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晨曦》用爱发电的兔子

19、第十九章：心契 - 以身为引，破魇息狂

　　沉星崖底的罡风撕扯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白阮阮跟随三位长者踏进这片禁地，每走一步，心就沉一分。沿途岩壁上布满打斗的痕迹，暗沉的血迹星星点点，早已干涸发黑。叶擎的脚步愈发沉重，苏玉衡眉间的忧色更深，连墨辰周身的气息都比往日更冷峻几分。
　　当她终于看见那个被重重锁链禁锢在崖壁上的身影时，呼吸骤然停滞。
　　叶知临垂着头，深褐色的发丝被血与汗黏在额角脸颊。那双曾翱翔九天的银白羽翼，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不祥的暗色魔气从裂痕中不断逸散。锁链深深嵌入他羽翼根部，每一次无意识的挣扎都会带出新的血痕。他周身魔气翻涌，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白阮阮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尽管早有准备，亲眼见到他这般模样，心口的疼痛仍尖锐得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挣脱了叶擎欲搀扶的手，一步步向他走去。崖底的罡风卷起她银白的长发，吹得她衣袂翻飞。
　　“知临……”她轻声唤他，声音在风中颤抖。
　　他没有回应，依旧沉沦在心魔编织的噩梦中。白阮阮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目光却落在他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她的手僵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只能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一遍比一遍清晰：“知临……知临……”
　　这声声呼唤，竟真的穿透了层层魔障，传入他狂乱的识海。
　　此刻叶知临的梦中，正反复上演着缚心洞里最不堪的记忆——他如何用魔气灵索将她禁锢，如何在她哭泣哀求时仍不肯停手，最后那贯穿她胸膛的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这时，梦境忽然起了变化。
　　鬼域烽烟的石屋中，她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背上的腐蚀伤，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伤痕累累的皮肤上：“疼吗？”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满满的心疼。
　　这熟悉的温暖让他有一瞬的恍惚。现实中，白阮阮终于鼓起勇气，她的手悬在半空，颤抖着，最终先是极轻地、如同蝴蝶落脚般，用指尖触碰了他羽翼上一小片相对完好的区域。他的整个身体随之剧烈地一颤，魔气都为之凝滞。然后，她才缓缓将整个掌心，贴上了他那片狼藉的背脊。她腕间那四个墨色环镯，正好抵在他最为脆弱的翅根处。
　　冰冷的触感与他梦中她温热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在梦中，他看着为他落泪的她，下意识想要抬手为她拭去眼泪。
　　这个念头一动，禁锢着他的锁链忽然铮铮作响。
　　白阮阮屏住呼吸，看着他那双被血色笼罩的翠绿眼眸微微颤动。魔气仍在翻涌，但他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
　　“知临，”她又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看着我。”
　　他的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些，似乎在抗拒，又似乎在挣扎。终于，那双失焦的眸子缓缓转动，对上了她的视线。
　　就在四目相接的刹那，他周身狂暴的魔气如潮水般退去，眼中的血色迅速消散。锁链哗啦作响，他脱力般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清醒意味着他要直面自己造成的一切——她腕间无法消除的魔索环镯，她苍白憔悴的脸色，还有那些他亲手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
　　巨大的羞愧与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闭上眼，偏过头，身体因自我厌弃而微微发抖。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破碎不堪：“……别看我……”
　　白阮阮的心像是被狠狠揪紧。她没有因他的回避而退缩，反而更加上前一步。
　　“看着我，叶知临。”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顾他的闪躲，她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他紧绷的脸颊，强迫他感受自己的存在。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叶知临，”她望进他写满痛苦与自责的眼底，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想你，快回来。”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开波澜。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汹涌的泪意，更看着那泪意之下毫不掩饰的思念与坚定。
　　锁链发出轻微的响动，他垂下眼眸，良久，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叹息的回应：“……阮阮。”
　　崖顶之上，叶擎紧绷的身躯终于微微放松。他望着崖底那对相拥的身影，布满厚茧的手掌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掐出深深的血痕。
　　“让她留下吧。”墨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紫袍在罡风中翻飞，他的目光掠过崖底，“这是他们必须共同走完的路。”
　　苏玉衡轻叹一声，指尖法诀微变，在崖底周围布下一道更温和的结界：“我会每日送来汤药……”他未尽的话语消散在风里。
　　三位长者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悄然退去，将这片荒寂的崖底留给这对伤痕累累的恋人。
　　自此，白阮阮在沉星崖底住了下来。
　　她每日为他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她亲手喂他饮水，耐心地对他说话，仿佛他只是个生了重病的、需要呵护的伴侣。
　　“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她的话语让他指间一颤，“总是你守着我，”她一边为他换药，一边轻声道，“现在换我来守着你。”
　　叶知临沉默地接受着她的照顾。当白阮阮端着药碗走近时，他会主动微微仰头，喉结滚动着，将那些苦涩的汤药一滴不剩地咽下。净化阵法重启时，罡风如刀刮过灵脉，他的身体会因剧痛而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节因死死攥着锁链而泛白，却始终紧咬牙关，不曾发出一声痛哼，仿佛在默默承受一场迟来的刑罚。
　　白阮阮看在眼里，心口一阵阵发紧。她拧干温热的布巾，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背上最深的伤口，擦拭着那些血污与冷汗。她的动作极轻，指尖偶尔无意间掠过他完好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随即是更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她开始对他说话，说云巅主域近日的晴好天气，说千草药阁里那株雪魄莲终于结了新的花苞，说玄岢前日送来了一筐罕见的月影菇：“玄岢送来了月影菇，还记得在无涯学海时，我们曾一起研究过它的药性吗？你说它像暗夜里的星光。”絮絮叨叨，都是些琐碎的日常。他从不回应，只是在她声音停顿时，那低垂的眼睫会轻轻颤动一下。
　　偶尔，在她转身去取清水或药材的间隙，她能感受到一道凝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可当她回过头，他总是迅速移开视线，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崖顶偶尔会传来轻微的动静——是叶擎每日送来药材，却从不下来打扰。那些装在竹篮里的灵药总是带着晨露的湿润，旁边有时会多放一包她喜欢的桂花糖。

作者有话说

　　桂花糖呀，快甜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