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博弈》悲寂缘

11、【第11章：漩涡】

　　帝国军部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
　　平静的水面之下，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与权力倾轧。
　　易准行作为最年轻的元帅，以雷霆手段和卓著军功上位，无形中触动了太多旧有势力的蛋糕。
　　而他身边突然出现的、能力出众且颇受其“关注”的新秘书，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某些人眼中需要清除的障碍，或者，是一枚可以用来试探、攻击易准行的绝佳棋子。
　　周五下午，军部大楼里弥漫着周末将至的松弛氛围。
　　宁辰星刚刚完成易准行下周的日程初稿，正准备起身去资料室调阅几份参考文件，内线通讯响起。
　　“沈秘书，”是后勤部一位副主管的声音，带着程式化的客气。
　　“关于上次跨部门协作会议后更新的物资流转流程，有几个细节需要与你当面确认一下，麻烦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
　　宁辰星眸光微闪，这个时间点，这种看似合理的要求……他不动声色地回应：“好的，李主管，我马上过去。”
　　他站起身，快速而隐蔽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办公舱位。
　　作为受过严格反侦察训练的人，他早已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设置了微型警报器。
　　果然，在键盘托架的底部，一个磁性警报器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已被触发后又恢复原状的震动反馈。
　　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他面上不露分毫，如同毫无所觉般离开了秘书处，走向位于另一层的后勤部办公室。
　　与李主管的谈话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内容确实围绕着流程细节，对方态度正常，看不出任何破绽。
　　然而，当宁辰星回到自己位于秘书处角落的办公舱位时，他敏锐的感知立刻捕捉到了一丝异常。空气中残留着极其淡薄的、不属于这里任何人的陌生信息素味道，是一种廉价的古龙水与烟草混合的气息。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桌面，一切物品看似都维持着原样，但他拉开存放日常文件的抽屉时，指尖在抽屉最内侧的顶部，触碰到了一个约莫指甲盖大小、异常平滑的凸起——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他不动声色地关上抽屉，仿佛什么都没发现。然后，他像是例行整理般，开始检查光脑接口和线路。
　　就在他俯身检查主机背后的接口时，他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住了。
　　在主机的散热格栅缝隙深处，借助窗外透入的光线，可以看到一个被巧妙塞入的、厚度仅如卡纸的金属薄片。薄片的边缘，隐约透出一抹不祥的红色——那是帝国最高等级“绝密”文件的标记颜色。
　　一个伪造的、标有“绝密”的陷阱，已经被埋设在他的身边。
　　放置者很谨慎，没有直接放在显眼处，而是选择了这个需要仔细检查才能发现的位置，大概是算准了会在某个“例行安全检查”或“意外排查”中被“偶然”发现。
　　届时，人赃并获，他一个无权接触绝密文件的小秘书，窃取军事机密的罪名将坐实无疑。
　　这不仅会毁掉他，更会严重打击到提拔和使用他的易准行。
　　宁辰星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简单的排挤或刁难，这是要将他和易准行一同拖入泥潭的杀局。
　　他快速在脑中过滤着可能的幕后黑手——是与易准行在军费预算上激烈争执的财政部势力？
　　还是因边境驻防权被削弱而心怀不满的某位老牌上将？
　　或者是……与“冥河计划”相关的、不希望他继续留在易准行身边的人？
　　他直起身，面色如常地坐回座位，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设备检查。
　　他不能立刻取出那份文件，那会打草惊蛇，也无法确定是否还有后续的监视。
　　他需要时间思考，需要一个万全的对策。
　　这份“礼物”，他必须“签收”，但不能按照对方预设的方式。
　　他打开光脑，调出易准行明日的行程安排，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条目上——下午三点，元帅将亲自前往位于大楼地下三层的中央档案库，调阅一批关于古代星际战役的原始记录，那是他个人的研究兴趣。
　　按照流程，作为随行秘书，他需要提前核对权限并准备相关手续。
　　一个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风险极大，但或许是唯一能破局的方法。
　　他需要将计就计，将这场针对他的陷害，转化为一次反向的清洗。
　　他要让这枚射向他的子弹，调转方向，飞回开枪者的胸膛。
　　宁辰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与冷厉。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他拿起内线通讯器，接通了元帅办公室，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
　　“元帅，关于您明日调阅中央档案库的行程，权限核对手续已准备完毕，需要现在向您汇报吗？”
　　电话那端，易准行低沉的声音传来：“可以，过来吧。”
　　宁辰星整理了一下衣领，拿起准备好的文件，走向那间象征着权力与风暴中心的办公室。
　　每一步都走得沉稳，仿佛脚下不是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而是纵横交错的棋盘格。
　　他已落入漩涡，但他从不打算随波逐流。他要做的，是成为那个搅动漩涡的人。

