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完的信》绿豆狗

119、第 119 章

　　给松清的信

　　松清：

　　见字如面。

　　今天是九月九，我在储物间整理旧物时，又摸到了那个深蓝色行李箱。拉杆上的裂纹还是老样子，你当年用胶带缠的那圈痕迹，我一直没舍得换，总觉得指尖碰到时，还能摸到你当时小心翼翼的温度。三年了，我好像还是改不了习惯，做什么事都想跟你说一声，哪怕知道你不会回应，也想把日子里的细碎都讲给你听——就像以前每个傍晚，我趴在画桌上画完稿，转头就能看见你坐在藤椅上，手里剥着橘子糖，等着我跟你说“今天画得很顺利”。

　　早上我去巷口买馄饨，老板娘还记着咱们的口味，笑着问“你朋友怎么没一起来”。我愣了愣，说“他在家等我呢”，然后像以前一样，要了两碗，多加醋少放辣。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时，阳光落在空着的座位上，我好像又看见你把碗里的虾滑夹给我，说“你画画费脑子，多吃点”。馄饨还是以前的味道，可少了个人跟我抢最后一个虾滑，总觉得碗里的汤差了点甜。我把你的那碗打包带了回来，倒在阳台的薄荷花盆里，想着这样你也能“尝尝”，说不定薄荷草会因为沾了馄饨汤的香，长得更旺些——就像你以前总说“咱们的薄荷要跟咱们一样，热热闹闹地长”。

　　整理画具时，我翻出了那个搪瓷调色盘。盘沿的缺口被你磨得很光滑，调色槽里还留着淡粉色的颜料，是去年画樱花园时没洗干净的。我记得你以前总帮我洗调色盘，温水顺着颜料槽流下来，你会特意把粉色、蓝色的槽位冲得格外仔细，说“你下次用这两个颜色最多，得洗干净才不串色”。有次我画到深夜，困得直接趴在桌上睡着，醒来时发现调色盘已经洗好放在旁边，你坐在小椅子上，用布一点点擦盘沿的水渍，灯光落在你发顶，我当时就想，这辈子能跟你一起守着这方画桌，真好。现在我每次画完画，都会照着你教的样子洗调色盘，粉色的槽位还是冲得最干净，只是再也没人在我睡着时，悄悄把洗好的调色盘放在旁边了。

　　前几天我去了北方，带着咱们的旅行基金铁盒。硬币哗啦啦倒在旅馆的桌上时，我数了两遍，刚好是两张往返车票的钱。你说过“等硬币装满铁盒，咱们就去北方看雪”，现在我替你去了。北方的雪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样，落在枝头像裹了层软绒，踩在雪地里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连空气里都带着清冽的甜。我在老街的旧书店里，买了本跟你送我一模一样的牛皮笔记本，坐在小桌旁画窗外的雪：枝头的雪、屋檐的雪，还有行人肩上落的雪，画到最后，忍不住在角落添了个小小的身影，戴着米白色针织帽，像极了以前你站在我身边的样子。我还买了两个烤红薯，揣在怀里暖着手，咬第一口时就想起你总说“北方的烤红薯肯定更甜”，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真的很甜，比咱们巷口的甜一点，就是没人跟我分着吃，最后剩下的半个，我埋在了阳台的土里，等春天说不定能发芽——要是真发芽了，我就把它种在薄荷草旁边，让它们做伴，就像咱们以前一样。

　　回来的路上，我在火车上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雪慢慢向后退。摸了摸怀里的信——就是你写给我的那封，我一直带在身边——又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内侧的“锦”和“清”贴着皮肤，暖暖的。我突然想起你刻戒指时的样子，你躲在书房里，不让我看，说要给我惊喜，结果手指被刀划了好几道小口子，还是我帮你贴的创可贴。当时我还笑你“手笨”，现在看着这枚戒指，才知道你藏了多少心意在里面。我每天都戴着它，画画时、做饭时、散步时，好像你还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每一段路。

