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寂静无声》李青月

10、那些心动的证据

　　时凝数不清楚她有过多少个心动的瞬间，而这些瞬间都是在沈浚南一个人身上发生的。那些瞬间就好像闪光的帧格，沉默在青春这个胶卷里。

　　那次发生在黄昏走廊里近乎相撞的意外，被她评为最珍贵的“心动证据”。即便时隔多年，记忆依旧鲜活得如同昨日。

　　那是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下午饭点。教室里的人潮渐渐退去，喧嚣像落潮般远去，只剩下温暖的寂静。
　　夕阳透过西侧的窗棂，大片大片地泼洒进来，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它们在光柱里缓慢地飞舞，像一场无声的芭蕾。

　　时凝原本也打算随人群去食堂的。她站起身，目光却下意识地瞥向沈浚南的位置——他正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立刻改变了主意，又不想去食堂吃饭了。
　　正巧，这时朋友的脸出现在窗外走廊的玻璃后，朝她挤眉弄眼，比划着吃饭的手势。时凝怕好友等急，于是急急地、却又下意识放轻脚步朝教室后门走去。她一边走，一边朝着窗外的方向小幅而快速地挥手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不去了。”
　　朋友似乎接收到了信号，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了。

　　时凝心下稍安，正准备转身回座位——然而，就在时凝回头的刹那。
　　她毫无预兆地撞进一片温热的领域。视线所及，最先看到的是一截男生的脖颈，皮肤是干净的白皙，喉结微凸，线条利落。再往下，是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的锁骨，和底下隐约透出的、属于男生的肌理脉络。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所有的声音骤然褪去。
　　他们离得那样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杂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味道，还有一种独属于他的、难以言喻的温热气息。
　　这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兜头罩住，让她瞬间失聪失语，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视线惊慌失措地向下，落在四只鞋尖上。她的白色帆鞋鞋头，与他的黑色运动鞋鞋尖，几乎紧紧地挨在一起，只差毫厘。仿佛只要她再向前倾一丝一毫，或者他未曾及时停住脚步，她的额头就能真切地抵上他的胸膛！
　　求生般的本能让她猛地向后弹开一步，往旁边走过去，动作仓促又狼狈，像一只受惊后慌忙逃窜的小动物。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收紧，拽住了衣角。
　　她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砰——砰——砰——，一声声沉重而急促，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和鼓膜，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她不知道这一切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有零点一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时凝甚至不敢立刻抬头去看对方的脸。等到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晕红的脸颊，回过头去，视线慌乱地聚焦时，只看见沈浚南一个极其自然的背影，步伐甚至没有一丝紊乱，径直朝着前方的教室门走去。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和一颗依旧在疯狂擂动的心。
　　她唰地一下，从脸颊到脖颈红透，像熟透的虾子。教室里残留的夕阳温度仿佛瞬间攀升，蒸得她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
　　她甚至在想，刚刚为什么不躲得慢一点？或者干脆就不躲开？这样她就能和许多校园电影女主一样，和男主有一个唯美的邂逅了。
　　可是，冷静了下来，时凝却对此感到非常奇怪。她愿意把这种“巧合”归结为命运，虽然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么近的距离，她侧头没有看路，沈浚南也没有看路？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与她差点相撞以后，却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还是说真的只是意外，是她想多了？

　　她怔怔地望着教室门口他消失的方向，心脏依旧跳得失了序。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空旷的地面上。

　　有一瞬间，一个更加大胆而荒谬的念头划过时凝的脑海：沈浚南……他会不会是故意的？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她自行狠狠掐灭。
　　她知道自己又在编织不切实际的、一戳即破的梦幻泡泡了。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注意到地上渺小的沙砾，又怎么会故意去靠近一颗沙砾？

　　夕阳终于完全沉没，教室里的光影彻底暗淡下来。时凝缓缓地呼出一口一直紧绷着的气，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回来了。
　　空气中，那缕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气息，仿佛终于消散了。
　　又仿佛，从未散去，而是渗入了她的记忆深处，成为了一份独家的心动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