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失踪后，权倾天下的丈夫疯了》谢栖宁

57、断刃分途

　　阿尔卑斯山小屋的最后一个夜晚，是在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重中度过的。
　　血仇的真相像一块巨大的寒冰，横亘在苏晚与陆霆骁之间。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只有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微蹙的眉头，证明他还活着。
　　苏晚也无言。她清理了地上的玻璃碎片，重新倒了温水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坐回炉火旁的椅子上，继续翻阅那本笔记，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关于“皇帝”的线索，但目光却时常不由自主地飘向床上那个沉默的身影。
　　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近乎绝望的自毁气息。那不仅仅是背负血海深仇的沉重，更是一种根植于骨髓的、认为自己是万恶之源的自我厌弃。
　　她想开口，想说“这不是你的错”，想说“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但话语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却咽了回去。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在那惨烈的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的心被他自己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钥匙，不在她手里。
　　后半夜，陆霆骁似乎因为疲惫和伤势沉沉睡去。苏晚也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地浅眠。
　　当她被清晨第一缕透过窗户的微光唤醒时，下意识地先看向床铺——
　　床上，空空如也。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躺过。只有床头柜上，用那个她昨晚给他倒水、却被他挥落摔裂后仅存的杯底压着的一张纸条，突兀地存在着。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一把抓起那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是陆霆骁特有的、带着几分凌厉笔锋的字，只是此刻，那字迹似乎因为书写者的手在颤抖，而显得有些凌乱和虚浮：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忘了我。】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只有这冰冷的、决绝的十二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苏晚的心口。
　　他自己走？忘了他？
　　他又一次！又一次选择了将她推开！选择了一个人去面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危险！
　　巨大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般，瞬间冲垮了苏晚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克制、所有的复杂情绪，以及那刚刚萌芽、还未及仔细分辨的微妙情愫。
　　“陆、霆、骁！”她死死捏着那张纸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怒火，“你又想一个人扛下所有？！你凭什么？！”
　　纸条在她手中被捏得皱成一团，如同她此刻被怒火灼烧的心。
　　他以为他是什么？悲情英雄吗？用这种自以为是的牺牲来彰显他的深情和伟大？他有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有没有想过，他这样一走了之，将她置于何地？！
　　是，他有血海深仇要报！可她苏晚，难道就是需要被他护在羽翼之下、只能等待保护的弱者吗？她的祖父因此被牵连，她的家族因此面临危机，她苏顾联盟与“暗夜”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条路，从来就不是他陆霆骁一个人的！
　　“金秘书！”苏晚猛地转身，对着刚刚闻声进来的金秘书，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眼神里却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通知下去，苏顾集团所有部门，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动用我们能动用的一切资源、一切手段，我要在三个月内，剥掉‘暗夜’在全球至少三成的合法外衣！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个盘踞在世界阴影里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要将“暗夜”暴露在阳光之下，用商业和舆论的力量，从根本上瓦解他们的根基，逼他们露出破绽！
　　“是，小姐！”金秘书感受到苏晚身上那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悲痛与决绝的杀伐之气，心头一凛，立刻躬身应道。
　　苏晚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雪山，朝阳正努力挣脱山峦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洒向雪顶。她的背影挺直，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再将她压垮。
　　“另外，”她补充道，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更添了几分铁血意味，“把我们掌握的、关于‘暗夜’部分外围组织涉嫌违法交易的证据，匿名交给国际刑警和主要国家的金融监管机构。既然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她要让“皇帝”知道，他招惹的，是一个怎样的对手。她苏晚，从来就不是需要躲在任何人身后的菟丝花！
　　几乎在同一时间，世界的另一个阴暗角落。
　　陆霆骁站在一个简陋的安全屋内，刚刚结束与“猎犬”的加密通讯。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脸上所有的脆弱和痛苦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戾气。胸前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这疼痛此刻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他对着面前几个核心队员——猎犬、影子、毒药——他们是他“星火”小队最尖锐的獠牙。
　　“悬赏令看到了？”陆霆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看到了，头儿。”猎犬啐了一口，“‘皇帝’这次是真急眼了，你和苏小姐的人头，现在在黑市上是天价。”
　　“很好。”陆霆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杀意，“他从暗处走到明处，正好省了我们找他的功夫。”
　　他走到一张铺着地图的桌子前，手指点在上面几个被红笔标记的地点。
　　“我们的战略改变。不再局限于破坏和骚扰。从今天起，‘星火’的任务只有一个——”“定点清除”。”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其中一个标记上，那是一个“暗夜”负责亚洲区军火走私的核心人物的藏身处。
　　“所有‘暗夜’的核心成员，所有手上沾满鲜血、知晓内情的高层，所有试图靠近苏晚的杀手……”“一个不留。”
　　他的话语如同北极的冰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血腥味。
　　“头儿，你的伤……”影子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他依旧不算稳健的下盘。
　　“死不了。”陆霆骁打断他，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锋，“在我倒下之前，我会先把该送下地狱的人，都送下去。”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他的队员，那眼神深处，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转化而成的、毁灭一切的力量。
　　“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但你们若还认我这个头儿，就跟我一起，把这黑暗，烧个干净。”
　　他没有再提苏晚。那个名字，连同那张他珍藏心底多年的容颜，被他用最坚硬的冰，封存在了灵魂的最深处。他不配再想，他只能向前，走向那条注定布满荆棘和毁灭的复仇之路，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亡魂，也……洗刷自己那“灾星”的原罪。
　　他成了真正的“复仇幽灵”，隐入更深的黑暗，带着他的“星火”，开始了一场针对“暗夜”核心层的、冷酷无情的狩猎。
　　而苏晚，则在明处，以女王之姿，挥舞着商业与规则的利剑，向“暗夜”的庞大帝国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
　　他们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却又目标一致的征途。
　　一个在暗，一个在明。
　　一个化身修罗，一个加冕为王。
　　再无人知晓，那深埋于冰雪之下的、刚刚萌芽便被迫封冻的情感。
　　也无人能预料，这场由血仇与守护共同驱动的、明暗交织的战争，将如何改变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