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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互逃命的苦瓜 ...

  •   第一章:相互逃命的苦瓜

      许南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铁锈味的疼意顺着神经爬上来,却压不过后背那道黏腻的视线。指甲陷入皮肉的深度几乎要嵌进骨缝,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掌心的刺痛,可那道视线像附骨之疽,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从后颈滑到肩膀,再落到她校服裙摆的褶皱上,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播放着喧闹的综艺,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和观众的掌声尖锐得像玻璃碴,一道道砸在耳膜上。可那道视线的主人——她的继父张建军,正斜斜靠在沙发上,二郎腿翘得老高,一只手夹着快要燃尽的香烟,烟灰簌簌落在泛黄的裤腿上,他却浑然不觉。眼神浑浊得像积了水的泥坑,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带着酒后特有的痴迷和肆无忌惮。他刚喝完整整一瓶二锅头,身上的酒气混合着廉价烟草味,再加上常年不洗澡的酸馊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小小的客厅罩得让人窒息。空气里漂浮着劣质酒精挥发后的分子,钻进鼻腔,刺激得许南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南枝啊,过来,爸跟你说说话。”张建军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尾音拖得长长的,像黏糊糊的糖丝,透着一股不怀好意的黏腻。他说话时,嘴角的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许南枝握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节处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书包里还装着今天刚发的月考卷,数学考了年级第三的红色印章还在发烫,油墨的香气混着纸张的气息,本该是她十六岁青春里最值得骄傲的印记,可此刻这份喜悦早已被恐惧冲得烟消云散,只剩下冰冷的不安。她站在卧室门口,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门板上的木纹硌得后背生疼,却让她稍微找回了一点支撑感。她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幼兽,瞳孔微微收缩,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轻轻颤抖。

      她今年十六岁,高二,是半年前跟着母亲改嫁到这个家的。母亲和父亲在她十岁那年离婚,之后独自一人带着她打拼,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也算安稳。半年前,母亲经人介绍认识了张建军,他是个水电工,嘴上抹了蜜似的,对着母亲百般讨好,对着她也总是笑眯眯的,说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母亲被他的“真诚”打动,不顾许南枝心里隐隐的不安,执意嫁给了他,搬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区,住进了这个两室一厅的房子。起初张建军还装得人模狗样,每天按时上下班,偶尔还会给她买些零食,对她和母亲还算客气。可自从三个月前母亲被公司派去外地长期出差,这个家就彻底变成了许南枝的牢笼。张建军开始酗酒,每天下班回来就抱着酒瓶喝,喝醉了就对着她骂骂咧咧,说她是累赘,说她母亲是嫌贫爱富才嫁给自己。有时候还会借着酒劲对她动手动脚,拍她的肩膀,捏她的胳膊,那粗糙的手掌落在身上,让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许南枝试过向母亲求助,她趁着张建军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给母亲打视频电话,哭着诉说自己的遭遇。可母亲总是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敷衍:“南枝,你爸就是喝多了,他没坏心眼,你别往心里去。”“你再忍忍,等我这边项目结束了就回去,到时候就好了。”“也许是你太敏感了,他毕竟是长辈,你要懂事一点。”母亲的话像一盆盆冷水,浇灭了她最后一点希望。她看着视频里母亲疲惫却带着一丝不耐的脸,知道多说无益,母亲不会相信她,也不会为了她放弃这份来之不易的“安稳”。从那天起,她就明白了,自己只能靠自己。

      “听见没有?过来!”张建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额头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沟壑纵横的老树皮。他猛地站起身,脚步踉跄着朝她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像踩在许南枝的心上,让她的心脏跟着一阵阵抽痛。他走路时身体左右摇晃,像风中的枯树,随时都可能倒下,可那双眼睛里的贪婪和欲望,却越来越清晰。

      许南枝的心跳得飞快,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几乎要撞碎肋骨冲出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耳边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看着张建军越来越近的身影,那张脸上布满了酒后的潮红,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挂着狞笑,贪婪的欲望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吓得她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我要去写作业。”她声音发颤,像被风吹动的树叶,带着哭腔。她猛地转身,想要关上卧室门,把那个魔鬼挡在外面。

