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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旧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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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晚上,祁如是接到徐思源的微信说,可能还要在外面待两天,她便连夜回了盛颐,因为担心星期一早高峰,从鹤庭赶到学校会迟到。而且,在盛颐她也自由,有林叶照顾固然好,但总有点束手束脚,祁如是还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结果却是,祁如是一个人一待就待了四五天,徐思源一直出差未归,国内合作处这周事情也不多,有点清闲,导致祁如是有点无所事事。
徐思源忙起来的时候,连微信也很少注意。祁如是也怕发多了让她分心,所以尽量克制自己不发。
到了星期五下班,祁如是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回盛颐,尽管林叶特地打电话来说,给她煲了汤,但是徐思源没回来,她情愿一个人住盛颐。盛颐挨着城央CBD,所以晚上灯光多,故而不会像在鹤庭那么冷清。祁如是特别喜欢那种置身安静中却能围观热闹的感觉,如同她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又不愿意完全与世界失联。
身处泥沼也愿意相信,人间的五光十色,仍与她相联。
星期五晚上还有主题城市灯光秀,这周是爱情宣言主题的。鳞次栉比的高楼外立面,打出的都是一句句有关爱情的诗词或者土味情话,还挺有趣。祁如是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把灯光秀当节目看。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X:开门。】
祁如是甚至来不及穿好拖鞋,就光着脚欢呼雀跃地跑到了门口。
“你回来啦!”祁如是张开双臂迎接她。
徐思源回抱了她,并且马上发现了不对劲:“怎么鞋都不穿好?”
祁如是顺势一蹦,双腿盘到她的腰上:“因为想要你抱我。”
几天不见的小白兔变这么活泼了?还以为她会相思成疾,闷闷不乐呢。看来古人说的“小别胜新婚”,不无道理。
徐思源连忙搂紧她,用脚把行李箱踢进了家,又带上了门。徐思源就这么抱着她,一直走到餐桌旁,把她放上去。
祁如是嘟起嘴,佯装不悦:“怎么这趟差去了这么……”
久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徐思源的唇给堵上了。
两个人亲吻了良久。
徐思源才放开她,说道:“走,回家吧。”
“好。”祁如是乖乖应承。
和徐思源一起的话,当然还是回家好。
次日清晨,祁如是还没有起床,徐思源踱步到厨房喝水。
正在厨房忙着准备早餐的林叶,见只有徐思源一个人下来,问道:“少夫人还在睡吗?”
“是啊,让她多睡会儿吧,”徐思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笑,“昨晚,折腾得有点久……”
林叶会意,也笑了,但又马上压低声音说:“少东家,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姐,你跟我还讲这些吗,有话直说。”徐思源放下水杯,有些好奇林叶想要同她说什么。
“上周的时候,我看到少夫人一个人在二楼阳台抽烟,在那里站了怕有两个小时,抽了……挺多烟,看上去闷闷不乐的样子。”
“是吗?”徐思源敛起神色,“我知道了。”
林叶点到即止,她知道,少东家并不希望其他人置喙少夫人的任何行为。
自从徐思源上次在祁如是面前想抽烟,结果她也过来要陪时,徐思源就彻底戒了烟,再也没有碰过。本来抽烟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先前只是因为心里缺失了祁如是,所以用抽烟来填补些空缺,现在,她不需要了。可,祁如是怎会一个人躲起来抽烟发呆呢?
是因为她还无法填满祁如是的心吗?徐思源的心不由得一阵钝痛,只要是跟小九相关的任何一点点小事,都会牵动她的神经。
徐思源回到二楼,祁如是还窝在被子里,睡得很安稳。徐思源顾不上许多,到处翻找起来,果然在床头柜的深处,发现了她的“作案工具”。
徐思源有些气愤地将烟盒和打火机随手扔在床头柜上,人索性席地而坐,倚在床侧,看着祁如是鼾睡的脸,等着她醒来。
祁如是睡到自然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床旁的徐思源,窗外的一道阳光刚好洒在她的侧脸上。这张脸真好看,祁如是心里感叹,背光的那一侧像猫,迎着光的那一侧像狐,真想一直这么看着她。
还是不了,显得自己像花痴,正要收回目光,祁如是的余光忽然瞥见了床头柜上的东西。
坏了。祁如是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徐思源看到她的反应,知她已经发现了。
徐思源站起身来,她整个人都背着光,祁如是刚好落在她的影子里。
徐思源冷冷地说:“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我就是有点习惯了吧……你不喜欢,我就再也不抽了,我现在就去扔掉。”她作势就要去拿烟盒。
徐思源一把抓住她的左手:“我让你动了吗?”
