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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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洛舒辞不出所料地感冒了。发现自己感冒是在深夜，做梦梦见同事拽着她的脑袋撞研究所的大门，边撞边说：“这脑袋真沉，撞门真好用。”
她一听气得眉毛倒束，扑腾两下把对方推到墙上。哐哐几声，脑子变成脑花，血水顺着铁门流下，落在地上，血水蜿蜒着，淌成一地妖冶的红……脱离心跳的同时也脱离了温度。它们瘫倒在冬天，成为被封闭的标本。
洛舒辞被吓住了，力气倒流向脚底，将她定在地上。她听见胸腔里拉出沉重的呼吸，如同一只老旧的风箱，倒数着生命，在日渐虚弱中默许希望流逝……泪水悬停在眼眶，惶惶不敢降落，水泽绵延着，编织出斑驳的幻光。仿佛落入了电影镜头，视野被框定在狭窄的取景框里，她想看见些其他，费力触及边界，又被挡了回去。未知切割着神经，把恐惧的毒液注入新鲜的创口……
渐渐，余光里鲜红的色块在消褪。
安全了吗？心跳砰砰直跳，在寂静的夜晚里清晰到能听见血流的顿挫，她想象着心肌牵拉的动作，血液一股一股地泵往他地……一切好像都在重回正轨。她的呼吸缓缓从紧张里释放……眼前的大地也随之鼓动，波动感从远处“嗖——”地传来，足够迅捷，足够让人放松警惕，似乎一切真得回归正常。下一秒，发达的根系将水泥顶裂，裂口一度劈到脚底，那些根托起粗壮的茎叶，叶与叶之间挤满硕大的花朵，这些花朵像是有了自我意识般猛然朝她扑来，边扑边从蕊心里探出獠牙，争先恐后要将她撕裂。恐惧瞬间禁锢眼球和意识，她大叫一声，凭借本能捂住眼睛——
“草，疼死了。”她猛得从床上弹起，反复的喘息让喉头干涸。太真实了，这样的恐惧是能看清牙齿的折线的，真实到让人崩溃的。心跳慌而杂乱，急切地代谢着后怕。
她翻身下床，摸过水杯，咕嘟咕嘟灌着凉水，安慰自己：“只是个梦罢了，别害怕。”
不知缓了多久，她才躺回去，一闭眼又是类似的场景，反反复复地折腾来折腾去，慢慢天就亮了。她只得洗把脸，接着上班。
只一两天还算能撑，接连三五天都是这样，饶是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何况是洛舒辞这种早被不规律作息掏过一遍身体的。她现在怨气连着颓丧，苍白的面色上浮着浅褐的唇色，看着着实像刚爬出来的女鬼。临退休的大姐见状，眉头皱了几许，最后问道：“小辞啊，要不去医院看看。”洛舒辞看看刚到账的工资，陷入沉思。
大姐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凑过来偷偷说：“明天老大老二去市里开会，一早上都不在。”
洛舒辞瞬间来了兴致，只是面上死气太重，透出来就只剩下回光返照似的无力：“姐，你咋知道？”
大姐煞有介事地靠过来：“我老公告诉我的，会议流程都列出来了，一人讲五分钟，一点儿不休息都得两个多小时。”
“哦哦，谢谢姐。”洛舒辞点点头，放心翘班看病。
晚上噩梦依旧袭来，她又被惊出一身冷汗，起床喝水的功夫，汗如雪粒似的簌簌下落，但她难得放松。
“等着，你也就嚣张这一天了。”她安慰自己道。
早上六点半，月亮还没被日光遮盖，同熹微的太阳，分立苍穹两侧，接近“日月同辉”的描述，但没有原意想传达的感觉。道路还算安静，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也能听得见，衬得偶有的鸣笛格外突兀。
冬风打在脸上，真有刀割一般的架势。洛舒辞的羽绒服紧紧扣着，头上包着帽子，脖子上缠着围巾，层层累加，走路时会不小心扫到下睫毛。饶是裹得如此严实，她还是不住吸溜鼻子。感冒早起，失眠加连续噩梦，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她仰头呼出一口白气，怎么感觉被针对了？哪个刁民想害朕？！
她边走边胡思乱想，思路横跳东非大裂谷，纵穿马里亚纳海沟，起起伏伏浮浮沉沉直到站定地铁口。