      可张建军的动作更快,他一把抓住了门板,粗糙的手掌紧紧攥着冰凉的金属门把手,用力一推。许南枝被巨大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卧室的地板上。“咚”的一声,后脑勺磕在坚硬的地板上,一阵剧痛传来,眼前瞬间发黑。书包掉在一旁,拉链被摔开,试卷散落一地,红色的“年级第三”印章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写什么作业?老子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张建军狞笑着,露出一口黄牙,伸手就去抓许南枝的胳膊。他的手掌粗糙而滚烫,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得许南枝浑身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那手掌上布满老茧,指甲缝里还嵌着黑色的污垢,抓在胳膊上,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

      “不要!你放开我!”许南枝使出全身力气挣扎,手脚并用地踢打着。她的脚胡乱踹着,膝盖顶向张建军的肚子,手也拼命挥舞着,指甲不小心划到了张建军的胳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血珠顺着血痕渗出来,染红了他灰色的袖子。

      “妈的!还敢反抗?”张建军被惹恼了,眼睛瞬间变得赤红,像发狂的野兽。他抬手就给了许南枝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许南枝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金星乱冒。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恐惧、屈辱和愤怒,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但这一巴掌也彻底打醒了她。她知道,求饶没用,哭泣没用,只有反抗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今天逃不掉,她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趁着张建军收回手,揉搓着被抓伤的胳膊的瞬间,许南枝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的后脑勺还在疼,脸颊火辣辣的,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但她顾不上这些,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张建军。张建军没想到她还能反抗,被推得后退了两步,踉跄着撞在门框上。许南枝抓住这个机会,朝着卧室窗外的空调外机扑去。这是她早就想好的退路——卧室在二楼,空调外机足够宽,旁边就是一楼的阳台,只要能爬下去,就能逃出去。这个念头在她心里盘桓了很久,她甚至偷偷观察过好几次,确认过空调外机的承重,计算过从外机到阳台的距离。

      张建军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嘶吼着追了上去:“你跑!我看你能跑到哪儿去!老子今天非抓住你不可!”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像野兽的咆哮。

      许南枝手脚并用地爬上空调外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她膝盖生疼,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校服渗进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的手指紧紧抓着空调外机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金属缝隙里。她不敢回头,只能死死抓着墙壁上的排水管,那根排水管生锈了,表面凹凸不平,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顺着手指往下滴,滴在空调外机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她一点点朝着一楼阳台挪动,每挪动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脚下的金属外壳滑溜溜的,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下去。楼下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照亮了地面,也照亮了她颤抖的身影,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

      “抓住你我非打死你不可!”张建军趴在窗口,探着身子想要抓她,酒气顺着风飘过来,带着一股恶臭,让许南枝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他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抓着,离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吓得她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猛地一跳。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重重地落在了一楼阳台的防盗网上。“咚”的一声,后背撞在冰冷的铁丝上,铁丝硌得她后背生疼,像是要把骨头硌断一样。她闷哼一声,眼前又是一黑,但她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从防盗网的缝隙里钻了出去。防盗网的铁丝很细,划破了她的胳膊和腿,留下一道道血痕,但她毫不在意,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狱。她从防盗网上跳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和手掌先着地,与粗糙的水泥地面摩擦,皮肤瞬间被磨破,火辣辣地疼,鲜血渗出来,染红了地面。

      膝盖和手掌都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可她不敢停留,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的伤口,爬起来就朝着小区外面的马路跑去。夜色浓稠,像化不开的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恐惧。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跑,只能凭着本能,朝着人多的方向狂奔。路上的石子硌着她磨破的脚底,疼得她龇牙咧嘴,可她不敢放慢脚步,只能拼命地跑,跑,跑。

      书包早就丢在了卧室,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里面是洗得发白的棉质内衣。口袋里只有几块零钱和一张学生卡,那是她今天早上买早餐剩下的,没想到此刻成了她身上仅有的东西。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肺里像火烧一样疼,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脸颊上的红肿还在发烫,眼泪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前方的路。她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跑,耳边的风呼啸着,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催促。

      她不敢回头,生怕张建军追上来。她能想象到,那个男人此刻一定在后面暴跳如雷地追赶,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嘴里还骂着恶毒的话语。她甚至能想象到自己被抓住后的场景,那种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来。

