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西装 ...
-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送个礼物都能红了脸。
卫侬真心觉得蛮可爱的。
卫侬吸墨试了试钢笔，然后把它收起，没有放回礼盒，而是直接放进了自己包里的笔袋。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会好好使用这支钢笔的。”
他眉眼间还留存着疲倦，但温和喜悦的笑意也无法被遮掩。
许如故看他喜欢这只钢笔，也觉得很高兴。
送卫哥的这份礼物他想了很久。
卫哥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带着点文艺气质，但在生活中却是一个实用主义者。
他会花两千块钱在白叔那里订一身合身的西装，用来出席正式场合。但那是因为他喜欢宽松的衣物，讨厌束缚感，合身的西装能减轻皮肤和心理上的不适，更能沉浸于工作。
所以他的衣柜一共也只有四套西装，两套春夏款，两套秋冬款。每套西装都会被妥善收纳，穿上好久。
就连他平时的衣服也大多遵循相同的原则。衣服的价格可以在合适的范围内偏高，但一定要舒适。所有的衣服都用衣架挂起来，衣架总数被精准地控制在五十个，穿旧一件才会买一件同类型的衣服。
这些理念和许如故完全不一样。许如故喜欢新鲜的事物，但很少能保持长久的爱好。他喜欢好看的东西，看到了就会想要拥有。他的衣服不仅有类型，还有风格，有颜色，有爱好。
所以许如故想了很久。送卫哥的礼物既要有心意，还要有价值，最好是实用且耐用的。
直到那天，他想起不经意中看见的卫侬书上的、格外纤细小巧的钢笔字。
许如故学过钢笔字，所以他清楚一般的钢笔写不出那么纤巧的蝇头小楷。
只会是EF尖，即Extra Fine，也叫极细尖，是钢笔笔尖中最细的规格之一。
EF尖写出的笔画宽度通常在0.3 mm左右，比日常用的0.5mm中性笔相比还要细一点，非常适合书写小字或者在格子较小的笔记本上记录。且EF尖由于笔尖与纸张的接触面积更小，书写时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纸张的纹理，反馈感更强，出墨更加节制，相对不易洇纸。
许如故上午在华国工艺美术馆附近见到了一家钢笔店。他看到这只钢笔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卫哥。
深蓝色的笔身，低调不张扬，对着灯光却能看见隐约的宝石一样的荧光。
—·—
今天是博览会开幕式，需要早起。
早上六点，得益于头一天晚上的早睡和闹钟，卫侬和许如故都准时出现在了客厅。
“卫哥……早上好。”许如故一边说一边打哈欠，眼睛都睁不开。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卫哥不是去工作吗？工作也不能这么早开始啊……
卫侬的精神倒是很好，他常年都是六点前后起床的，更何况昨天晚上九点多一点就上床睡觉了。
“早。”
卫侬在欣赏自家孩子的脸。睡眼惺忪、头发凌乱、微张着嘴、偏歪着头，连呼吸的频率都好像还停留在睡梦中。
不像是欢快的小牛犊子了，更像是一只睡懒的猫，再确切一点，就是没睡醒的顺意。
“去餐厅。”
卫侬还是没有忍住，上手开始揉毛……不是，揉脑袋。
许如故的瞌睡虫就这么被揉走了，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就跟着下了楼。
下到餐厅的路上，两人和孔维文、温嘉碰到了一起。
哪怕是早起，温嘉脸上的妆容也是全的，就是眼神有一点迷糊，不如前天见到的清明。
孔维文和卫侬看起来就很像，两个人看着都很气色清朗。
卫侬眼神扫过温嘉的脸，本来已经和孔维文交换了一个问好的眼神，突然目光又落回她脸上：“眼线不对称。”
比温嘉反应更快的是孔维文。他先转头仔细看了看温嘉的眼线，确认了左边的眼线更上挑。然后他吸了一口气，瞪了卫侬一眼。
温嘉用眼神询问他。
他小声回答：“是有一点……应该是我早上坐在你左边的原因。”
温嘉对他说：“明天我自己画。”
“好吧……”孔维文不甘心。
许如故看懂了，恩爱情侣张敞画眉的生活情趣。
四个人到了餐厅，刘瑾和张朗言已经在里面了。
张朗言蜷缩在靠墙的位置上，上身趴在桌上，整个脸都埋进了胳膊里，头上立着几根呆毛。
刘瑾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的食物明显是两人份的。他把托盘“Duang”的一声摁在了餐桌上。
声音直接顺着桌子传到了张朗言的耳朵边上，震得他整个脑袋“唰”得一下弹了起来。
张朗言下意识地想要张嘴骂人，但睁眼就和刘瑾对上了眼神。
刘瑾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面无表情，看他的眼神冷飕飕的。
