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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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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过后,天气并未立刻回暖,反而沉郁了几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屋檐,酝酿着又一场风雪。
你变得有些沉默。玉生自是察觉了,他只当你畏寒,或是那日听雪楼归来后,映雪的话终究在你心底留下了些许痕迹。他并未点破,只是待你愈发温柔小意,将你看顾得更加严密。新得的暖玉手炉,带着他体温的狐裘,小厨房十二个时辰温着的燕窝羹……他的关怀无孔不入,如同最细密的网,将你牢牢网在中央。
这日午后,他见你对着窗外枯坐,便提议为你画像。
“许久未为卿卿作画了。”他铺开宣纸,研好墨,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今日天光虽暗,却别有一番沉静韵味,正衬我的卿卿。”
你依言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怀里抱着他塞过来的手炉,目光却有些飘忽,未能完全聚焦在他身上。玉生也不催促,执起笔,目光在你与宣纸间流转,落笔沉稳。
画至一半,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是管事嬷嬷的声音,低声禀报着什么。你隐约听到了“柳府”、“回礼”几个字眼。
玉生执笔的手并未停顿,甚至连目光都未曾从画纸上移开,只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按旧例处置便是,不必再报。”
嬷嬷应声退下。
室内重归寂静,唯有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你却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的姿势,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捏紧了手炉的锦套。
那日梅树下,柳文澜无声的呼唤,如同烙印,灼在你的心尖。而方才嬷嬷的禀报,更是让你心头一乱。他送了回礼来?是什么?他……可是因那日之事?
“卿卿,”玉生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心神不宁,可是累了?”
你猛地回神,对上他沉静的眸子,那里面仿佛蕴着一潭深水,能倒映出你所有无处遁形的心绪。你慌忙垂下眼,低声道:“没……没有。”
他放下笔,走到你身边,并未立刻查看画作,而是伸手探了探你的额温,又执起你微凉的手,拢在掌心轻轻揉按。“手这样凉,”他语气带着怜惜,“今日便画到这里吧。”
他扶你起身,走到画案前。宣纸上,你的轮廓已大致勾勒出来,眉眼温柔,姿态娴静,只是那眼神,似乎还缺了点什么,不够……鲜活。
晚膳时,你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玉生亲自为你布菜,将剔了刺的鱼肉放入你碗中,状似无意地道:“方才文澜派人送了年礼来,倒是比往年更厚重几分。我让库房拣了些实用的留下,其余那些华而不实的,都退了回去。”
你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
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温和得像在闲聊:“文澜这人,向来如此。兴致来时,挥金如土,待人热络;兴致过了,便也淡了。他身边往来之人众多,今日送张三,明日赠李四,未必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卿卿不必将他那些礼节性的馈赠放在心上。”
他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每一个字都在为你构筑一个安全、纯粹的世界,将柳文澜所有可能传递过来的信号,都轻描淡写地解释为“一时兴起”与“礼节往来”。
你听着他的话,看着碗中他细心剔好的鱼肉,心头那点因柳文澜而起的细微波澜,似乎又被这无尽的温柔与“为你着想”的姿态,缓缓压了下去。
是啊,玉生才是你的夫君,他处处为你考量,怎会有错?柳文澜……或许真的只是一时兴致罢了。
你低下头,默默吃掉了那块鱼肉。
玉生看着你顺从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满意的幽光。他伸手,轻轻擦去你唇角并不存在的酱汁,动作亲昵无比。
夜深人静,你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睡。窗外风声呜咽,如同某种压抑的呜咽。你闭上眼,梅树下那玄色的身影,那无声的唇形,那深邃的目光,却愈发清晰。
「卿卿」。
那两个字,带着雪夜的寒意与一种孤注一掷的炽热,反复灼烫着你的耳膜。
你悄悄蜷缩起身子,将自己埋入锦被深处。一种陌生的、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的东西,正缠绕着你的心脏,让你感到窒息,又隐隐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悸动。
你知道这不对。
可心湖已被投入石子,涟漪荡开,再难恢复最初的平静。
而与你一墙之隔的书房内,玉生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中摩挲着一块温润的玉佩,眼神冷冽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