      跑了不知道多久,她跑出了小区,跑到了一条僻静的马路上。路灯稀疏,每隔几十米才有一盏,昏黄的光线下,路面显得坑坑洼洼。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带来短暂的光亮,车灯照在她身上,让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路边躲。许南枝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再也跑不动了,只能靠着树干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男人的怒骂声:“小兔崽子!你跑啊!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那声音嘶哑而愤怒,带着酒后的浑浊,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许南枝吓得一哆嗦,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以为是张建军追上来了,连忙躲到树干后面,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她的身体紧紧贴着树干,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正朝着这边跑来,他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里面的白色T恤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淤青,像是刚被人打过,眼角也有些红肿。他跑得很快,脚步踉跄却带着一股倔强,身后扬起一阵灰尘。

      男生跑得很快,身后跟着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正是沈奕柯的父亲沈国梁。沈国梁嗜酒如命,每天不喝醉不罢休,喝醉了就喜欢打人,沈奕柯从小就是在他的拳头下长大的。沈奕柯的母亲在他五岁那年就因为受不了沈国梁的暴力和酗酒,带着家里仅有的一点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以后,沈国梁就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沈奕柯身上,心情不好就打,喝醉了就打,有时候甚至只是因为沈奕柯吃饭慢了一点,或者没有及时给他递酒,都会招来一顿毒打。今天晚上,沈国梁又喝多了,因为沈奕柯没有把酒杯递到他手里,就对沈奕柯拳打脚踢,巴掌扇在脸上,拳头落在身上,毫不留情。沈奕柯实在受不了了,趁他弯腰捡酒瓶的瞬间,偷偷跑了出来。

      “别跑了!你给我站住!”沈国梁的声音嘶哑,脚步踉跄,追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只能站在原地咒骂。他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骂骂咧咧地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骂了一会儿,见沈奕柯没有回头,便啐了一口,摇摇晃晃地往回走了。

      沈奕柯没有回头,他知道,只要一停下,等待他的就是更凶狠的殴打。他拼命地跑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躲在树干后面的许南枝,愣了一下。他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红肿的脸颊,磨破的手掌和膝盖,还有那双充满恐惧和无助的眼睛,瞬间就明白了——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在逃命。都是被那个所谓的“家”伤透了心,想要逃离的人。

      许南枝看着男生跑过来,心里既害怕又犹豫。她不知道这个男生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全的,但此刻,在这条僻静的马路上,他是唯一和她一样在奔跑的人,是唯一能让她感觉到自己不是孤单一人的人。

      沈奕柯跑到分叉路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咒骂的父亲,确认他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又看了一眼躲在树干后面的许南枝。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像风中的蝴蝶,随时都可能被吹垮。他犹豫了一下,朝着她喊道:“快跑!往这边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很清晰。

      他指的是一条更窄的小巷,巷子深处隐约有灯光,看起来像是通往市区的方向。那条巷子他经常走,里面有很多小商铺和居民区,人比较多,相对安全一些。

      许南枝犹豫了一秒,听到身后似乎也传来了张建军的呼喊声(其实是她太紧张产生的幻听),那声音在耳边盘旋,让她心惊肉跳。她不再犹豫,朝着沈奕柯的方向跑去。她的腿还在疼,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姿势很狼狈,但她没有停下。

      “快点!他追不上来了!”沈奕柯见她跑过来,连忙转身,朝着小巷深处跑去。他特意放慢了脚步,让许南枝能够跟上。

      许南枝紧紧跟在他身后,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小巷里没有路灯,只有两旁住户窗户里透出来的零星灯光,昏昏暗暗地照亮了脚下的路。路面坑坑洼洼,还有很多积水,不小心就会踩进去。

      巷子里堆放着一些杂物,破旧的家具、废弃的纸箱、生锈的铁皮桶,他们时不时要弯腰躲避,或者绕过堆积的箱子。许南枝的膝盖和手掌还在疼,跑起来一瘸一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每一次落地,膝盖都像是被针扎一样疼,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额头上渗出更多的汗水。

      沈奕柯察觉到她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得像纸,额头上满是汗水,嘴唇干裂,脚步有些踉跄,便放慢了速度,对她说:“坚持一下,前面就到路口了,到了路口人就多了,就安全了。”他的声音很冷静,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一剂镇定剂,让许南枝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她点点头,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加快了脚步。她不想拖累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着,没有多余的交流,却有着一种莫名的默契。他们都是在逃离那个让他们窒息的家,逃离那个带给他们痛苦的人。此刻,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同伴,是相互取暖的苦瓜,在黑暗中一起寻找着微光。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带着疲惫和急促,却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跑了大概十几分钟,他们终于跑出了小巷,来到了一条繁华的马路上。路灯明亮,像白昼一样照亮了路面,车辆川流不息,车灯汇成了一条流动的光河。行人来来往往,有牵手散步的情侣,有带着孩子的父母,有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喧闹的声音瞬间将他们包围——汽车的鸣笛声、商贩的叫卖声、人们的交谈声,这些声音在此刻听来,却格外让人安心。

