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远大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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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管事对赵璇毕恭毕敬，就差把人供起来了。
对于赵璇在蒙林分馆的包间布置上的指导意见，也是持高度赞成。
赵璇反而不好意思了，显得这儿是她一言堂。
既然她来之前分馆在赚钱，说明赵璇从自己这边调出去负责陈设布置的人有用，分馆也不用轻易改动。
两个管事有意在赵璇面前表现一番，奋力准备推出新戏本，《望江寻月》在蒙林面世的日子比预计的早了很多。
赵璇和谢渡安两闲人在庄园里没事干，跑到蒙林分馆看新戏本杀的客流如何。
同样的戏本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围着精致人物海报赞叹不已。
人群堵在附近，有些水泄不通了。
一瘦长女子迷迷蒙蒙被挤到馆门口，正巧和赵璇打了个照面。
赵璇扶了一把问：“姑娘来玩戏本杀吗？”
付珠左看右看，赵璇以为她在犹豫，就道：“若是一个人，这边正好有车队还差一位女子，都是温和的人。”
“我…”付珠紧了紧喉咙，她被叔叔催出去买盐油，走之前被说教好一顿。
遣散家中仆人，既不给盐油钱，又贪要她的钱去买肉买菜，菜还全进了叔叔一家肚子里，她心中实在不好受。
胖管事乐呵呵在门口大声道：“今日是新戏本杀推出的第一日，每人打六折。”
付珠拈拈手里的钱袋子，一咬牙走进去。
钱就算花了，她也不想便宜鸠占鹊巢的叔叔家。
立马有丫头迎付珠去包间，付珠只从别人那儿听过戏本杀，她这几月悲痛忙着爹爹丧事没有进来过。
几月前，她还是爹爹手心上快快乐乐的富家女。
想到这付珠心情低落起来，神色淡淡，接过自己的角色的戏本。
别人还在欣赏封面，她连封面上的人物小画也没看。
刚刚主持好像说了角色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付珠咬了下唇打开册子，心中讨厌自个乱神游。
这角色叫做董莲，是花呢。
付珠喜欢莲花，爱吃莲藕，荷叶莲花的诗句她知道不少。
她盯着册子，稍微来了些精神。
在馆门口时，她正伤神并没在意海报，这会才发现董莲居然是个镖师。
付珠险些以为自个拿了男人戏本，她再三确定董莲是个女儿家。
感慨赵大王这个人真是艺高人大胆。
董莲那么秀气的姑娘名字，那么粗狂的男儿事业。
付珠偷笑一下，翻看起来。
册子前部分只说这位董莲是铁匠之女，铁匠打出一把惊世名剑，因此发了家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匠造大师。
董莲天生一把好力气，继承父亲手艺，十五岁时父亲得子，要把董莲嫁出去。
一身傲气的董莲打出一把比当年名剑更厉害的利刃，留给父亲以还生养之恩，随后离家去外面闯荡。
「父亲一身手艺就能谋生养家，我现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自是要奔远大前程。」
付珠想起遣散的婆子里，有个力气很大的，据说能按住一头年猪。
想来董莲与这婆子有的一比。
总爱游神的付珠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董莲，时不时内心点评两句。
又见董莲一路坎坷，因为是女儿家常被轻视，打农具刀器常被人拖欠钱。
付珠心道果然如此，没了父亲兄弟倚靠怎么能讨来公理。
可董莲偏偏不顺她意，又是独自报官又是充当恶霸拿刀吓唬人，把钱讨回来。
慢慢地，周围人都知道有个姓董的年轻铁匠，虽然是女的但夜叉一样不好惹，最讨厌人欠账。
董莲的铁匠铺子也因为这传闻没了生意，原本有个想说亲的媒婆也对她避之不及。
付珠想，要不然董莲回了老家去，要不然就换个地方讨生活。
翻过一页，这董莲竟然留着不走，过一段日子，有人淡忘这事又贪图董莲技术好价格实惠，铁匠铺子又活了起来。
「我欠的都会还，别人欠我的，我也一分不少讨回来。」
这就是董莲奉行的人生准则。
有些锱铢必究，付珠想起叔叔家拿去的钱，又不这么觉得了。
一场饥荒让董莲关掉亏损的铁匠铺，她回了老家，发现家中粮食被抢，家人险些饿死。
她留下粮食，决心替家人报仇。
一路找到了通县，她为了谋生进镖局当杂役。
她在外摸爬滚打多年，强硬而不失圆滑的性格让她顺利当上正经镖师。
别人说她泼辣又媚上，董莲只觉得好笑。
「男人办事不也这样，往下狗仗人势、往上卑躬屈膝点头哈腰之辈泛滥于世，怎么没人说他们泼辣谄谀。」
见了这句，付珠在众人面前噗嗤笑出来。
又个人问：“怎么了。”
