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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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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作室楼下,还没下车,巧元就在车窗旁四下望,在确定了他父亲已经不见踪影,才得以松了口气。
她复又看向宋榕的后脑勺,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不顾及一切好好看看他。
他的头发抹了发胶,穿得拍摄用的白西装,他以前总爱穿宽松的卫衣,这让她明确认识到他们失恋的一年里,他已经改变了许多。
最近他摆弄手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许她真的在他的未来中消失了。
去往工作室的路上,铜野特意放慢脚步与她说话,他说他输了,关于那个赌约,他说他作为一个男人,十分确定宋榕看向那小姑娘的眼神绝不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
她的心一下沉到谷底,昏昏沉沉应着,铜野心思粗,并没有看出来,仍喋喋不休他的证据。
她隐隐约约明白她做这个决定做得晚了,昨天晚上激起的勇气又恢复平静。
回到工作室,宋榕毫无征兆的被单独叫道办公室,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一出来脸色很沉,她明白他这副表情一定是气极了,以往他们吵架最激烈的时候她总会看见这副表情,现在看见她还是怕。
他朝她走来,皮鞋在地上哒哒响,白西装显得他格外圣洁,她还残余着一点希望,却听他说:“这两天你别来了,我已经替你请假了。”
她诧异地站起,“为什么?”
他蹙起眉,冷冷道:“没为什么。”
他这样敷衍她,她的心里一阵委屈,揽过快要离开的宋榕手臂,不罢休的追问。
宋榕说:“你要在这里和我吵?”
她讪讪松开了手,“你得告诉我为什么。”
宋榕绷着嘴唇,还是那副样子,“你现在求知欲怎么这么强,昨天看见那把吉他倒什么也不问,晚上还跟别人笑嘻嘻的,你一点也不在乎我对吧。”
从头顶上射下来的光能看到他不停起伏的胸口,他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怒色,已经到了某种忍耐的界限,她开始害怕,开始退缩,她垂下脸,说是心虚其实完全没有,因为他的这张脸,只是让她想起了他们那些难堪的瞬间。
随后听到宋榕一声冷哼,背过身去走,到门口撂下一句,“我猜中了。”便真正从她的肉眼中消失了。
回到家,巧元总纠结于宋榕叫她不去上班的原因,他一向小孩子脾性,总觉得他公报私仇,可他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她又能抵抗什么,何况他质问她不在乎他的时候,表情是那样心灰意冷,她好像将他伤透了。
可是这样,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为什么不好好说呢,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他还没有意识到吗,还是说他要走向能包容他这样脾气的女生了。
她在家里,昼夜不分过着,一旦失去了工作,她就像没了魂,以前一旦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烦心事她就会整夜泡在舞蹈室,现在完全不能够了。
她悉数自己人生中最在意的事,就是宋榕与芭蕾,但宋榕显然误解了她。
卓霖期间又给她打了许多信息,她想着路灯下他那毫不过分好不越界的请求,一一礼貌回了过去。
即便晚回了几个小时,也没有任何怨言,也不会问她为什么不回信息,这就是卓霖不让她感到烦心的一点。
她犹犹豫豫给宋榕发了一段堪比小作文的信息,这让她很难为情,但她就是想这么做。
——吉他的事是我冲动了,但是你站在我的角度看就会发现这点冲动不是任性,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任性的人,看到吉他变成那样,我下意识就想到了你,除了你还有谁呢,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
隔了几个小时也没得到回复,她鬼使神差的又发了一条信息。
——我在乎你的。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她才收到回复。
是凌晨时发来的。
——收拾行李,后天出差。
八个字,只是八个字。
她赌气似的,只是回了一个嗯。
到了出差那一天,她才知道她们的目的地在意大利,参加米兰时装周,她还没有出国过,一时间比要出席时装周的他们还要激动。
铜野看出她的亢奋,时不时来逗她,激的她更紧张了。
头等舱的座位上,她旁边坐着莎莉,莎莉脸上敷着面膜,随手递给她一片,她摆摆手,实在没办法像莎莉这样见怪不怪。
莎莉去卫生巾洗掉残留的面膜精华,她前脚刚去,宋榕便后脚跟去,没有精心打扮的他有点他那时在酒吧驻唱时的影子,令人心动。
等回来时,莎莉径直走向宋榕的位置,而宋榕则在她身旁坐下,她还没问,宋榕先解释莎莉说想做窗边的位置,没办法才让给她了。
他说的时候,亮黑的瞳孔像星星一样微微闪着光,不经意中带点刻意,巧元立即清楚他在撒谎,像这样还能猜出他想什么,让她心中感到些许甜蜜。
即便这不象征任何东西,但她对此还是很雀跃。
只不过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笑嘻嘻的戳穿他的伪装,他如孩子般拙劣的伪装。
虽然能看穿他的一些仿佛从孩童起便烙印下的微表情,但她现在已经拿不准宋榕最近在想什么了,尤其最近一段时间,疏远她然后又靠近她。
她蓦地想起她那句“我在乎你的”正静静躲在他和她的聊天记录中,她的睫毛开始不安地闪动。
在飞机不知在空中行驶了多久,身边宋榕的脸往她这边侧脸过来,不过分亲密。
他低声说:“让你回家是为了你好,你得相信我,因为我不想说是因为什么。”
巧元盯着他,这么说,只要追问就可以得到答案了,可她还是不想逼他说出他不想的事情,哪怕这件事关乎于她。
她发现她把宋榕的想法悬挂于自己之上。
这种想法一定会被沈然再度嘲笑,说她是恋爱脑之类的,每到这时候,都会激起她的反驳,她才不是盲目追求恋爱的人,而是……而是清醒的,在清醒的处理这段感情。
清醒的看着自己沦陷,在宋榕编制的眼泪中迷失自我,她与宋榕的争吵不休何不是因为爱呢,既然是爱为何要躲避呢,她有些痛很那时候远离他的自己。
正当她沉浸在她关于爱的论述中时,宋榕用坚定而压抑的语气说:“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你好,我希望你好,我希望不让我的破烂事再纠缠你,现在你明不明白我说的话,我都不在乎了,因为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即便你现在烦我。”
他一定是故意的,她如果烦他就不会发“我在乎你的”
她无言以对,宋榕的告白似乎总是不合时宜,其实每次都是合时宜的,只是她面对宋榕总是不知所措。
当飞机降落时,他们前往预定的酒店休息,她的房间离宋榕的房间最远,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发力,也看不惯她对宋榕的一番残忍行径。
把行李收拾好后,据说要在意大利停留些日子,这段时间完全没有行程,经纪人笑着和她说她可以一边领工资一边在意大利有名的景点逛逛。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让她安全感尽失,即便对此满心憧憬可是还是踏不出那一步。
她在房间里好好补了一觉,直到听见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才浑浑噩噩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一看,是穿着灰色polo衫的宋榕。
衣服的面料极好,虽然款式简单但一看就价值不菲,尤其穿在他拥有宽厚肩膀的身材上,更显名贵,一点也看不出当初因为钱发愁的影子。
他看到她时,把本来想说的话吞了回去,一副悠悠的样子,也像刚睡醒。
她扯着惺忪的嗓子问:“怎么了?”
