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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林先生的冰霜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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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的生物钟比墙上的挂钟还准。清晨五点半,窗帘缝隙透进的第一缕微光刚落在地板上,他便睁开了眼。指尖触到床头柜的玻璃杯,里面是昨夜备好的冷水,他仰头灌下大半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残存的睡意——这是他保持了近十年的习惯,用冷水让神经迅速清醒。
起身时,他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赤足踩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响。卧室门被他以近乎平移的方式推开,避免了合页可能发出的吱呀声。走廊尽头的厨房亮着一盏小夜灯,是沈砚昨晚特意为他留的,暖黄的光晕在瓷砖上投出个模糊的圆。
他打开冰箱,最下层的抽屉里码着整齐的冰块盒,每一块冰都冻得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取了三块放进玻璃碗,又从保鲜盒里挑了几颗饱满的蓝莓,淋上半勺蜂蜜——这便是他的早餐,简单得像一道化学实验。
刚把碗放在餐桌上,身后就传来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又吃冰的?”
林深回头,沈砚正揉着眼睛站在厨房门口,头发睡得乱糟糟,睡衣领口歪着,像只刚睡醒的大型犬。他没说话,只是从碗里捏起一颗裹着蜂蜜的蓝莓,递到沈砚嘴边。
沈砚下意识张嘴接住,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抱怨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他走上前,伸手替林深理了理微乱的衣领,指尖触到对方后颈的皮肤,冰凉一片。
“跟你说过多少次,早上吃点热的。”沈砚无奈地叹气,转身打开燃气灶,“我煮点粥?”
林深摇摇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六点十分,沈砚七点要到岗,煮粥来不及。他从橱柜里拿出沈砚的保温杯,往里面塞了个茶叶蛋,又摸出袋全麦面包,动作利落地打包好。
“路上吃。”他把保温杯塞进沈砚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掌心,沈砚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微颤,像被火星燎了一下。
沈砚看着他冻得泛白的指尖,突然握住:“手怎么这么凉?”他把林深的手揣进自己温热的掌心,来回搓了搓,“今天降温,记得穿那件灰色的厚外套。”
林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沈砚乱翘的头发上。他抬手,指尖穿过那团柔软的发丝,轻轻将翘起的发梢按下去——这个动作他做了无数次,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的自然,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沈砚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低头在他额角印了个带着热气的吻:“走了,晚上想吃什么?”
“红烧排骨。”林深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沈砚耳里。
“得嘞。”沈砚抓起保温杯,走到门口换鞋时又回头叮嘱,“别总待在书房,下午太阳好,去阳台晒晒太阳。”
门轻轻合上,屋子里瞬间恢复了寂静。林深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沈砚发间的温度,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被沈砚握住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红,像雪地里落了颗火星。
他转身收拾餐桌,玻璃碗里的冰块还没化透,在晨光里折射出冷冽的光。洗碗时,他打开水龙头,任由凉水冲刷指尖——他不喜欢用热水,总觉得温吞的水流会让思维变得迟钝。
上午的时间,林深通常耗在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类案件卷宗,从泛黄的旧档案到最新的电子文档,都按时间顺序码得整整齐齐。他坐在书桌前,指尖在键盘上跳跃,屏幕上的文字一行行浮现,逻辑缜密,措辞精准,像一把精心打磨的手术刀,剖开案件的层层迷雾。
桌上的玻璃杯里,冰块慢慢融化,水位线一点点上升。他偶尔会停下来,拿起杯子抿一口,目光透过窗户落在楼下的梧桐树上。树枝光秃秃的,在寒风里摇晃,像他记忆里某些模糊的片段。
中午十二点,他准时放下工作,去厨房热了盒牛奶——是沈砚上周硬塞给他的,说“冰的喝多了胃会抗议”。微波炉“叮”的一声响时,他微微蹙眉,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突兀的声音。
下午三点,阳光斜斜地照进阳台。林深搬了把藤椅坐在那里,膝上摊着本旧书。书页边缘已经磨损,是沈砚送他的《天体演化简史》。他看得很慢,偶尔会抬手接住一片飘落在书页上的阳光,指尖的冰霜似乎被暖得淡了些。
临近傍晚,他开始准备晚餐。从冰箱里取出提前解冻的排骨,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焯水时严格控制着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炒糖色时,他盯着锅里的糖浆从透明变成琥珀色,像在观察某种化学反应的临界点,精准得让站在门口偷看的沈砚咋舌。
“林先生做排骨都像在搞科研。”沈砚换了鞋走过来,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香得我在楼下就闻到了。”
林深的身体僵了一下,锅里的糖浆差点熬过了头。他侧了侧身,避开沈砚过于灼热的呼吸,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再等十分钟。”
沈砚却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把脸埋进他颈窝,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引得林深颈后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别闹,烫。”他抬手想推开沈砚,手腕却被对方牢牢攥住。
“林深,”沈砚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带着点认真,“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呗?”
林深炒菜的动作顿住了。锅铲在锅里划出刺耳的声响,糖浆的焦香混着肉香弥漫开来。他沉默了几秒,把火调小,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油要糊了。”
沈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低笑起来,松开手替他把火关掉:“好了不逗你了。”他拿起林深的手,吹了吹被蒸汽烫红的指尖,“下次烫到了要说,别总忍着。”
林深抽回手,没说话,转身把排骨盛进盘子里。夕阳透过厨房的窗户,给他周身镀上了层金边,连他习惯性抿紧的嘴角,似乎都柔和了些。
晚餐时,沈砚没少往他碗里夹排骨,林深默默吃着,偶尔抬眼,会撞上沈砚带着笑意的目光,然后迅速低下头,耳根却悄悄漫上一层薄红。
夜深了,沈砚已经睡熟,呼吸均匀。林深却披着外套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仔细看着沈砚白天给他的一片枫叶。叶脉清晰得像张地图,边缘的锯齿还带着点暗红。
他想起沈砚下午说的话:“枫叶红透的时候,带你去郊外看秋景吧,那里的林子能染红半边天。”
指尖轻轻摩挲着枫叶干燥的叶面,林深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冰霜般的东西,正在悄悄融化。
这便是林深的日常,像一杯加了冰的纯净水,初尝时只有沁骨的凉,却在沈砚日复一日的暖意里,慢慢透出了不易察觉的甜。就像此刻窗台上那盆沈砚送来的薄荷,叶片上的晨露虽冷,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