付珠立刻板着脸：“骂人的话，说出来叫人生气，不是什么重要的线索。”
这样刚强知世故的董莲在通州最困难时，被戏班的林玥施以援手，两人结缘成为好友。
董莲帮她拦醉鬼要工钱，半夜找人补绣戏服，送镖途中买了有意思的吃的玩的，也要给林玥。
她出来打拼多年，利益或酒肉朋友多的是。
林玥不是其中任何一个，很特别。
善良温柔的林玥足以吸引很多人接近她，与她结交。
但董莲慢慢看见林玥另一个性格，那便是懦弱。
林玥能勇敢的帮助别人，却懦弱于保护自己的感受。
被伤害很多次后的「也许别人也有苦楚」，让董莲万分难以接受。
董莲甚至比林玥还替她痛苦。
两个原本应该更加亲密的好友，因为截然不同的处事原则而争执。
可林玥不像被董莲拿刀“讲理”的过客，林玥像一团烟气，你就算拿刀刺她也无用。
她只会含着痛苦笑说没有关系。
其它角色路过林玥屋子，听见了董莲痛苦的喊声。
“你不如去死，省得我管你那么多事，桩桩件件害得我替你苦恼。”
付珠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她是董莲，有这么个美好的姑娘做朋友很高兴。
可要是真心朋友软弱被欺负总吃亏，她也会同董莲一样恨铁不成钢。
那日，董莲找出戏班的杂役是当年抢家中粮食的仇人。
林玥知道董莲的事，说既然没发生人命，小惩大诫即可。
董莲向来恩怨分明，在她的普世观里，这种夺人生源的行径即便没害出人命，她也要将人关死在牢里，又或提刀讨回来。
两人彻底分开了，林玥仍然对董莲好言相对，董莲却已经打算放下这段友谊。
直到众人囹圄于戏班内，狸奴的尸体浮于水面。
微风掀起烛火翕动，似逝者掩面遮泪，付珠沉着一颗心，写下一条条《望江寻月》的疑点。
林玥死亡盘出后，付珠竟觉得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
她已从董莲的痛苦里知道了林玥的痛苦。
善良到最后成为了林玥遮掩无法改变的软弱武器。
因为林玥善良，饥荒时给受难的董莲送去炊饼。
因为林玥“善良”，屡屡原谅别人对自己的恶意。
知道林玥死去的那一刻，董莲会后悔与林玥断交吗？
付珠翻看册子并未找到。
六人最后齐心协力逃出了女鬼林玥的戏台。
主持“林玥”把成功逃亡后六位角色的结局册子分发给众人。
董莲大梦醒来，觉得凄凉无比。
「可即使重来一回，我也会同她别离，从前多少恩情我都可用血用肉还报去。」
董莲怀念当初梨树下，林玥声如珠玉落银盘，在落花中唱着董莲不懂的曲儿。
但不后悔与林玥相识一场，也不后悔自己狠心断绝。
正如付珠开头见董莲离家时心中所念。
「人生在世，贫富一生，因果长河间，恩仇因我起，我亦还之报之。」
付珠见了董莲的想法，意外之时，却觉得这就该是董莲的想法。
一个不惧眼色，敢爱敢恨当断则断的超脱于世之人。
董莲从来都是跟从自己的心走。
到了付家，付珠仍在感慨董莲这般的女子。
因为付珠迟迟不回，付二婶早早等在门口，见了付珠便责怪。
“让你去买油盐，你怎么空着手回来，怎么，家里是不用吃喝了吗？”付二嫂大骂，“一天天丧气着脸，不孝的小蹄子，长辈使唤不动你是吧？”
听到声音的付二叔也出来，抱着装满红烧肉的碗：“骂她做什么，让她再去一趟买回来不就行了。”
付珠：“我不去。”
付二嫂付二叔没反应过来，付珠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不去！”
“要去你们自己去。”
两句说出口，后面的话便自如从付珠嘴里吐出：“这是我家，不是你们的家，你们就是欺负我看着好拿捏，随意使唤我。”
“来我家一住便是两三月，打量我不知道你们惦记父亲留给我的铺面房屋和银钱。”
吵起架来，街坊邻居都端着碗站到门口往付家张望。
付二叔眼睛一瞪：“小丫头胡说八道，你一个人守着付家家业，二房来接手帮衬，顺便送你出嫁，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付珠学着董莲踹了一脚大门，把脚掌震发麻，她绷住脸道：“你才胡说八道，十二年前付家就分家了，什么付家家业，那是我父亲给我的家产，你别混淆视听。”
付二嫂走到门外，朝街坊嚎叫：“哎哟，我一大家子好心来蒙林给大哥送葬，就得侄女这么猜忌挤兑，真是没良心没天理。”
和这种不讲理的人打交道，第一步该怎么做来着？付珠现下是董莲附体。
她当着街坊邻居的面道：“招惹黑心叔嫂觊觎父亲家产，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现在大义灭亲，去灵堂敬告父亲我要上衙门报官，托青天老爷治这一家子。”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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