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矩》柟渊

1、春分

　　“楚生，你真是个畜生。”楚明暄被摁在床上，冷笑。
　　“恩，”楚庾毫不在意，垂下眼睫，“我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要罚我吗？”

　　浸泡在温水里被楚庾帮忙沐浴时，楚明暄是恍惚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楚庾是楚明暄五岁那年被他父亲带回来的。
　　那时，他还叫楚生。

　　楚明暄记得那年是春分，父亲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那是楚家的第一位姨娘，也是最后一位，她叫林月梢。
　　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孩，似乎也是五六岁大，瘦瘦小小，生的倒是水灵。
　　那男孩怯生生地叫他哥哥。
　　得知他的名字叫楚生，父亲当即皱了眉头。
　　于是他的名字就改为了楚庾。

　　林月梢和楚庾住在偏院。
　　父亲几乎从未踏足过那里，而她也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个院子。
　　楚明暄的记忆中，她唯一一次来找父亲，是因为楚庾到了适学的年龄。
　　父亲同意了。
　　于是他再次看到了楚庾，比初见时高了，也没那么瘦了。
　　楚庾还是那样怯生生地向他问好。
　　楚明暄带他去了庭院，在亭子里坐下。
　　“很怕我吗？”他问。
　　楚庾迟疑一下，摇摇头。
　　那就是多少有点怕的意思了，但，既然以后要一起生活，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怕下去，虽然楚明暄不知道对方在怕什么。
　　“你的诞辰是何日？”楚明暄捡起一片落叶，问。
　　楚庾还是迟疑的摇摇头，又小声说：“我去问问母…姨娘…”
　　“我跟你一起去吧。”楚明暄站起来，顺手扶了楚庾一把。
　　这是楚明暄第一次进入偏院，也是他第一次直接看到林月梢。
　　院子不大，种了些兰花，一个穿着青灰色素衫的女人正在给它们浇水。
　　“娘。”楚庾走过去。
　　女人转过身，朝他笑了笑，看到后面的楚明暄又一愣，“大少爷怎么来了？”
　　林月梢有着和楚庾相似的眉眼，是名副其实的美人。
　　但她身上似乎有着和寻常青楼女子不同的地方。
　　“姨娘。”楚明暄向她行礼。
　　“娘，你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林月梢带他们进了屋，沏了茶：“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大少爷要是不嫌弃…”
　　楚明暄并不介意，道谢后接过茶坐下。
　　林月梢不知为何找了个理由把楚庾支了出去。
　　“有些东西，它们在我心里藏的够久了，”她看向窗外晃动的竹影，“……它们总有一天会逃开来，您愿意听我讲吗？或者就当听一个故事。”
　　楚明暄点头。
　　林月梢原来是林家的小姐，父亲是巡抚，后来林家倒台，她就被卖进了青楼。
　　被拍卖初夜的那天，她给楚明暄的父亲下了药。
　　“醒来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她说。
　　楚明暄几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父亲和母亲感情向来很好，当父亲早上醒来，发现床边的人不是母亲而是一位陌生的女子，他会怎么做呢？
　　林月梢向他提出了条件，于是父亲替她赎了身，又给了她一些钱财。
　　“有这个孩子…是我也没有想到的，”林月梢的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你的父亲很守信用，你的母亲也是很好的人，他们的感情，是我曾经所羡慕的，但现在不是了。”
　　“我对不起你的父亲，母亲，也对不起你，“林月梢定定的看着楚明暄，然后欠身，“但……我希望如果你有冤，就冤我罢，别讨厌生生，他是个无辜的好孩子。”
　　楚明暄沉默一会，虚虚伸手把她扶起来。
　　“您收下吧，”林月梢把一只玉佩递给他，“我这里没什么东西了，之前的物什都被收走了。”
　　那只玉佩做工精细，呈着温润的乳白色，似乎有些年份了。
　　“您收着吧，我不用。”楚明暄和她对视，“…我会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的，您放心。”
　　“谢谢…”林月梢坐下，“其实…”
　　楚庾回来了。
　　林月梢朝他笑了笑，“生生，过来坐。”
　　楚庾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做到楚明暄的斜对面。
　　“你的时辰，是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