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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逗小朋友 ...

  •   城瓯四中放寒假那天,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
      陈赫宁把最后几本寒假要用的参考书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薛莹莹空荡荡的座位撞进视线。桌面收拾得过于干净,连平时她总爱贴的卡通贴纸都撕掉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胶痕。
      曹疆抱着厚厚一摞竞赛资料从旁边经过,脚步顿了顿:“她……有消息吗?”
      “有。”陈赫宁把拉链拉到底,“在苏黎世,看心理医生,学德语。”
      曹疆“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抱着资料走了。板鞋嗒嗒踩在走廊瓷砖上,声音清晰又安静。
      陈赫宁背起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兴奋的学生,行李箱轮子咕噜噜响成一片,空气里都是即将获得自由的躁动。她穿过人群,忽然听见有人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薛家那个……”
      “真的假的?自己继母都……”
      “谁知道呢,豪门里的事儿……”
      声音在她走近时戛然而止。几个女生眼神躲闪地瞟了她一眼,匆匆走开了。
      陈赫宁面无表情地走下楼梯。
      校门口,黎放的车已经等着了。他降下车窗,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看见她出来,把烟拿下来夹在指间:“直接回家?”
      “嗯。”
      车子驶离学校,汇入傍晚的车流。街边店铺已经开始挂上红灯笼,虽然离春节还有十来天,但节日的气氛已经迫不及待地漫出来。
      “霍姨说,过两天家里包饺子,让你过去。”黎放看着前方路况,随意地提了一句。
      陈赫宁靠着车窗,看着外面掠过的霓虹灯:“再看吧。”
      “付女士那边……”
      “她还在国外,春节前回不来。”陈赫宁打断他,语气平淡,“让我清净几天。”
      黎放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车子驶入别墅区,雪下得密了些,在车灯的光柱里打着旋。
      陈赫宁在自家门前下车,黎放没熄火,隔着车窗看了她一眼:“真不用我陪你进去?”
      “不用。”她摆摆手,“你走吧。”
      黎放点头,车子调头,尾灯的红光在雪幕里渐渐模糊,最终消失。陈赫宁对着密码锁按了两下,门开了。一股暖意夹杂着空旷的安静扑面而来。智能家居系统检测到主人回归,自动亮起了走廊和客厅的几盏暖光灯。她踢掉沾了雪的靴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客厅中央。
      太静。
      她打开音响,随手点开一个收藏的歌单。祭司的肖邦流淌出来,她哼着歌,想着放假了可以订点花了,最近龙兰正好,早几月就跟花店定好,过几日也该送来了。
      放下书包,她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是上周请的阿姨留下的:「陈小姐,您要的食材都补充好了,鲜奶在冷藏室左边,日期新鲜。提前祝您寒假愉快。」
      她拉开冰箱门,里面果然塞得满满当当,蔬菜水果肉类分门别类,码放得整齐。陈赫宁拿了盒牛奶,看向隔壁。窗帘依旧是那副半开不开的样子,能看见他坐在书桌前的身影。他似乎在听音乐,戴着白色的头戴式耳机,偶尔会随着节奏极轻微地点一下头,手上的笔却没停,一直在面前的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灯光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很清晰,鼻梁挺直,下颌线干净利落。他穿着件浅灰色的家居服,看起来柔软舒适。
      陈赫宁看了几秒,移开视线,把牛奶倒进玻璃杯,放进微波炉。
      “叮”的一声轻响在空旷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她捧着温热的牛奶回到客厅,蜷进沙发里,打开了电视。新闻频道在重播白天的财经消息。
      小腹隐约传来一丝熟悉的酸胀感,她皱了皱眉,把怀里的抱枕压得更紧了些,想吃药又不想动。
      时间在钢琴曲、新闻播报和窗外簌簌的落雪声中缓慢流逝。
      忽然,电视屏幕闪了闪,音响里的音乐戛然而止,头顶的灯光也瞬间熄灭。
      整个空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雪地的反光,微弱地映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停电了。
      真奇怪,好几年没碰上了,怎么现在还有这种事。她拨了电话:“喂,物业吗?现在为什么停电了……那什么时候会修好……尽快吧。”
      暖气停止运转,屋里的温度开始缓慢下降。她起身,借着雪光,熟门熟路地走到储物柜前,摸出应急用的强光手电。按下开关,一道明亮的光柱划破黑暗。
      有电时还好,这一停电——空荡荡的大房子顿时显出一种凛冽的空旷。手电光晃过装饰墙、家具线条,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影子。她走到窗边,用手电照了照隔壁。
      池掩的房间也黑了。就一小点光,好像是手机的照明光。
      陈赫宁收回目光,决定去洗个热水澡。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暖的水流冲刷过皮肤,暂时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和黑暗。她闭着眼,靠在浴缸边缘,听着隐约传来的、更显清晰的落雪声。
      洗完后,她裹上厚厚的浴袍,擦着头发走出来。屋里更冷了,裸露的脚趾踩在地板上,能感觉到寒意丝丝上涌。
      她搬了张单人沙发到半开放壁炉前,又拖了条厚厚的羊绒毯子裹住自己,然后从书架上随手抽了本看到一半的小说,就着炉火的光翻阅。
      时间变得粘稠而缓慢。只有木柴燃烧的细微爆裂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窗外持续不断的落雪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半小时,也许更久,门口传来很轻的、规律的敲门声。
      叩,叩叩。
      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克制的礼貌。
      陈赫宁从书中抬起眼,望向玄关方向。隔壁吧?