　　上个月樱花开的时候，我去了樱花园。站在咱们以前拍照的那棵樱花树下，枝头的樱花开得比往年更盛，花瓣落在我肩上，轻得像你的指尖。我打开画夹，调出淡粉色颜料，画了幅樱花图，在角落添了两个小小的身影：一个背着画夹，一个举着相机。画完后，我坐在樱花树下，掏出你的信，跟你说“松清，樱花开得很好，你看了肯定会喜欢”。风轻轻吹过，花瓣落在信纸上，好像你在轻轻帮我擦眼泪，说“别难过，我陪着你呢”。卖饮料的阿姨还记着咱们爱喝的蜂蜜水，递来一杯，加了两勺蜜，甜得刚好。我喝着蜂蜜水，好像又听见你说“你画画费神，多喝点甜的”，眼泪落在杯子里，却没把甜味冲淡，反而觉得更甜了——就像你留给我的回忆，不管过多久，都是甜的。

　　昨天我在储物间翻出了那台二手录音机，机身的金属按钮已经氧化发黑，我用软布擦了三遍，才露出你贴的樱花贴纸。我拿出那盒边缘折过的磁带，按下播放键，熟悉的《晚风》就漫了出来。坐在地板上，背靠着行李箱，听着歌声，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周末：我趴在画桌上画画，你坐在旁边，跟着调子轻轻晃腿，手里剥着橘子糖，糖纸的窸窣声和歌声混在一起。听到“晚风轻拂过，星光落肩头”时，我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剥开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突然想起你总在这句歌词时，把剥好的橘子糖放进我嘴里，说“你就是我的星光”。后来录音机卡了一下，我拆开后盖，发现了你的小纸条，上面写着“锦锦，如果哪天磁带卡了，别着急，是我在跟你说‘我想你了’”。我把纸条夹进牛皮笔记本里，在旁边画了台小小的录音机，想着以后每次想你，就听一遍磁带，像你还在我身边一样。

　　松清，我现在学会了很多事。我会自己煮番茄蛋汤，放两勺糖，跟你教的一样；我会给薄荷草浇水，用那把卷刃的花铲，贴着盆边慢慢挖，没再碰伤过根；我会整理画稿，把定金放进书桌暗格里，跟你的体检报告、咱们的小纸条放在一起；我会在九月九这天，把橘子糖罐装满，放在老座钟旁，好像你还会随时回来，笑着问“糖够不够吃”。我把你的信放在枕头边，每天睡前都读一遍，好像你在跟我道晚安；我把咱们的合影挂在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每个来做客的人问起，我都会说“这是我爱人，他很爱我”。

　　有时候我会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薄荷草发呆，想着如果你还在，咱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你还会每天清晨往鸟食罐里添小米，看着麻雀飞来；或许你还会在我画完画后，帮我洗调色盘；或许咱们已经一起去了北方看雪，在樱花树下拍了很多照片；或许你会把那枚银戒指戴在我手上，笑着说“林锦，咱们永远在一起”。这些念头有时候会让我难过，可更多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温暖——因为我知道，你虽然不在我身边，可你的爱一直陪着我，在我吃橘子糖的时候，在我画樱花的时候，在我喝蜂蜜水的时候，在我每天好好生活的时候。

　　松清，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会接着画喜欢的风景，把北方的雪、樱花园的花、阳台的薄荷草都画进画里；我会按时吃饭，少熬夜，多笑一笑，不让你担心；我会带着你的爱，好好走以后的路，就像你说的那样，活成阳光的样子。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在风里，在阳光里，在我抬头能看见的地方，在我伸手能摸到的旧物里，在我每次轻声说“松清，我想你了”的时候。

　　今天我把你的信放在老座钟旁，旁边摆着装满橘子糖的玻璃罐，阳光落在上面，暖融融的。我对着空气轻声说“松清，我想你了”，风从阳台吹进来，带着薄荷的清香，好像你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也想你，林锦，你要好好的”。

　　以后的日子，我会继续把咱们的故事写在牛皮笔记本里，把咱们的旧物好好珍藏，把对你的思念藏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等春天来了，我会看看烤红薯的芽有没有长出来；等樱花开了，我会再去樱花园画一幅画；等冬天来了，我会再去北方看雪，替你多踩踩雪地里的“咯吱”声。

　　松清，我爱你，一直都爱，永远都爱。

　　好好等着我，等我把所有的风景都看遍，把所有的故事都讲完，就来见你。

　　林锦

　　九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