一上地铁，暖烘烘的空调让人自动陷入昏沉，洛舒辞在闭眼之前，无意间扫过对面窗户，上面印着身侧高中生的身影，视线左偏两秒，又放回眼睑。
不知平稳运行了多久，洛舒辞到站了。在医院门口遇到了熟悉的人。
辜奢衍换了身长款羽绒服，黑框眼镜外加冷帽，中和了五官的凌厉，帽檐下端头发微卷，人畜无害的穿搭给这冬日平白添了三分暖意。看见她时眼睛微弯，笑意从饱满的卧蚕过渡到嘴角，像极了韩剧男主。
洛舒辞直视他，脸色苍白，下眼睑乌黑，眼里疲惫且冷漠。
“洛小姐，你考虑好了吗？”辜奢衍开口道。洛舒辞现在这个状态和当年的自己十分相似，他不由得生出同情。
洛舒辞嘴角勾起，阴郁散去不少，笑容灿烂却浮在脆弱之上：“邵医生的号很难抢的，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她脾气真好啊，这样都没发火骂人，辜奢衍同情更甚，点点头。刚想祝她早日康复，转头的功夫，人已经没影儿了。没关系，一会儿出来祝也是一样的，他想。
五分钟后，两位警察挡在他面前：“你好，有市民报警称有人跟踪，且提供了详细照片。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辜奢衍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地看向警察，正想解释什么，扫到玻璃窗前那张阴郁的脸，心下了然。
她的的嘴角分毫不动，古井无波的冷漠下是隐藏极好的不屑。没有挑衅也没有洋洋得意，这种淡漠比张牙舞爪和鄙视更有杀伤力。他第一次恨自己视力这么好，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对方的神情，气得牙痒痒却什么也做不了。
洛舒辞见仨人离去，转身取号看病开药。结束后赶往派出所。
“你录像了？”辜奢衍诧异地问，放在桌上的手指略微蜷曲。洛舒辞手机上播放着六天前地铁上的场景，即使他戴着口罩，身形却依旧突出。有几秒钟可以很清楚看到身体的偏移，由于窗户反光，眼神倒是看得不清楚。
辜奢衍毫无紧张，淡然开口：“这能说明什么呢？顶多说明我和你出现在同一趟地铁。如果这也算跟踪的话，那这趟地铁的男男女女都有嫌疑咯？”说完，他身体后仰，灯光直直打在他脸上，挺拔的骨骼上光影错落，明灭闪动。
洛舒辞也不着急，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打开录音。
背景音里有风声车马声还有衣料摩挲的噪声，俩人的声音清晰传来：
“……我是‘时空执行官’辜奢衍……”
……
“不好意思，不打两份工。”
“那系统会触动惩罚机制。”
录音戛然而止，洛舒辞把手机收回，说道：“你还要看其他的吗？”我还有短信没有放。这句话她没说出口。
辜奢衍倒是很意外她没有赶尽杀绝，借坡下驴说：“请问洛小姐接受私下调解吗？”
“可以的。”洛舒辞粲然一笑，配上乌黑的眼圈，诡异又神秘，十足的笑里藏刀。
警察见他们达成了和解意向，也没有多说什么。放了人，并嘱咐他们协商好后签和解协议。
“洛舒辞，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吧。”
或许真有当同事的可能，洛舒辞点点头。
时间已近中午，寒风凛冽，二人并排走着。建筑被笼罩在大而泛的苍白里，光秃的树杈伸向天空，也不多往上够一步，安恰于一角。他们的步调起先并不一致，辜奢衍有意放慢步子适应洛舒辞的速度，洛舒辞见他慢下来，扯了扯嘴角，半张小脸虚埋于围巾，悄悄呲出半颗虎牙。
指望我稍微走快点？能但是就不。
一路无言，事到如今俩人已经交过两次手，各赢一局，但都没探出对方的底。洛舒辞不知道他背后组织的来头，辜奢衍不清楚洛舒辞心眼子的路数。谁都不想理对方，谁都知道对方不想理自己，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走着，直到辜奢衍钻进湘菜馆。
洛舒辞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跟进去。