      许南枝和沈奕柯都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沈国梁早就被甩得没影了,而张建军也没有追上来。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疲惫。许南枝的脸颊依旧红肿,额头上还有汗珠滑落,手掌和膝盖的伤口还在流血,染红了校服的袖口和裤腿。沈奕柯的额头上淤青明显,嘴角还有一丝血迹,头发凌乱不堪,校服上沾满了灰尘。

      “你……你没事吧?”许南枝先开了口,她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带着哭腔,脸颊上的红肿依然明显。她看着沈奕柯额头上的淤青,心里有些不忍。

      沈奕柯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额头上的淤青,苦笑着说:“没事,习惯了。从小到大,早就不知道被打多少次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和痛苦。“你呢?你后面那个人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眼神里的询问却很明显。

      “是我继父。”许南枝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她不想多说,那种屈辱和恐惧,那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和忽视的痛苦,她不想再回忆,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再次掐进了掌心,用疼痛来掩饰内心的脆弱。

      沈奕柯看出了她的为难,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不想提及的伤痛,就像他不愿意提起自己的父亲和那个冰冷的家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过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说:“这里人多,他们应该不敢追来了。不过,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天越来越黑了,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许南枝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生。他的眼睛很亮,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虽然额头上有淤青,头发也很乱,但五官很清秀。他的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平等的理解和尊重,这让许南枝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没有地方可去,母亲在外地,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戚,也没有可以信任的朋友。学校的宿舍是封闭式管理,现在这个时间,宿舍门早就关了,就算没关,她也没有带宿舍钥匙。

      “要不……我们去警察局吧?”沈奕柯犹豫了一下,提议道。“至少那里是安全的,他们不敢进去闹事。而且警察应该能帮我们想想办法。”他以前也被父亲打得受不了,跑去过警察局一次,虽然最后还是被父亲领回了家,还挨了一顿更狠的打,但至少在警察局里的那段时间,他是安全的。

      许南枝想了想,点了点头。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警察局是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地方,也是唯一可能帮助她的地方。她现在一无所有,只能寄希望于警察能伸出援手。

      两个人沿着马路,朝着不远处的警察局走去。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晚风轻轻吹过,带着城市的喧嚣和一丝凉意,吹在他们汗湿的身上,让他们打了个寒颤。许南枝裹紧了单薄的校服,想要抵御寒冷,却发现无济于事。她的膝盖和手掌还在疼,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忍受酷刑,但她不敢说,只能咬着牙坚持。

      沈奕柯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到她面前:“穿上吧,晚上风大,会着凉的。”他的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带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和汗水混合的味道,却让许南枝感到一阵温暖。

      许南枝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你自己穿吧,我不冷。”她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欠别人人情。

      “穿上吧,”沈奕柯的语气很坚持,把外套塞到她手里,“你穿着单衣,而且还有伤口,着凉了不好。我身体好,不怕冷。”说完,他还故意挺了挺胸膛,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许南枝看着手里的外套,又看了看沈奕柯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的单薄身影,心里一阵暖流涌动。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穿上了他的外套。外套很大,套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松,长度几乎到了她的膝盖,却很温暖,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也仿佛驱散了心里的一些恐惧。

      许南枝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奕柯,他的背影挺直,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却透着一股倔强。路灯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既孤独又坚强。她心里想着,这个男生和她一样,都是可怜人,都是在黑暗中挣扎的苦瓜,都在努力寻找着一丝光明。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警察局门口。红色的警灯在夜色中闪烁,发出“呜呜”的声音,透着一股威严和安心。警察局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能看到值班警察的身影。许南枝和沈奕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坚定。他们都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们推开警察局的大门,走了进去。值班的警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很和蔼。他看到他们两个狼狈的样子——一个穿着宽大的男生外套,脸颊红肿,手掌和膝盖都在流血;一个只穿着一件T恤,额头上有明显的淤青,嘴角带血——愣了一下,连忙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问道:“小朋友,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关切。