张朗言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脑子一下就清醒过来了。条件反射一样闭上了嘴，仰着头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嘴里吐出来一个有点出格的字，刘瑾就能把托盘抽出来抡在他脑袋上。
是的，平时看着乖乖巧巧、安安静静、沉默寡言的刘瑾，在早上，尤其是没吃饭的早上拥有格外大的杀伤力。
物理上的和精神上的都很大。
面对张朗言的时候，这份杀伤力还会翻倍。
刚刚进来的四个人都围观了这个变脸名场面。
给许如故看的一愣一愣的，他没有见过一个人能这么安静得震慑住另一个人。也不全对，他们的教导主任可以安静得震慑住学校的学生和老师。但是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其他几个人对此都有些见怪不怪。
卫侬拿了两个托盘，拉走了许如故。
孔维文牵着温嘉的手走到餐桌前，让她坐下，自己一个人去餐台取餐。
早餐吃得很安静，也很快。
刘瑾吃完饭后神情很明显柔和了，乖巧重新占领了上风，张朗言见此也放松了一点。
几个人吃完早饭，约定了七点到酒店大厅集合。
回到房间。
卫侬说：“再整理一下头发，挑一身西装换上，背个包，带点必需品。”
两人分别回屋换衣服。
卫侬还是要比许如故快一点，先一步到了客厅。
许如故呢，正对着卧室里的镜子发呆。他感觉自己被这套西装困住了。
布料笔挺、顺滑，贴着皮肤却有一种陌生的凉意。肩膀和腰身处有点束缚——他不能像穿卫衣时那样肆意地塌下肩膀，也不能像穿T恤时那样毫无顾忌地伸展手臂。领带系在脖子上，让他总觉得呼吸不畅。
他带着不适和拘谨走出屋子，看见了卫侬。
剪裁合体的西装把卫侬身形的优点完全地体现了出来——修长、挺拔、线条流畅。他还抓了头发，把光洁的额头和优越的骨相暴露了出来。这个发型为他在惯常的温和里增添了一份锐利，整个人显得成熟温润而……游刃有余。
是许如故熟悉却陌生的样子。
卫侬也看到了许如故，有了片刻的失神。
许如故身上那套黑色西装，勾勒出了少年人清瘦却初具规模的轮廓。
西装本该是成熟与规训的象征，却与他眉眼间的青涩、以及那份因不适应而流露出的生涩野性，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张力。
那是一种介于驯服与不驯之间的美感。
这种反差，让卫侬在一瞬间感到陌生，又无比熟悉。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穿上西装的样子，也想起了许如故小的时候。
他想起了许如故小时候，像个甩不掉的尾巴跟在他身后疯跑，浑身是土、满头大汗，却笑得无所顾忌。而眼前这个孩子，被世故催熟，正踉跄着走到了一个需要扮演“大人”的舞台边缘。
他熟悉的那个邻家弟弟正在这身成熟的包装下，进行着一场笨拙而真诚的成人演礼。而这份试图融入规则却又格格不入的生动，比任何完美的优雅都更显珍贵。
他走到许如故面前，把系得有些扭曲的领带拉出来、解开，重新系好，又整了整领子。
他拿出一瓶香水，在空气中喷了一下：“转圈。”
许如故照做。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许如故，感觉还差点什么：“可惜，还差一块手表。”
他笑了一下，眼中神色像是选定了什么：“等你高考完，我送你一块‘大人’戴的表。”
他背上双肩包：“走吧。”
酒店大厅。
卫侬和许如故走在一起，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包括孔维文一行人。
“哇哦，弟弟很帅哦！”张朗言伸出了大拇指。
“确实很抓人眼球，长大了应该是个不下于卫侬的帅哥。”温嘉自认眼光很少出错。
两个人穿上西装站在一起，有一种求同存异的美感。
容貌和气质虽然不像，但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感觉很相像。
卫侬眼神更平静，举止更克制，行止间不疾不徐，俨然一副被雕琢、磨砺过的成熟风度。
许如故嘛，少年眼中的锋芒和青涩还未褪去，但“经纶在腹而不骄”的感觉和卫侬如出一辙，有一种硬朗下的书卷气。
孔维文知道许如故是文科生。
他带上亲切的笑容：“弟弟有考虑过大学选什么专业吗？想不想学语言？以后可以和你哥一起工作。”
这容貌气质，做译员很加分的。
可惜了，许如故受自己母亲林女士的审美情趣影响，早早就确定了专业兴趣。
注定不会走上和卫侬一样的道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西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