看什么看，大清早把我送进局子的账还没算呢，指望我问你意见？怎么可能！辜奢衍昂首阔步，余光都不往后面分，进店就向服务员询问雅间。
洛舒辞见他这个样子，抿了抿嘴，心想进个好吃的馆子这人跟孔雀似的雄赳赳什么啊？刚才对他吃品不错的印象分瞬间 大打折扣。
小雅间延席了湘地风格，竹篱上绕着稀疏的暖灯，洛舒辞忽地想起沈存冬来。璃朝十五年中兴，中间有几年，天灾人祸频发，两年大旱，两年洪涝，接着就是匈奴来犯，一路打到应州以南，后又收复城池，却匈奴七百余里。关于这段历史，史书浓墨重彩赞广阳王骁勇李氏忠烈，却无人说沈存冬纵横捭阖斡旋得宜。要知道，沈存冬称帝他们可是强烈反对，广阳王更是三年不回朝，两千字的《国本议》到现在还在研究所展厅里挂着呢。
辜奢衍凭着记忆，熟练地点出几道必吃名菜。服务员告知今日顾客多，上菜要半小时左右。辜奢衍点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看向洛舒辞。见对方在发呆，他伸手晃了晃，“洛舒辞，回神儿了。”
洛舒辞被惊得耸肩，望向辜奢衍：“怎么了？”
“我们聊聊后续的事情。”辜奢衍说完后身子后仰，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以此给对方造成心理上的压力。
“先告诉我,你以及你背后的组织什么来头。”
“时空执行官,时空监管系统。”辜奢衍顿了顿，接着说：“同一个节点可以衍生出无数个我们，和无数个世界，我们的任务是保证这些世界完全独立。”
“其他呢？”洛舒辞也仰靠在靠背上，气势上绝对不能让他占上头。
“你没有权限知道。”辜奢衍平淡地说。
洛舒辞寸步不让：“如果我非要问呢？”
辜奢衍嘴角勾起，却不带笑意：“那要看你摆出的诚意了。”
洛舒辞反唇相讥：“前提是你先摆出礼貌和尊重。”
冬天的空气很是干燥，两人你来我往，隐有火星子冒头的趋势。洛舒辞并不想把气氛搞僵，毕竟自己没有谈判的筹码，对方占据信息，或许还有科技的优势，完全压着她打。她软了脾气，卧蚕堆起，笑得人畜无害，配上虚弱的面色，很难让人生气：“辜先生，我也没有想为难你的意思。至少告诉我，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只是觉得被随意操控梦境很没有安全感。”
变脸有方啊。辜奢衍啜了口茶水，道：“你该做的是，配合我对错位的璃朝历史进行修改，相应的，我可以帮你拿到沈存冬的《起居注》。”
在洛舒辞追问之前，他又接着说：“放心，我们无权调用你的记忆。你的研究方向也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情。”
“非得是我吗？”洛舒辞眉头微皱：“为什么？”上班就够烦的了，谁要打两份工啊。
“对，任何人都没有拒绝的权力，系统会惩罚到他同意为止。”辜奢衍说道。系统一贯简单粗暴，哪会像自己一样知无不言，某人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想翻白眼啊，但教养不允许。
“那梦境呢？”
“只是给你植入了其他频率的脑电波。在和我签约之前，对你的一切惩罚均由系统下达；签约后，对‘探险者’的惩罚必须经过‘执行官’的同意。”
洛舒辞心下一紧，那岂不是要被你拿捏了？
“我可以向你承诺，我永远不会同意对你的惩罚。”
谁知道呢，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洛舒辞礼节性说了句谢谢，接着问道：“会对我的现实生活产生影响吗？”
“不会。”
“那我就信你咯，合作愉快。”主要是没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洛舒辞向他伸手，指腹一点粉红，骨节修长纤细，青色血管如幽涧横陈。
回握时微冰的触感刚要从点到面传开，又浅尝辄止地撤离。窗外寒风卷地，屋内窗明几净，俩人安安静静吃着午饭，气氛也算融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