      许南枝和沈奕柯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朝着里面的椅子走去,然后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椅子是冰冷的,是那种硬邦邦的塑料椅,却让他们感到了一丝踏实和安心。在这里,他们不用担心被追赶,不用担心被殴打,不用担心那些令人作呕的视线。

      警察局里很安静,只有值班警察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电话铃声。许南枝低着头,看着自己磨破的手掌,伤口还在渗血,红色的血迹沾在白色的校服袖口上,格外刺眼。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想起了母亲的敷衍,想起了张建军狰狞的面孔,想起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逃亡,心里的委屈和恐惧一下子爆发出来,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的哭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沈奕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也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额头上的淤青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显。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充满暴力和酒精的家,可他才十六岁,没有经济来源,没有地方可去,除了那个家,他无处可去。他甚至在想,如果母亲当初没有离开,他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一言不发。他们来自不同的家庭,有着不同的伤痛,却因为一场逃亡相遇在这里。此刻,他们不需要语言交流,彼此的沉默就是最好的陪伴。他们能从对方的呼吸中感受到彼此的痛苦和无助,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彼此的倔强和不甘。

      警灯的红光透过窗户,映在他们的脸上,明明灭灭。他们就像两颗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的星星,虽然微弱,却在彼此的光芒中,找到了一丝继续前行的勇气。他们成功躲避了身后的追捕,暂时获得了安全,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未知的挑战在等着他们。那个所谓的“家”,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心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次袭来。他们不知道自己能逃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去往哪里,但此刻,他们只想好好喘口气,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值班警察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多问,只是给他们倒了两杯热水,放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先喝点水吧,有什么事,想好了再跟我说。”说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没有再打扰他们。

      许南枝拿起水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水的温度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也稍微缓解了心里的紧张。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奕柯,他也拿起了水杯,慢慢喝着,眼睛依旧闭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色越来越深,警察局里的灯光依旧明亮。许南枝和沈奕柯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沈奕柯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许南枝,轻声说道:“我想到一个地方,或许我们可以暂时去那里待一晚。”

      许南枝愣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什么地方?”她实在想不出,在这个城市里,他们还有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我家。”沈奕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苦涩,“我爸应该已经喝醉睡死过去了,不会醒的。而且我那里有一些备用的药品,可以处理一下我们的伤口。最重要的是,我有一笔钱,是学校发的贫困生资助,放在家里的铁盒子里,我们可以拿上钱,明天再想办法找个临时住处。”

      许南枝犹豫了,她不想再回到任何一个“家”,无论是自己的继父家,还是沈奕柯的家,都让她感到恐惧。可她也知道,沈奕柯说得对,他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警察局里,而且她的伤口确实需要处理,否则很容易感染。更重要的是,他们身无分文,没有钱,寸步难行。

      “我爸他……平时喝醉了就会睡得很沉,不会醒的,你不用害怕。”沈奕柯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连忙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而且那个铁盒子里有五千块钱,是我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也是我唯一的积蓄。有了这笔钱,我们至少能撑一段时间,不用那么狼狈。”

      许南枝看着沈奕柯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磨破的手掌和膝盖,最终点了点头。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相信他。

      两个人站起身,朝着值班警察道谢后,便走出了警察局。夜色更浓了,马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车辆也变得稀疏起来。晚风依旧带着凉意,吹在身上,让许南枝打了个寒颤。沈奕柯走在她身边,步伐依旧有些踉跄,但眼神却很坚定,像是在为她引路,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他们沿着马路往回走,朝着沈奕柯家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们依旧没有太多的交流,只是默默地走着。许南枝的心里有些忐忑,既担心沈国梁没有睡着,又对那个所谓的“贫困生资助”抱有一丝期待。她知道,这笔钱对沈奕柯来说很重要,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更是救命钱。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他们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里的路灯大多坏了,只有几盏还亮着,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小区里的房子都很破旧,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斑驳的痕迹,楼道里没有灯,漆黑一片,还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沈奕柯带着许南枝来到一栋楼前,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楼道,对她说:“我家在三楼,楼道里没有灯,你跟紧我,小心点。”说完,他便率先走进了楼道。

      楼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隐约看到楼梯的轮廓。许南枝紧紧跟在沈奕柯身后,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摔倒。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显得格外阴森。