他不知为什么扭捏起来,“吃……一起吃午饭?”
瞧他的样子,便让巧元心里起疑,这小子一定又在憋什么坏呢,便干脆果断拒绝了,因为脑袋还不清醒,连个敷衍的解释都没给。
他的脸一下沉下来,从她和门的缝隙中钻了进去,说:“我饿了。”
巧元如临大敌,精神一下抖擞起来,忙说:“饿了去楼下啊,我房间里又没有可吃的!”
说着,她怕别人看见了,手推上门,一下把他们两个关在一个房间里了。
宋榕轻轻笑了两下,她便有种幸好关上门的念头,不然叫别人听见了,再引申到听到他笑声的她身上,一定以为她已经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实际这种联想毫无根据,也不会有路人这样无聊,有兴趣揣测这两个人之间的龃龉,她只是被迷住了,仅此而已。
宋榕说:“我不信你,不然一大早落地,咱们两个都没吃早饭,为什么我现在饿了,你还没饿?要不然你是装的,要不然你房间里有吃的。”
不停地说吃的啊饿啊,巧元的肚子禁不住诱惑开始咕咕响起来,就像有个直率的孩子非要戳破她的矜持。
她的脸渐渐红起来,眼睛也不敢看他了,奇怪,她又没犯什么大罪,何必这样,然而身体总是比大脑快一步。
她垂下头,眼睛都忘了眨,然后又听头顶上宋榕那足以迷昏她的哼笑。
伴随着笑,他伸出手来,用食指指腹戳了戳她的腹部,轻声说:“它都看不惯你骗我。”
她惊异地抬头看他的脸,他的脸一点也不像作恶的孩子,也不像憋坏的大人,他的脸看不出一丝逗弄她的嫌隙。
以往在这段感情里,她不是在跷跷板的左边就是在右边,徘徊于是或不是的二选一里,可现在她就像一脚站在左边一脚踏在右边,两边都在争抢她。
她推搡他,很气愤的,然后终究抵不过他坚实的臂膀,他只是微微后撤了一点。
“你不能这样!”她转身就走,忘了这是她的房间,像以前他们在出租屋时吵架一样,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然而还没走到卧室,宋榕就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这点接触也不行,你说什么行。”
她一阵恼怒,其实根本是恼怒不断被他左右的情绪,她的情绪,也就是她自己。
“你别装不懂!”她喘了好大一口气,准备一股脑全吐他身上,“你一阵子对我好,一阵子连看都不看我,然后和别的小姑娘卿卿我我,你以为我傻到看不出来,我要放弃你就拉着我,我想挽回了你又推开我,你就是把我当成你的备胎!”
她身后的纱窗帘子被风吹的一抖一抖,那纱帘此刻被她半边身子挡着,就成了她的单边翅膀,一抖一抖,好像跟着她不安。
她的眼眶发红,兔子般柔软的五官就算生气了也没多少威慑力,可是她看上去缺失威慑力没错,可总有人怕这点绵软的威力。
宋榕揽过她将她整个人圈住,他的手不断摩挲着她白皙的颈窝,似乎这样就能让她冷静下来。
“你如果是我的备胎,那我这辆车只有三个轮子,缺你不可,不像你这辆车有好多备胎,拿着这么多备胎,还看不惯我稍微打量一下其他备胎,你说你公不公平?”
巧元听他迷惑人,一下子心软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总觉得该回句同样的情话才能在气势上压他一头,可这又不是争输赢的游戏。
他的背驼下来,用鼻尖蹭她的鼻尖,他鼻梁上那刻小痣忽然开始左右摇摆起来,一段湿热的吻落了下来,唇瓣像是从广阔的寒冷中回来有人突然递给她一杯温水,她饮了下去,发现这水竟然下药了,使她一阵眩晕,涌现出死前的宁静平和。
她抓着他胸前的灰色衣料,慢慢后背抵住了墙,身体一下下塌下去,正要坠入万丈悬崖,一双手托着她的腰又将她拎起,吻来的更加猛烈了。
他们的人生在一年前在一个分岔口各自走失了,现在又重新交叠起来,熟悉的体温,他吮吻着她,她感受着他的爱意。
两个人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其他人全死光了,而他们正拥着彼此,说不好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个还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只看得见他们此刻正在拥着的人,而看不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