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撩拨无情师兄》念梨序

3、陆肇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声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喝止声自空中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带着一股令人心神一凛的力量。

　　逢千雪抬头望去，脸上未作出任何表情。

　　只见一道青虹闪过，一位面容清矍、长须飘飘的老者已出现在庭院之中。

　　老者目光如电，先是在讼蕊和她那灵力涌动的细剑上一扫，眉头微皱，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逢千雪身上。

　　当看清逢千雪的容貌时，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逢千雪她身上那股虽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奇异气息所吸引。

　　“讼蕊，静雪阁乃蔺师侄闭关之所，谁允你在此喧哗动武？”老者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讼蕊脸色一白，连忙收剑行礼：“弟子……弟子见过青垣长老。弟子只是……只是见此人来历不明，滞留静雪阁，恐对蔺师兄清修不利，故而前来询问……”她语气忐忑，试图辩解。

　　逢千雪没急着说话，倒是想看看长老会如何处理。

　　青垣长老却不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逢千雪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你便是蔺师侄带回的那位姑娘，逢千雪？”

　　逢千雪虽然是是凡人，但还是能感受到老者身上深不可测的气息，心知这必是宗门前辈。

　　她收了木剑，依着蔺弈冬平日教导的礼节，恭敬而不失从容地行了一礼：“晚辈逢千雪，见过长老。晚辈确为蔺……蔺师兄所救，暂居于此养伤修炼，不料惊扰长老，还请恕罪。”她言语清晰，态度坦然。

　　毕竟本就没错。

　　青垣长老看着她行礼的姿态，不似久居此界之人，却自有一股灵秀；听着她说话，声音清越，不疾不徐。最重要的是，他神识微扫，竟隐隐觉得这少女的根骨气息有些奇特。

　　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嗯。”

　　青垣长老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又瞥了冷汗涔涔的讼蕊一眼，“既无他事，速速离去。静雪阁之事，自有其主定夺，岂容你等擅自干涉？回去将《清心戒律篇》抄写百遍，静思己过。”

　　讼蕊不敢多言，狠狠瞪了逢千雪一眼，悻悻然退去。

　　庭院中只剩下青垣长老与逢千雪。

　　长老的目光再次落到逢千雪身上，这次带上了更明显的探究意味，尤其在看到她手中那柄看似普通、却隐隐与她气息相连的木剑时。

　　“逢小友，”青垣长老语气缓和了些许“方才观你应对，似通剑理？师承何人？”

　　逢千雪心中微紧，她握了握手中的“沉木”，抬起眼，坦诚道：“晚辈并无师承。只是……蒙蔺师兄不弃，指点过些许基础握剑、站姿与运力之法。”

　　“仅凭基础指点，便能如此？”青垣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忽然抬手，隔空朝着院中一块半人高的、覆着薄雪的青石虚虚一指。

　　一道凝练如丝的青色剑气无声射出，瞬间没入青石之中，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孔洞边缘光滑如镜，石屑未溅。

　　“你且看此石孔，”青垣长老淡淡道，“可能看出些什么？”

　　这不是考校，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她究竟是真有天赋，还是另有机缘。

　　逢千雪闻言，依言望向那石孔。

　　初看只是普通剑孔，但当她凝神细观时，体内那股热流不由自主地加速，眼前的世界似乎清晰了数倍。她“看”到那孔洞边缘并非绝对光滑，而是有着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特定韵律的螺旋纹路，仿佛记录了剑气钻入时每一分力道的流转与凝聚方式。一种明悟涌上心头，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股剑气射出时的角度、速度与其中蕴含的、属于这位长老的独特“意”。

　　她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间，握着木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模仿着那种“螺旋”与“凝聚”的意念。

　　剑身无风自动，微微震颤，一道比之前更加清晰几分的无形“锋锐”之气，自剑尖吞吐不定，虽远不及长老剑气那般凝实可怕，却已初具形态。

　　青垣抚着长须的手，微微顿住。

　　看向逢千雪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不再是看待一个略有姿色、被蔺弈冬庇护的寻常女子，而是如同发现了一块掩埋在尘土中、却自行散发出夺目光华的稀世宝玉。

　　良久，青垣长老缓缓吐出一口气，语气复杂，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与一丝更深沉的思虑：

　　“无师自通，观剑痕而悟其意，引凡木自鸣，剑气自生……蔺师侄带回的，岂止是一位落难之人。”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逢千雪，看着她因自己话语而略显茫然、却依旧清澈见底的眼眸，那惊人的美貌此刻在这份卓绝天赋的映衬下，几乎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逢小友，”青垣长老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可知，你于剑道一途的天赋，恐怕……是百年难遇。”

　　逢千雪怔住了，握着木剑，看向石孔，又看向长老，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百年难遇……吗？

　　这算不算金手指？

　　蔺弈冬闭关后，静雪阁的日子在规律中流淌。

　　直到这日，一份来自执事堂的常规传讯符箓，穿透静雪阁的外层禁制，轻轻飘落在庭院石桌上。

　　逢千雪有些讶异地拾起。

　　符箓展开，上面是以灵力书就的工整字迹，大意是：鉴于新入弟子（虽未正式入门，但居住在宗门内）逢千雪已无大碍，为熟悉宗门、略尽义务，特分配一项简单的宗门协作任务——协助药庐清点并整理新采收的一批“雪魄草”。