      走到三楼,沈奕柯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摸索着插进锁孔里,轻轻转动了一下。“咔哒”一声,门锁开了。他推开门,先探头进去看了一眼,确认里面没有动静后,才对许南枝说:“进来吧,他睡着了。”

      许南枝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一股浓烈的酒气和霉味扑面而来,比张建军家的味道还要刺鼻。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里的窗帘没有拉严,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到屋里的轮廓。

      客厅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啤酒瓶、烟头和一些生活垃圾,沙发上堆着脏衣服,散发着一股酸馊味。沈国梁躺在沙发上,睡得很沉,打着响亮的呼噜,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些模糊的梦话,听起来像是在咒骂着什么。

      许南枝的心跳瞬间加快了,她紧紧抓住了沈奕柯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害怕沈国梁会突然醒来,害怕会再次遭遇危险。

      “别害怕,他喝多了,睡得很沉,不会醒的。”沈奕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他的手很凉,却带着一丝力量,让许南枝稍微放松了一些。

      沈奕柯拉着许南枝,小心翼翼地绕过沈国梁,朝着卧室走去。卧室里也很破旧,只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还有一张破旧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盏台灯,沈奕柯打开台灯,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小小的卧室。

      “你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铁盒子和药品。”沈奕柯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对许南枝说。说完,他便走到衣柜前,蹲下身,在衣柜底下摸索着。

      许南枝坐在椅子上,环顾着这个简陋的卧室。书桌上放着几本课本和一些练习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看得出来,沈奕柯是一个很用功的学生。墙上贴着一张篮球明星的海报,已经有些泛黄,是这个昏暗的卧室里唯一的亮色。

      很快,沈奕柯从衣柜底下拿出一个铁盒子和一个小小的药箱。铁盒子是那种很老旧的饼干盒,上面印着早已模糊的图案,边缘已经生锈了。药箱也很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里面装着一些常见的药品和纱布。

      沈奕柯把药箱放在书桌上,然后拿着铁盒子,坐在许南枝对面的床上,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打开了铁盒子。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丝期待,还有一丝紧张。

      许南枝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个铁盒子,心里也有些紧张。她希望那个铁盒子里真的有五千块钱,希望这笔钱能给他们带来一丝希望。

      然而,当铁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刻,沈奕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铁盒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灰尘。

      “怎么会……”沈奕柯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伸出手,在铁盒子里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可铁盒子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绝望。

      “钱呢?我的钱呢?”沈奕柯喃喃自语道,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丝崩溃。他猛地站起身,四处翻找着,把衣柜里的衣服都翻了出来,又在床底下、书桌抽屉里到处寻找,可始终没有找到那五千块钱。

      许南枝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也沉了下去。她知道,那五千块钱一定是被沈国梁拿走了。

      沈奕柯翻找了半天,最终无力地瘫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拿去买酒了……”沈奕柯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和愤怒,“那是我的学费,是我的生活费,是我唯一的希望啊……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把我的钱都拿去买酒?”

      他的哭声不大,却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痛苦。他从小就没有母亲的关爱,父亲对他只有暴力和忽视,这五千块钱是学校给他的贫困生资助,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是他对未来的唯一期待。他原本以为,有了这笔钱,他就能顺利读完高中,考上大学,逃离这个充满暴力和痛苦的家。可现在,这笔钱没了,他的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许南枝看着沈奕柯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一阵酸楚。她能感受到他的绝望,能理解他的痛苦。她想起了自己被母亲敷衍的委屈,想起了被张建军追赶的恐惧,那种无助和绝望,她感同身受。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沈奕柯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奕柯抬起头,看着许南枝,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他的眼睛红红的,充满了血丝,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既可怜又无助。“我该怎么办?没有这笔钱,我下学期就不能上学了,我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许南枝看着他,心里一阵心疼。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丝犹豫,还有一丝真诚。她想安慰他,想告诉他,他不是孤单一人,还有她陪着他。

      沈奕柯愣了一下,身体僵硬了片刻,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靠在许南枝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压抑了太久,此刻终于爆发出来,充满了无尽的委屈、痛苦和绝望。

      许南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有说话。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她把自己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想要把自己的温暖传递给他。

      卧室里的台灯依旧亮着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们身上,带着一丝清冷,却也带着一丝温柔。

