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共犯》南枝爱看恐怖片

4、数据幽林

　　城市的白日属于秩序和喧嚣，而某些秘密，只在不为人知的数字暗河里穿行。

　　回到那间拥有绝佳隔音的书房，沈听澜褪去风衣，仿佛也褪去了外界的一切干扰。她没有急于去破解宋临给的坐标，那个物理世界的“点”固然重要，但在她看来，行为模式才是连接一切的无形网络。

　　她需要一张更大的网。

　　宋临承诺的“权限”在两小时后以一串动态密钥的形式送达。沈听澜将其导入自己编写的数个爬虫程序，无形的触角开始悄无声息地探入城市交通监控网络、公共安全事件数据库、甚至一些边缘地带的社交媒体群组。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涌入她私建的服务器，经过初步清洗和分类，在她面前的多块屏幕上呈现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图谱。

　　这不是漫无目的的浏览。沈听澜为这次搜索设定了极其苛刻的“钩子”：

　　1. 与“幽灵”已知的爆破物原料偏好相关的化学品异常采购或运输记录。

　　2. 近期发生的、被定性为“意外”的工业事故或火灾，但其发生地点或时间存在蹊跷。

　　3. 针对宋临所在小队覆灭事件或其幸存者（主要是宋临本人）的异常网络信息刺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屏幕上的数据瀑布流不停刷新。沈听澜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指尖偶尔在键盘上轻点，放大某个数据节点，或给某个关联打上疑问标签。咖啡在她手边慢慢冷却。

　　多年的侧写师生涯，让她习惯于在信息的海洋中捕捉那些微小的、不和谐的“噪音”。大多数数据都是无意义的白噪音，但真正的线索，往往就藏在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异常里。

　　突然，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信息流吸引了她的注意——市政污水处理厂的月度水质报告。在其中一个位于老旧工业区边缘的监测点，近两周的数据显示，水中某种常用于精密金属加工的有机溶剂残留量，出现了极其细微但持续的异常升高。这种溶剂本身无毒，但却是“幽灵”惯用的某种微型□□外壳清洗剂的必要稀释剂。

　　地点，恰好毗邻宋临给出的坐标区域。

　　太隐蔽了。如果不是结合了“幽灵”的独特偏好和跨领域的数据交叉分析，这个信号几乎百分之百会被当作工业泄漏的普通事件忽略。

　　沈听澜立刻将注意力聚焦到这片工业区。她调取了过去一个月该区域及周边所有的警用记录、交通违章摄像头捕捉到的车牌、甚至外卖订单数据。通过算法进行时空关联分析，一个模糊的影子开始浮现。

　　一辆没有明显特征的灰色面包车，曾三次在深夜不同时段，出现在污水处理厂监测点异常区域附近，每次停留时间不长，且车牌均系伪造（系统识别出与登记车型不符）。更值得注意的是，这辆车的出现时间，与第二起和第三起“模仿案”发生的前夜，存在高度重合。

　　这不是巧合。

　　对手非常谨慎，使用了物理隔离（废弃区域）、数据盲区（低调的化学品）和动态伪装（□□、不定时出现）。这更像是一个精密计划的前期准备阶段，而非临时起意的行动。

　　沈听澜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她几乎可以确定，工业区里藏着什么东西，或者正在准备着什么。这不是“幽灵”一个人能做到的，他擅长破坏，却不擅长如此缜密、长期的潜伏和后勤准备。幕后那个“操盘手”的影子，在她心中又清晰了几分。

　　就在这时，另一个监控触发器发出了低沉的警报声——来自一个加密程度极高的暗网论坛角落。有人使用了一种非常古老的、与宋临当年所在小队内部通讯规则类似的编码方式，在一个无关主题的帖子下，留下了一串看似乱码的字符。

　　沈听澜的心跳陡然加速。她调动全部算力进行破译，几分钟后，一行简短的指令浮现在屏幕上：

　　「‘清扫工’已就位。‘货场’将于48小时后清空。」

　　“清扫工”？“货场”？这显然是黑话。但“48小时”这个时间点，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之前的迷雾。

　　对手不仅知道宋临在追查，甚至可能预料到了沈听澜的数据挖掘能力？这是一个警告，还是一个故意抛出的、加速行动的信号？

　　沈听澜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和宋临在“线上密室”的会面还有几个小时。但她等不了那么久了。她需要立刻将情报传递出去，尤其是那个关键的48小时倒计时。

　　她启动加密程序，编写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没有提及自己的全部推理，只包含三个核心要素：工业区坐标、灰色面包车特征、48小时倒计时。信息被压缩加密后，通过一条一次性的匿名路径发送了出去。这条路径如同在数字幽林中用夜光菌类画下的标记，只有特定的追踪者才能发现。

　　做完这一切，沈听澜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数据不会说谎，但解读数据的人却可能陷入对方精心布置的迷宫。那个“操盘手”对她们的行事风格如此了解，是友是敌的旧识，还是一个研究了她们很久的、隐藏在更深处的观察者？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而是宋临消失在集装箱阴影中的背影。

　　48小时。棋盘已经展开，倒计时开始。对方的“将”军，来得比预期更快，也更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