　　任务时限三日，完成后可得少许贡献点，可用于兑换基础物资。

　　任务本身极其简单，甚至可说是照顾性的。

　　落款处除了执事堂印鉴，还有一行小字：“青垣长老嘱，可借此熟悉药性，于调和内息或有小益。”

　　看到青垣长老的名字，逢千雪心中了然。这恐怕是长老那日之后，一种不动声色的关照与进一步观察。

　　她并不反感，反而有些跃跃欲试。

　　一直待在静雪阁，虽安全，却也如笼中鸟。能出去走走，接触宗门其他人事，或许能更快了解这个世界。

　　她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先仔细回想蔺弈冬教导过的宗门基本礼仪，又将那枚保命玉符贴身藏好，这才换上另一套蔺弈冬早前为她准备的、款式更简洁些的白色衣裙，循着传讯符上附带的大致方位图，离开了静雪阁。

　　云渺宗内气象万千，逢千雪目不斜视，按照简图指引前往药庐所在的暖谷。路上难免引人注目，但她神情清淡，步伐稳定，倒也少了许多无谓的搭讪。

　　药庐所在的暖谷果然气候温润，各色灵植繁茂，药香扑鼻。

　　交接的是一位笑容腼腆的外门小弟子，交代清楚后便去忙别的了。逢千雪很快沉浸在工作里，雪魄草冰凉的触感和奇特的纹理让她觉得颇有意思。

　　就在她专注于分辨一批品相极佳的雪魄草时，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肆无忌惮的谈笑声由远及近。

　　三个穿着内门服饰、但举止颇有些流气的年轻弟子晃进了这间偏殿，目光很快便锁定在了独自一人、容貌惊人的逢千雪身上。

　　“嘿，看看这是谁？咱们云渺宗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位天仙似的师妹？”

　　为首一人三角眼，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径直走了过来。

　　“面生得很啊，是新入门的？怎么被分来做这种粗活？跟师兄说说，师兄帮你打点打点？”说着，竟伸手想去摸逢千雪正在整理草药的手。

　　逢千雪倏然缩手，站起身，后退一步，：“请师兄自重。我在执行任务。”

　　“任务？”三角眼嗤笑，和旁边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什么任务比认识师兄更重要？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做这个多可惜。不如跟师兄们去品品新到的‘玉露酿’，快活快活？”言语间的轻佻与恶意毫不掩饰，另外两人也围拢了些，形成夹逼之势。

　　逢千雪心念急转，体内灵力暗自提聚。

　　“哟，好热闹啊！”

　　一个清亮爽朗的笑声突然从门口插了进来，打破了殿内紧绷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挺、穿着并非云渺宗制式、而是某种简洁利落蓝色劲装的少年，正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

　　少年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他腰间悬着一柄看起来就非凡品的连鞘长剑。

　　那三角眼弟子见到来人，脸色微微一变，显然认出了对方身份，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嘴上仍硬：“原来是陆少宗主。这是云渺宗内务，陆少宗主似乎不便插手吧？”

　　被称为“陆少宗主”的青年哈哈一笑，站直身体，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也没看那三角眼，目光直接落在逢千雪身上，眼中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但那惊艳清澈坦荡，随即转为关切。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走到哪儿都说得通吧？”他笑嘻嘻地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逢千雪与那三人之间，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身后一点的位置，虽然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更何况，我瞧这位姑娘分明不愿与你们‘快活’，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也不是云渺宗的待客之道吧？哦，忘了说，我正要去拜见药清长老，若他老人家知道他的药庐里有人如此‘热情待客’，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但提到“药清长老”时，那三角眼三人脸色彻底变了。药清长老在云渺宗地位超然，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最厌恶有人在他的地盘生事。

　　三角眼恨恨地瞪了蓝衣青年一眼，又瞥了瞥他身后神色平静的逢千雪，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只得撂下句“我们走”，便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偏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草药清香。

　　蓝衣少年这才转过身，面对逢千雪，脸上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姑娘受惊了。”

　　“在下陆肇，来自万仞剑宗，家父陆乘风。今日特来拜会药清长老求取丹药，路过此处，没想到撞见这么一出。”

　　他自我介绍得坦荡自然。

　　万仞剑宗，宗主之子？

　　逢千雪虽对宗门了解不深，但也听蔺弈冬说过这个与云渺宗齐名的剑修圣地名头。她敛衽一礼，语气平和：“多谢陆少宗主解围。我叫逢千雪……暂居云渺宗静雪阁。”

　　“逢千雪……你名字还挺好听。”

　　陆肇赞道，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随即很礼貌地移开，看向她手中拿着的雪魄草，颇感兴趣地问，“逢姑娘是在帮忙整理药材？雪魄草性寒，需以灵力隔绝掌心温度分拣，姑娘做得倒是熟练。”

　　“略懂一二，是药庐师兄教导的。”逢千雪答道，对这位开朗洒脱、言辞有礼的剑宗少主，印象颇佳。

　　他与云渺宗许多弟子不同，也与刚才那几人的猥琐轻浮迥异，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主要是陆肇是她在这个世界是除了蔺弈冬外第二个印象好的人。

　　“原来如此。”陆肇点点头，也不多问她的来历，反而笑道，“看来药清长老一时半会儿还得忙，我左右也是等着。相逢即是有缘，方才见姑娘面对那几人时眼神清正，隐有锐气，可是也习剑？”他问得直接，带着剑修特有的爽快。

　　逢千雪微怔，没想到他观察如此细微，点了点头：“初学不久，蒙人指点些许基础。”

　　“基础好啊！万丈高楼平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