      她放下书,裹紧毯子,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果然门外站着池掩。
      他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围了条深灰色的围巾,几乎遮住半张脸。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
      提着一个印着附近24小时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
      陈赫宁拉开了门。
      寒冷的空气猛地涌入,带着新鲜的雪的气息。池掩看到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但表情没什么变化。
      “抱歉,这么晚打扰。”他开口,声音被围巾挡着,有点闷,但很清晰,“我手机没电了,充电宝也没带回来。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充电宝?”
      陈赫宁的视线落在他冻得有些发红的耳尖,和睫毛上还未融化的细小雪粒上。
      “先进来吧。”她侧身让开,“外面冷。”
      池掩似乎犹豫了半秒,然后点点头:“谢谢。”
      他走进来,带进一身寒气,在温暖的玄关处站定,很自然地弯腰脱掉了沾雪的鞋,穿着袜子的脚踩在地板上。然后,他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来。
      “顺便买的。”他说,“热饮。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买了热可可和桂圆红枣茶。”
      陈赫宁接过袋子,指尖触到杯壁,温热透过纸杯传来。
      “谢谢。”她说,“充电宝在客厅,你自己拿。”
      池掩“嗯”了一声,走向客厅。他看到燃烧的壁炉和摊开在沙发上的书毯,脚步顿了顿,然后才走到茶几边,拿起陈赫宁的手机。
      “主干道电缆被积雪压断的树枝砸到了,正在抢修,明天早上才能恢复。”陈赫宁淡淡道。
      “这个……我能借用一晚吗?明天充好电还你。”少年看向她。
      “拿去吧。”陈赫宁把热可可拿出来,捧在手里,热度熨帖着微凉的掌心。

      霍钤家的饺子宴。
      陈赫宁到底还是去了。不去的话,霍姨能直接杀到别墅来拎人。
      霍钤的公寓在高档小区顶层,视野开阔。黎放开的门,手里还拿着锅铲,看见她咧嘴一笑:“哟,稀客啊宁姐,还以为您老人家贵人事忙呢。”
      陈赫宁白他一眼,把带来的红酒递给迎上来的霍钤。
      “来就来,带什么东西。”霍钤接过,打量她一眼,“脸色怎么还是不好?没睡好?”
      “还好。”陈赫宁含糊过去,换了鞋走进客厅。
      饺子是韭菜虾仁馅的,霍钤亲自调的,黎放负责擀皮,两人在开放式厨房里边包边斗嘴,烟火气十足。陈赫宁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财经新闻里正在分析付氏集团近期的海外并购,她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饭桌上,霍钤问起寒假安排。
      “没什么安排,”陈赫宁夹了个饺子,“睡觉,看书,可能去趟瑞士滑雪。”
      “一个人去?”霍钤皱眉。
      “不然呢?”
      “跟你妈说了吗?”