　　———

　　周一的军部大楼，带着周末休憩后的紧绷感重新开始运转。
　　宁辰星像往常一样，提前二十分钟抵达秘书处，换上干净的制服，为自己冲泡了一杯提神的茶——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日开端。
　　他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陆续到来的同事。
　　李秘书在与旁人低声交谈，偶尔瞥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闪烁。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敏感的人都能嗅到一丝不寻常。
　　上午九点整，当时钟的指针精准地指向这个时刻，秘书处厚重的合金门被无声地滑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为首的是安保部主管赵擎，一个面色冷硬、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Alpha，他身后跟着四名全副武装、神情肃穆的安保队员。
　　他们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办公室表面上的平静，所有文员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惊疑不定地望向来人。
　　赵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直接锁定在宁辰星身上，没有任何迂回。
　　“沈言秘书，”他的声音洪亮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根据内部安全条例第七章第四条，现对你办公区域进行紧急安全核查。请你配合，暂时离开工位。”
　　宁辰星缓缓站起身，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不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赵主管？这是……怎么回事？”
　　“例行程序，请配合。”
　　赵擎不为所动，挥手示意手下上前。
　　两名安保队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请”宁辰星离开工位，站到一旁空旷处，看似是保护性隔离，实则封锁了他所有的行动路线。
　　另外两名队员则迅速而专业地开始检查宁辰星的办公桌、光脑主机以及文件柜。
　　整个秘书处鸦雀无声，只剩下安保队员翻动物品和仪器扫描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宁辰星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惊愕，有好奇，有幸灾乐祸，也有李秘书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眼神。
　　检查进行了大约十分钟，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突然，一名正在检查光脑主机的安保队员动作一顿，他小心翼翼地用戴着绝缘手套的手，从主机背后散热格栅的深处，缓缓抽出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金属芯片。
　　当那张芯片被完全取出，在办公室顶灯的照射下，其边缘那圈刺目的红色“绝密”标识，如同鲜血般灼伤了所有人的视线。
　　“报告！”那名队员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震惊，高高举起手中的芯片，“在主机散热格栅内发现未授权存储介质，标记为——绝密级！”
　　一瞬间，整个秘书处一片哗然！
　　“绝密文件？！”
　　“怎么可能在他那里？”
　　“天啊，窃取机密……”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惊讶变成了震惊、怀疑，甚至是鄙夷。人赃并获，在众目睽睽之下。
　　赵擎面色铁青，大步上前，接过那张芯片，插入随身携带的便携式读取器。
　　光屏上立刻跳出血红色的警告标识以及一行触目惊心的文字：“‘冥河计划’第一阶段部署概要（摘要版）”。
　　“沈言！”赵擎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怒意，“你涉嫌非法持有、窃取帝国最高军事机密！现在正式对你实施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两名安保队员立刻上前，动作粗暴地反剪住宁辰星的双手，冰冷的特质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宁辰星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张将他置于死地的芯片。
　　在被控制的瞬间，他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眸穿透镜片，如同两道冰锥，直直射向站在人群后方、脸色微微发白的李秘书。
　　那眼神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让李秘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没有窃取任何机密。”
　　宁辰星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办公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陷害。”
　　“证据确凿，有什么话，跟军事法庭去说！”
　　赵擎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挥手，“带走！”
　　宁辰星被两名安保队员一左一右地押着，向办公室外走去。
　　在经过李秘书身边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说了一句：
　　“棋，下得太急了。”
　　李秘书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宁辰星没有再看他，他被推搡着离开了秘书处，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留下的，是一室的震惊、猜疑和即将席卷整个军部的风暴。
　　他被押解着穿过熟悉的走廊，沿途遇到的军官和文员无不投来惊诧、审视的目光。
　　他垂着眼，看似顺从，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陷阱已经踩中，戏码按照陷害者的剧本上演了前半场。
　　现在，该轮到他来执笔，书写后半场了。他需要时间，需要见到那个能决定他命运的人。
　　易准行，你会相信吗？
　　还是说，这本就是你默许的，一次对我的终极试探？
　　冰冷的金属手铐硌在腕骨上，带来清晰的痛感。
　　宁辰星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