这一抓不要紧,竟被徐思源发现她手上的“玄机”。她左手虎口处布满了层层叠叠的圈状疤痕,最上缘处还微微发红,还起了微微水泡。
徐思源压着火:“怎么弄的?”
祁如是只是摇头,眼尾霎时间润得通红。
“我问你怎么弄的?不许哭!”
这位置太隐蔽,徐思源之前竟完全没注意到,她用拇指轻轻往那虎口处摁去,果然中心已经发硬,不知道承受过多少支烟头的灼烧了。
祁如是死命地想要缩回手。
徐思源下意识牢牢抓住,却又立马轻轻松开。
她不想让她疼。
徐思源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对楼下喊道:“林姐,帮我把药箱拿上来。”
林叶一直关注着二楼的情形,一听到徐思源的声音,她马上就按指令送上了药箱。
“需要我帮忙吗?”林叶的眼神里也有些担忧。
徐思源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林叶于是把门带上,下了楼。徐思源拿着药箱回到床边。
房间里的气压低得可怕,祁如是大气都不敢出,欲涌出眼底的泪,也生生地忍了回去,右手迅速地擦掉了眼角的一点点泪花。
徐思源一边打开药箱,一边说:“你有一次解释的机会,我希望你好好珍惜。”
嘴上说着狠话,但徐思源的动作非常轻柔,她将祁如是的左手搁到她的膝盖上,略微帮她分开虎口,开始挑泡、上药……
“不疼的。”祁如是小声说。
“闭嘴。你还有三分钟解释时间。”
祁如是一慌,差点把手缩回去,幸好徐思源按得稳当。
“真的就只是习惯了。好像只有灼烧时候的痛感,可以覆盖掉一些往事带来的伤心。”
一些往事,她现在说得云淡风轻,什么样的往事值得她用烟头烫伤自己去忘记。徐思源不敢深想,也不敢追问。
可是,该拿她怎么办呢?
徐思源第一次感到一种想哭的冲动和无力感,但她当然不能真的哭,如果连她都哭了,这只小白兔还不知道会退缩到什么地步。
“如果你想说,可以跟我说,再不然也可以去找心理医生说,”徐思源指的,当然是那些令祁如是宁愿自残也不惜要隐藏要遗忘的往事,“如果你想抽烟,也可以抽,但你不能再伤害自己,这是我的底线。”
“但我暂时,还不想说……”祁如是不想再给她增加负担。
“可以。”徐思源已经帮她处理好伤口,由着她把手缩回了被子,“那你发誓,再也不会自残。”
“好,我发誓。”祁如是伸出三根手指,举过头顶,“如果我再自残,我就不得……”
徐思源握住她的三支手指:“不。我要你说,如果你再自残,徐思源就七窍流血而亡。”
“不要!”祁如是积攒已久的泪喷薄而出,她怎么可能用徐思源来发誓!
“小九,我要你说,”徐思源坚持,“我命令你说。”
祁如是被她凛冽的目光刺得睁不开眼:“好……我说……”
徐思源这才松开手,盯着她重新起誓。
“如果我再自残,我就会和阿元一起死掉。”
一起死,也行吧。
“记住你发的誓,别再做傻事。”
“我知道了,那阿元现在可以抱抱小九了吗……”祁如是委屈地向她撒娇,朝她伸出双臂求抱抱。
徐思源揉了揉她的头发,抱起了她,放到梳妆镜前,帮她梳好了头发,换好了衣服,然后又再次抱起她下了楼。
林叶看她俩下来,知道已经没事了,便回厨房准备午饭。
“在家里不用长腿的感觉真好。”祁如是只想找一些话,让徐思源感到开心点。
徐思源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凑到她耳边,逗她:“不仅不用长腿,最好不用穿衣。”
“你……”祁如是知道,在口头上她也占不了徐思源一点儿上风,干脆闭嘴作罢。
“对了,有件事想跟你说。”
徐思源把她放到沙发上,让她背靠在扶手上,自己也落了座,把她的双腿搭到自己腿上,又握住她的左手仔细打量虎口,嘴里还是继续说事:“过两周,12月16日,以前高中举办三十五周年校庆,发了邀请函到我这儿,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祁如是本来想说她又没有收到邀请函,不想去,但又觉得徐思源既然这么问,应该就是想去的意思,所以她顺从地说:“你去,我就去。”
“嗯,挺久没去过了,还挺想去看看呢,毕竟是我们俩相识的地方。”
祁如是心想,读书的时候,没觉得徐思源对那所中学有什么感情,没想到毕业多年了,反而生出长情来了。
徐思源心想,如果没有祁如是,学校有什么可看的可留恋的,她只想去看看和祁如是一起坐过的教室,住过的寝室,奔跑过的操场,漫步过的林荫道。
那里,是一切萌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