      “她没空管我。”陈赫宁语气平淡。
      黎放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被她瞪了回去。
      霍钤叹了口气,没再追问,转而说起黎放竞赛集训的事。一顿饭吃得还算平静,离开时霍钤硬是给她塞了一大盒没煮的冻饺子,还有一罐自己腌的糖蒜。
      “自己记得煮着吃,别总吃外卖。”霍钤嘱咐。
      “知道了。”陈赫宁拎着东西下楼。
      黎放送她到地库,倚在车边点了根烟:“真不去滑雪?我可以把时间空出来。”
      “不用。”陈赫宁拉开车门,“你忙你的。”
      “陈赫宁,”黎放叫住她,“薛家的事,真的别再查了。水太浑。”
      “……知道了。”陈赫宁有点尴尬——她没咋查好不好,薛莹莹现在很好,她也就偶尔翻一下……而已。
      车子驶离霍钤家的小区,陈赫宁看了眼副驾驶座上那盒冻饺子和糖蒜,有点头疼——她大概率不会煮。
      回到别墅时,天已经黑透。雪停了,但气温更低,呵气成霜。
      她停好车,拎着东西走向家门。她把冻饺子塞进冰箱深处,糖蒜放在料理台上。刚换了家居服,手机就震了一下。
      池掩发来的信息,内容极其突兀……
      「你喝酒了?」
      陈赫宁一愣,回:「没。怎么了?」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发过来:
      「那你走路为什么晃?」
      陈赫宁回想了一下自己从车库走回来的三十米路——她走得挺稳的啊。这家伙在窗边看得这么仔细?
      她懒得解释,回了个:「你看错了。」
      池掩:「哦。」
      对话结束。
      然醒,阳光很好。
      她心血来潮,决定把霍姨给的冻饺子煮了当早午餐。水烧开,饺子下锅。她靠在料理台边,拿着手机翻看花店发来的龙兰到货照片,琢磨着选哪一盆。
      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停在了她家门口。
      陈赫宁走到窗边看了一眼——黎放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提着两个大袋子,直接输入密码就进院子。他走到门口,按响门铃。陈赫宁关掉炉火,去开门。
      “你怎么来了?”她问。
      “霍姨不放心,非让我给你送点现包的饺子,说冻饺子没灵魂。”黎放把袋子递给她,熟门熟路地弯腰换鞋,“还有她炖的汤,说你脸色差,得补补。”
      陈赫宁接过袋子:“替我谢谢霍姨。”
      “谢什么,她乐意。”黎放走进来,闻到味道,“你在煮饺子?正好,我还没吃,一起。”
      他说着就往厨房走,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陈赫宁也没拦他。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黎放在她这儿比在自己家还随便。
      黎放看了眼锅里煮得有点破皮的饺子,啧了一声:“陈小姐,您这煮饺子的手艺真是十年如一日。”
      “爱吃不吃。”陈赫宁把霍姨带来的保温汤桶拿出来。
      “吃,怎么不吃。”黎放从橱柜里拿出两副碗筷,动作熟练,“对了,你隔壁那小子,最近没找你麻烦吧?”
      “他能找我什么麻烦。”陈赫宁盛汤。
      “我总觉得那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对劲。”黎放漫不经心地说,“付女士往你隔壁塞人,作为陈二小姐的弟弟我还是有点关心的。”
      “多事。”陈赫宁敷衍。
      两人在餐厅坐下吃饭。黎放带来的饺子确实比冻饺子好吃,汤也炖得浓香。他边吃边跟她聊最近圈子里听到的八卦,哪个叔伯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哪个项目黄了。
      正说着,黎放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皱眉:“我靠,老头子突然来了。”
      “那你快走。”陈赫宁巴不得他赶紧走,太吵。
      “行,碗放着,我晚上拎点东西过来做个饭。”黎放拿起外套匆匆往外走。
      “不用,有洗碗机,我看你也不用来了。”陈赫宁乐呵道。
      “那你自己记得收拾。”黎放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滑雪的事你再考虑考虑,一个人去多没劲,带上年轻帅气的我,一来避蜂、二来避蝶,多么好啊,考虑考虑?”一个媚眼抛来。
      “啰嗦。”陈赫宁面无表情地关门。
      黎放走了,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
      陈赫宁慢吞吞地吃完饭,把碗筷丢进洗碗机。
      隔壁二楼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又拉开了一条缝,不知道看了多久。
      两人隔着窗户和庭院,对视了几秒。
      然后,池默不作声地,把窗帘重新拉上了。
      严严实实。
      陈赫宁站在原地,忽然福至心灵——难道……这家伙不高兴了?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池掩发了条信息:
      「饺子煮多了,你要不要?」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十分钟,二十分钟……没有回复。
      陈赫宁挑了挑眉。这是……脾气上来了?
      她放下手机,没再管。下午窝在沙发里看了部电影,又把花店订的龙兰确定了,连带着别的漂亮花。
      直到傍晚,手机才震了一下,只有两个字:
      「不用。」
      语气硬邦邦的。
      啧啧,陈赫宁逗小朋友逗得高兴,又发了一条:
      「霍姨炖的汤也还剩很多,味道不错。」
      这次池掩回得很快,内容更短:
      「饱了。」
      那敢情好啊,陈赫宁乐呵乐呵地不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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