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锁的盛夏》纤素枣

21、梧桐叶落又逢春

　　京大物理系的梧桐叶落满小径时，沈砚清和陆野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两个秋天。

　　清晨六点，宿舍楼下的晨读区已经坐了不少人。沈砚清裹紧外套，把刚买的热豆浆塞进陆野手里，自己则咬着包子翻看着量子力学讲义。陆野接过豆浆，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背，换来沈砚清一个带着笑意的瞪视。

　　“昨晚熬夜算的那道题，结果出来了？”陆野呷了口豆浆，目光落在他讲义上密密麻麻的批注。

　　“嗯，和教授给的参考解差了个系数，”沈砚清皱了皱眉，“应该是积分区间没选对。”

　　“等会儿去实验室，我帮你再推一遍。”陆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被沈砚清拍开手，却还是忍不住弯了嘴角。

　　两人是在大二开学后公开关系的。那天学院组织迎新晚会，作为老生代表的陆野在台上发言，结尾忽然笑着提了一句“特别感谢我的搭档沈砚清，不仅是学习上的，也是生活里的”，台下瞬间炸开了锅。等晚会散场，两人牵着手走在校园里，撞见熟人也不再躲闪，反倒坦然了许多。

　　方教授后来听说这事，只是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俩，从临川一路并肩到京大，我早看出来了。”

　　上午的实验课在物理系的三号实验室。两人分到同一组，操作着比高中集训时精密百倍的仪器，配合依旧默契。沈砚清负责记录数据，陆野调试设备，偶尔沈砚清抬头，就能撞上陆野看过来的目光，温柔得像实验室窗外的秋阳。

　　实验间隙，同组的学弟凑过来好奇发问：“学长，你们高中就是一个队的？我听说你们当年国赛一起拿了金奖，也太牛了吧！”

　　沈砚清正想开口，陆野先一步接话：“嗯，高中同班，一起刷了三年题。”

　　“那你们这缘分也太深了！”学弟啧啧感叹，没注意到两人相视一笑时眼底的温柔。

　　实验课结束时已近正午，两人并肩往食堂走。路过宣传栏，沈砚清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上面的一张海报：“物理系的冬令营开始报名了，要去当志愿者吗？”

　　海报上的冬令营面向全国高中生，旨在普及物理知识，选拔有潜力的苗子。陆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想起三年前他们挤在省队基地刷题的日子，心头一动：“去，正好能回去看看咱们当年的路。”

　　冬令营开营那天，沈砚清和陆野提前半小时到了场地。看着陆续报到的高中生，一个个背着双肩包、捧着习题册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有个扎马尾的小姑娘怯生生过来问沈砚清：“学长，您知道理论课的教室在哪吗？”

　　沈砚清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学楼，小姑娘道完谢，又忽然抬头：“学长，您是不是当年国赛拿金奖的沈砚清？我看过您的采访！”

　　沈砚清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好听课，你也能的。”

　　小姑娘眼睛一亮，用力点头跑开了。陆野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看来咱们也算前辈了。”

　　“别贫。”沈砚清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弯了嘴角。

　　冬令营的理论课上，沈砚清负责讲解电磁学部分。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几十双求知的眼睛，他忽然想起高三那年，陈老师也是这样站在讲台上，给他们讲着晦涩的公式，而他和陆野就坐在第一排，偷偷在草稿纸边角画小人。

　　课后答疑时，一个男生拿着一道题过来请教，正是当年沈砚清卡在省赛的那道经典题。他耐心地帮男生梳理思路，陆野则在一旁补充着解题技巧，两人一唱一和，像极了当年在基地互相讲题的模样。

　　男生茅塞顿开，连声道谢，又好奇问：“学长，你们是不是经常一起讲题？配合也太默契了。”

　　陆野看了眼身边的沈砚清，笑着答：“习惯了，从高中到现在，七八年了。”

　　冬令营闭营那天，组委会组织了一场小型交流会。沈砚清作为志愿者代表发言，结尾时他忽然提了一句：“三年前，我和陆野也像你们一样，揣着对物理的执念挤在集训营，那时候觉得拿金奖就是天大的目标。但后来才发现，比奖杯更珍贵的，是一路并肩的人。”

　　台下响起善意的哄笑，陆野坐在第一排，目光紧紧锁着台上的人，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交流会结束后，两人没急着回宿舍，而是绕着校园慢慢走。梧桐叶又落了一层，踩在上面沙沙作响。沈砚清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

　　陆野愣了愣，看着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铜丝做的小物件，一枚月亮一枚太阳，比当年基地小卖部买的那个精致了许多。

　　“这是我用实验室的铜丝自己做的，”沈砚清耳根泛红，“算是……补上当年的遗憾。”

　　高三那年陆野送他的铜丝月亮，早就在一次次搬家中磨掉了漆。陆野拿起那枚小太阳，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俯身，在沈砚清额头印下一个吻。

　　“没有遗憾，”他低声道，“从临川的梧桐林到京大的实验室，每一步都刚刚好。”

　　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裹着初冬的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周身的暖意。沈砚清抬手抱住陆野的腰，把脸埋进他的外套里，闻到熟悉的皂角香。

　　“陆野，”他闷声开口，“明年暑假，回临川看看吧？”

　　“好啊，”陆野收紧手臂，“去看看陈老师，去基地的梧桐林走走，再去吃校门口那家牛肉面。”

　　“还要去火车站，”沈砚清补充，“当年你送我护身符的前一晚，咱们就在那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关东煮。”

　　陆野失笑，低头蹭了蹭他的发顶：“都依你。”

　　夜色渐浓，两人牵着手往宿舍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三年前在省队基地，那个昏黄路灯下并肩而行的夜晚。

　　梧桐叶落了又生，春去秋来，时光兜兜转转，可有些东西始终没变。比如对物理的热爱，比如并肩的默契，比如藏在心底，从高二那年递出的第一份笔记就开始生根发芽的爱意。

　　来年开春，京大的梧桐抽出新芽时，沈砚清的书桌上多了个相框，里面是两张照片——一张是国赛颁奖典礼上，两人捧着金奖奖牌并肩而立；另一张是冬令营闭营后，在梧桐树下，他和陆野相视而笑，指尖的铜丝日月，在春光里闪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