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寂静无声》李青月

25、错位时空

　　下午，室友何宋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宿舍里的宁静。
　　“家人们！！”何宋一拍桌子，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校篮球赛啊！就今天下午，咱们数科院对物科院，班长发话啦，让咱们去加油助威，壮壮声势！有没有人要去？”
　　对床的张诗雨立刻扔下眉笔响应：“我去我去！物科院帅哥含量听说不错，我去鉴定一下！”
　　何宋的目光转向正埋首于《数学分析》的时凝：“凝凝，你呢？一起去呗，就当放松一下？”
　　时凝的笔尖顿住了。
　　篮球赛……这三个字像一把再精准不过的钥匙，瞬间撬开了她严防死守的记忆闸门。眼前仿佛立刻浮现出烈日下的篮球场，震耳的欢呼，奔跑的身影，还有那个她曾无数次在人群中小心翼翼追寻的少年。
　　她去看篮球赛，从来都只因为他在场上。
　　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顶尖名校，那里的篮球场边，想必围坐着另一群为他欢呼的人吧。
　　她垂下眼睫，轻轻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何宋和张诗雨风风火火地去了，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输了输了，输得太惨了！”张诗雨一屁股瘫在椅子上，“物科院那群人也太猛了吧！”
　　“是啊，根本打不过。”何宋附和道，但随即话锋一转，带上了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不过你们别说，物科院那个主力打球是真的猛！又高又帅，打球还厉害，简直了！我看到论坛上有人在捞他！”
　　时凝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些关于“又高又帅”、“打球厉害”的形容词，像一根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她强迫自己盯着书页上复杂的拉格朗日中值定理，但那些符号却扭曲、模糊，再也进不去脑子里。
　　她没办法不去想他。就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只要听到任何关联的词语，关于沈浚南的一切就会自动浮现，清晰得令人窒息。
　　“时凝，你要不要看照片？我偷拍了几张！”何宋凑过来。
　　时凝几乎是下意识回答，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不用了，我不想看。帅哥……你们自己欣赏就好。”
　　她很少关注校园论坛那些热闹纷繁的消息，那里面没有她想要找寻的踪迹。
　　何宋悻悻收回手机，目光一转，却瞥见了时凝电脑屏幕上停留的页面——北辰大学官网。
　　“咦？”何宋有些惊讶，“时凝，你怎么在看北辰大学的官网？查资料吗？你以后要考这个学校的研究生么？”
　　时凝心里轻轻一颤，但随即安定下来——她们都不认识沈浚南，不知道他去了哪所大学，更不会知道她的心思。她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屏幕冷白的光映着她的脸，她其实只是在搜索栏里，一遍遍徒劳地输入那个名字，期盼能找到一丝关于他的讯息，哪怕只是一条获奖通知，一张模糊的活动照片。
　　何宋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凝凝啊，你再这么学下去，真要变成小书呆子了。数分和高代还不够你头疼的？才刚开学，放松点嘛！”
　　她凑近一些，语气变得循循善诱：“要不我教你化妆吧？还有戴隐形眼镜！换个形象，整个人心情都会不一样！”
　　张诗雨也加入游说：“对啊对啊！我化妆技术可厉害了，出COS都没问题！”
　　“真的！”何宋继续她的“心理建设”，“打扮一下真的会自信很多，说话底气都足。当然也不是说每个人都必须靠这个，但我觉得……你真的很需要尝试一下。”
　　或许是被那份孤独驱使，或许是心底也藏着一丝想要改变的微弱渴望，在何宋极力的劝导下，时凝第一次妥协了。
　　她第一次尝试戴上了隐形眼镜，第一次让细腻的粉底覆盖脸颊，让淡淡的眼影和腮红勾勒出不一样的轮廓。当她站在宿舍那面小小的全身镜前时，倒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镜中的女孩，褪去了宽大黑框眼镜的遮挡，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些许无措的眼睛。脸上的些许瑕疵被巧妙遮盖，原本略黄的肤色白了几度，透出淡淡的红晕。原来，自己……也是可以看得过去的。
　　人心便是这样，一旦窥见过更明亮、更耀眼的可能性，就很难再甘心退回原来的壳里。
　　然而，改变的路上总少不了笨拙的磕绊。

　　她顶着这个妆，戴着隐形眼镜出门买东西时，时凝忽然感觉右眼刺痛难忍，像有什么东西卡在眼睛上。“难道是戴反了？”她心里一慌，也顾不得场合，直接用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片薄薄的镜片摘了下来。可只剩左眼戴着，世界瞬间失衡。她索性心一横，将左眼的也摘了下来。
　　瞬间，整个世界报复性地回归一片熟悉的模糊。她捏着两片废弃的镜片，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有些茫然和无助。
　　她叹了口气，决定先回宿舍。刚走出几步，一个身影停在了她面前，声音从略高的上方传来，带着礼貌的询问：
　　“同学，不好意思，请问你知道柳树园的快递驿站在哪吗？”
　　时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对方。逆着光，只能模糊辨出对方个子很高，似乎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偏低，五官全然陷在模糊的光影里。
　　柳树园？不就是她住的宿舍区吗？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正好我也要回去，你跟我一起走吧。”
　　“好，谢谢。”那男生的声音低沉干净。
　　时凝领着他，凭借记忆朝着驿站走去。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和路边隐约的风声。她努力地目视前方，避免露出因为看不清而产生的迟疑。
　　直到走到驿站门口，男生再次开口道谢：“到了，谢谢你。”
　　“不客气。”时凝轻声回道，正准备离开，却忽然像是被什么定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
　　低沉干净的声线，某种特殊的、极难模仿的语调起伏，像一枚投入心湖的石子，骤然击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一股强烈到让她心悸的熟悉感猛地攫住了她。
　　这声音……怎么会那么像他？
　　她猛地晃了晃头，在心里狠狠地否定了自己荒唐的联想——时凝，你真是没救了，想他都想出幻觉了？只是问个路的人而已，怎么可能会是他？他此刻应该在遥远的北辰大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用这种巧合的方式和你相遇？
　　她把这归咎于自己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听，匆匆压下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快步离开，仿佛这样就能逃离那阵让她方寸大乱的无端熟悉感。

　　回到宿舍，她急忙拿出眼镜盒，才发现那副隐形眼镜因为度数不匹配和操作不当，已经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纹路。
　　何宋凑过来一看，恍然大悟：“哎呀，肯定是因为度数不对，压力太大了才裂的！我这一副隐形眼镜五百度，你度数应该比五百要高，跟你好像不适配。你记得在网上买个合适你的月抛，不要买半年抛的。”
　　“嗯，好。”时凝低声应着，心思却早已飘远，还停留在刚才那个模糊的身影和那个让她心跳骤停的声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