寂，只有应急电源维持的监控屏幕散发着幽幽冷光。今晚轮到艾琳娜守夜，她正凝神倾听着无线电里微弱的杂音，试图捕捉任何有用的信息。

　　突然，连接院门口摄像头的监控屏幕画面边缘，有什么东西晃动了一下。

　　艾琳娜眼神一凛，立刻将画面放大、调亮。

　　是它们！

　　不是一只，是两三只！它们佝偻着身体，姿态扭曲怪异，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移动着，出现在了别墅外院的铁艺大门外。月光和监控的夜视功能，清晰地照出了它们的模样——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上面布满了暗色的污渍和疑似干涸的血迹。眼睛空洞无神，甚至有些浑浊，看不到丝毫活人的光彩。它们的衣服破烂不堪，有的甚至露出了下面腐烂的皮肉，行动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不协调的滞涩感。

　　但它们确实在动，并且似乎被别墅内某种气息——或许是活人的生气，或许是灯光的热源——所吸引，聚集在门口，用身体一下下无意识地撞击、抓挠着坚固的铁门和旁边的围墙，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沉闷的刮擦声。

　　艾琳娜立刻按下内部通讯器的按钮，接通了苏玲儿房间（现在是她们共同的卧室）。

　　“苏玲儿，醒醒。有情况，院门口。”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清晰冷静。

　　不过几秒，苏玲儿就穿着睡衣，赤着脚，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脸上还带着睡意。“教授！怎么了？”

　　“看那里。”艾琳娜指向屏幕。

　　苏玲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看清屏幕上那几只扭曲身影的细节时，她猛地捂住了嘴，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活的”感染者，那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力远超想象。它们比视频里看到的更加真实，更加……令人作呕。

　　“它们……就是畸变体？”苏玲儿的声音带着颤抖。

　　“嗯。”艾琳娜紧盯着屏幕，观察着它们的行为模式，“动作迟缓，似乎依靠本能行动。感知方式不明，可能对声音、光线、热量敏感。”

　　那几只畸变体在门口徘徊、抓挠了一阵。坚固的合金大门和加高的围墙纹丝不动。它们似乎无法理解这阻碍，也没有表现出更高的智力去攀爬或寻找其他入口。在徒劳地尝试了几分钟后，它们仿佛失去了兴趣，或者说被远处其他什么东西吸引，僵硬地转过身，步履蹒跚地、漫无目的地消失在了监控范围的黑暗中。

　　院门口恢复了寂静，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直到它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苏玲儿才缓缓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腿也有些发软。

　　“它们……好像进不来。”她心有余悸地说。

　　“暂时的。”艾琳娜关掉放大的监控画面，语气没有丝毫放松，“我们的防御起到了作用。但这证明，它们已经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这片区域。以后，这种情况可能会越来越多。”

　　她看向惊魂未定的苏玲儿，眼神严肃：“记住它们的样子，记住它们的行为模式。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了解你的敌人，才能活下去。”

　　苏玲儿用力点头，将屏幕上那灰败扭曲的身影深深印在脑海里。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这个世界的“新居民”。恶心，恐怖，但……似乎也并非完全无法应对。

　　至少，她们有坚固的墙。

　　仅仅在窥见畸变体后的第三天夜里，更残酷的现实便敲响了丧钟，这一次，近在咫尺。

　　惨叫声是从隔壁那栋欧式别墅里传来的，尖锐、凄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划破了夜的宁静。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男人的怒吼、物品摔碎的巨响，以及……一种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艾琳娜和苏玲儿几乎同时从浅眠中惊醒。

　　无需查看监控，声音的来源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苏玲儿的心脏瞬间被攥紧，她猛地坐起身，脸色惨白地看向艾琳娜，眼中充满了惊恐和一丝……不知所措的求助。

　　“教授！是隔壁！他们……”她的话堵在喉咙里。

　　艾琳娜已经起身，快步走到面向隔壁方向的窗户边，将百叶窗拉开一条极细的缝隙，用望远镜观察。苏玲儿也跟了过去，透过缝隙，她能隐约看到隔壁别墅窗户里晃动的、混乱的影子，以及偶尔闪过的、不属于正常人的扭曲姿态。

　　惨叫声持续着，求饶声、哭喊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切割着聆听者的神经。可以想象，那栋漂亮的别墅里，正在上演着怎样的人间地狱。

　　“教授……我们……”苏玲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紧紧攥着窗帘，指节泛白。她体内那股属于年轻人的热血和正义感在翻涌，想要做点什么。

　　艾琳娜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如同冰封。她看着苏玲儿，眼神锐利而冰冷，没有丝毫动摇。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她的声音低沉，却像重锤敲在苏玲儿心上，“开门，意味着可能将危险引向我们自己，也意味着我们可能死在那里。我们的武器和能力，不足以确保在那种混乱中安全地救出任何人，更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她的话语残酷而真实，剥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幻想，直指生存的核心——自保。

　　苏玲儿的嘴唇颤抖着，她知道教授是对的。她们只有两个人，外面情况不明，贸然行动就是送死。可是……听着近在咫尺的同胞被屠戮，那种无力感和负罪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隔壁的惨叫声达到了一个顶峰，然后戛然而止。

　　就像被掐断了信号的广播，所有的声音——哭喊、嘶吼、撞击——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喧嚣更加令人窒息。

　　这寂静宣告着一切的结束。

　　苏玲儿僵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仿佛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艾琳娜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雕塑。几秒后，她缓缓拉紧了百叶窗，彻底隔绝了外界的黑暗与死寂。

　　她走到苏玲儿面前，看着女孩失魂落魄、眼泪汪汪的样子，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了手，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

　　苏玲儿没有挣扎，将脸深深埋进艾琳娜的肩头，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她不是害怕，而是难过，为那素未谋面的邻居，也为这个冰冷而残酷的世界。

　　艾琳娜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有些生疏，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记住这种感觉。”良久，艾琳娜低沉的声音在苏玲儿头顶响起，“记住无能为力的感觉。这会让你更清楚，活下去需要什么。”

　　不是冷酷，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告诫。在这个末世，善良需要力量作为后盾，否则只能是徒增痛苦的奢侈品。

　　苏玲儿在艾琳娜怀里闷闷地点头，像一只被雨打湿、秧秧的小狗。她汲取着这份冰冷的温暖，将今夜听到的惨叫和感受到的无力，深深烙刻在心里。

　　这是一堂血淋淋的课，关于生死，关于选择，关于在黑暗时代如何背负着内心的拷问，继续走下去。而她们能做的，只是紧紧守住脚下这片孤岛，以及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