      他们都是被命运抛弃的苦瓜,在黑暗中相遇,相互取暖。此刻,这个拥抱没有任何杂质,只是纯粹的安慰和陪伴。他们都知道,未来的路依旧艰难,甚至更加坎坷,没有了那五千块钱,他们的处境会更加狼狈。可他们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孤单一人,他们有了彼此,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沈奕柯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哭干了,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他慢慢从许南枝的肩膀上抬起头,看着她红肿的脸颊,还有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心里一阵暖流涌动。他低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沙哑却很真诚。

      许南枝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很温暖,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照亮了沈奕柯的心房。

      “我们……我们还有办法。”许南枝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很坚定,“没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明天我们可以去问问学校,能不能再申请一次资助,或者找一份兼职,总能撑过去的。”

      沈奕柯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的绝望渐渐被一丝希望取代。他知道,许南枝说的对,他们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没有了这笔钱,他们也要努力活下去,也要逃离那个让他们窒息的家。

      他点了点头,擦干脸上的眼泪,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倔强。“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放弃。”他顿了顿,看着许南枝的伤口,又说道,“先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不然会感染的。”

      说完,他便拿起书桌上的药箱,打开来,里面有碘伏、酒精、纱布和一些消炎药。他先拿出棉签,蘸了一些碘伏,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许南枝手掌上的伤口。

      碘伏碰到伤口,传来一阵刺痛,许南枝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忍一下,很快就好了。”沈奕柯的声音很轻柔,动作也很小心,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他认真地擦拭着她的伤口,把伤口周围的污渍和血迹都清理干净,然后又用酒精消毒,最后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接着,他又给她处理了膝盖上的伤口,动作依旧很轻柔、很认真。

      处理完许南枝的伤口后,沈奕柯才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他额头上的淤青已经肿得很高,嘴角也破了,流了一些血。许南枝看着他笨拙地给自己擦拭伤口,便主动接过他手里的棉签,帮他处理起来。

      她的动作也很轻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淤青,还有嘴角的伤口。沈奕柯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异样的情愫。

      处理完所有的伤口后,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卧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不再像之前那样沉重和压抑。

      “今晚你就睡在床上吧,我睡在椅子上。”沈奕柯对许南枝说,语气很温和。

      许南枝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用了,还是你睡床上吧,我睡椅子就好。”她不想占他的便宜,也不想让他太辛苦。

      “没事,你是女生,而且还有伤口,睡床上舒服一点。”沈奕柯的语气很坚持,“我身体好,睡椅子没关系。”

      说完,他便把床上的被子铺好,然后自己搬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闭上眼睛,像是要休息了。

      许南枝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感动。她知道,沈奕柯是在照顾她,是在为她着想。她没有再推辞,躺在了简陋的木板床上,盖上了薄薄的被子。

      被子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却很干净。许南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脑海里思绪万千,一会儿想起张建军狰狞的面孔,一会儿想起母亲敷衍的话语,一会儿又想起沈奕柯痛苦的哭声和刚才那个温暖的拥抱。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懦弱,不能再任由别人欺负。她要和沈奕柯一起,努力活下去,努力逃离那个让他们窒息的环境。

      旁边的椅子上,沈奕柯也没有睡着。他靠在椅背上,眼睛睁着,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他的心里也很乱,既担心未来的生活,又对身边的这个女孩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遇到她,他此刻可能还在独自逃亡,还在独自承受着所有的痛苦。

      他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许南枝,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清秀,虽然脸颊还有些红肿,却依旧掩盖不住她的倔强和坚强。沈奕柯的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知道,这个女孩,将会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夜色越来越深,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窗外的月光依旧温柔,照亮了两个相互陪伴的身影。他们就像两颗在黑暗中相互依偎的星星,虽然微弱,却在彼此的光芒中,找到了一丝继续前行的勇气。

      他们都知道,这一夜过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更加艰难的挑战。没有了那五千块钱,他们的处境会更加狼狈,甚至可能面临无家可归、无法上学的困境。可他们也知道,只要他们彼此陪伴,相互支撑,就一定能度过难关,就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天快亮的时候,许南枝终于睡着了。她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太累了,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可以信任的人,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沈奕柯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床边,轻轻给她掖了掖被角,然后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他知道,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为自己,也为身边的这个女孩,找到一条出路。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对于许南枝和沈奕柯来说,这是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的一天,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一天。他们的命运,因为这场意外的相遇,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一起面对,一起抗争,一起寻找属于他们的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互逃命的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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