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爷的追夫日常》华发簪

20、刺杀。

　　拍卖会终于散场，贵宾们或意犹未尽，或志得意满，在仆从的簇拥下，乘着夜色陆续离去。

　　皇甫琳与皇甫玉姐妹二人，并未乘坐彰显身份的皇家车辇，而是如往常私下出行一般，只带了四名便装精悍的侍女护卫，悄然汇入华灯初上的街市人流中。夜市刚开，灯火如星子般绵延开去，食物的香气、商贩的吆喝与行人笑语交织成一片鲜活的尘世喧嚷。

　　“瞧一瞧，看一看啊！上好的灵纹玉佩！新到的样式，五文钱任挑！”一个摊位后，中年女商贩声音洪亮，面前铺开的绒布上，各式玉饰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皇甫玉脚步一顿，目光被吸引过去。她快步走到摊前，一眼便相中了躺在边缘的一对玉佩。那是两条鲤鱼首尾相衔、盘旋向上的造型，线条流畅生动。一尾色泽深绿，沉静如潭；一尾浅碧莹莹，活泼似溪。双玉并置，浑然一体。

　　“姑娘，看看玉佩？我这儿可都是最近皇城里最时兴的几样，别处未必有呢！”商贩见皇甫玉衣着不俗，立刻热情招呼。

　　皇甫玉拈起那对双鱼佩，触手温凉。“这个怎么卖？”

　　“哎哟！姑娘您真是慧眼！”商贩一拍大腿，声音又拔高了几分，“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寻常都不轻易拿出来示人！”

　　“哦？”皇甫玉挑眉，来了兴致，“何以称得上‘宝贝’？”

　　商贩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指着玉佩道：“姑娘且细看这鱼睛。这深色墨玉鱼与浅色碧玉鱼，皆以秘法点晴。

　　若在暗处，两鱼相近至寸许之内，这碧玉鱼的双睛便会自发幽微青光，更玄妙的是——”她拖长了语调，“若有流萤在近处，多半会被引过来，绕着玉佩飞舞，煞是奇丽。

　　“真有如此神奇？”皇甫玉眸中光亮微闪，却故意显出几分怀疑，“若我买回去，与你所言不符，又当如何？”

　　商贩把胸脯拍得咚咚响：“那我这摊子上所有物件，随姑娘拿走，分文不取！我做生意，讲的就是个‘信’字！”

　　“好，你开价。”

　　“一口价，十两纹银，不二价！”商贩伸出两根手指，“也就是跟姑娘您有眼缘，我才舍得。搁在以往，自己藏着都来不及呢。”

　　皇甫玉也不多言，从腰间绣囊中取出银两递过，顺手将那双鱼佩仔细揣入怀中衣袋。

　　一直静立一旁、目光警惕扫视四周的侍卫长凌霜，此刻才低声开口：“殿……主子，”她及时改口，声音透着无奈，“您买这玉佩……是作何打算？”

　　皇甫玉轻轻拍了拍放玉佩的位置，脸上难得褪去平日的娇憨，显出一丝罕见的认真与执着。“我呀，前些日子不小心，把某人给得罪狠了。上次赔礼，人家连看都没看，显见是气还没消。”

　　她望向灯火阑珊的街道尽头，仿佛在看着某个特定方向，“这次得了这对有趣的物件，总得再试试。诚意到了，方法对了，或许……他就肯理我了呢？”

　　皇甫玉正想转身离开，却被一双手从后面轻轻抱住，带着笑意的声音贴近耳畔：“阿玉，发什么呆呢？我方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她回过头，二姐皇甫琳正笑吟吟地站在身后，双手自然地搭在她肩上，目光已落向方才的玉佩摊子。

　　“我呀，随便看看，挑点有趣的小东西。”皇甫玉笑道。

　　皇甫琳一眼便瞧见摊上另一枚完整的环形螭纹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巧。“这个倒是别致，”她拿在手中端详片刻，点点头，“阿知近来习字进步颇大，正适合奖励他。”说着便干脆利落地付了钱，将玉佩收进袖中。

　　“好嘞！这位姑娘真是爽快人。”商贩眉开眼笑，又指着皇甫玉顺口道，“方才这位姑娘买走了一对‘引萤双欢佩’。您若是早来一步，倒能凑成对儿送人，寓意也好呢！”

　　“哦？”皇甫琳闻言，一双凤眼顿时弯了起来，促狭地看向自家妹妹，“阿玉买了一对玉佩？”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调侃，“这是要送给哪家小郎君呀？我听说……顾长史家那位小公子，可是自幼便对你倾慕有加呢？前些日子他坠湖，你还亲自去探望了，莫非……”

　　（顾公子？谁啊？原主的记忆里，似乎还没正式见过这人……）皇甫玉心里飘过一丝茫然，面上却是不显，只连连摆手：“当然不是！二姐你别瞎猜……我、我这是……”她顿了顿，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热，“算了，不告诉你。”

　　“行啊，”皇甫琳拖长了调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我们阿玉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只要不是又要去祸害别人家的良家公子，我才懒得管你呢。”

　　“哎呀，走了走了！”皇甫玉被说得有些羞恼，忙挽住姐姐的手臂，转头对侍女们道，“前面那条巷子听说能抄近道，咱们从那儿走吧。”

　　几人说笑着，身影没入一旁灯火稍暗的巷口。夜市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青石板路上，只余下轻快的脚步声和姐妹俩低低的私语，漾在初夏微暖的夜色里。

　　这条巷子不算僻静，前方还能听到主街的余沸，但高墙夹道，月光被屋檐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正是警备最易松懈的转换之所。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两侧高墙之上，陡然翻下六道黑影，动作迅捷如夜枭，落地几乎无声。他们目标极其明确——四名侍女护卫！并非硬拼，而是甩出淬毒的吹箭与特制的绊索网，毒箭刁钻，绳网兜头罩下，旨在第一时间令这些精锐护卫丧失战力。

　　几乎同时，前方巷口那个一直“醉倒”的乞丐，后方正在“收摊”的货郎，瞬间暴起！褴褛衣衫与粗布外褂炸裂，露出内里紧束的劲装，手中短刃与峨眉刺寒光凛冽，如毒蛇出洞，直扑被短暂“隔离”在战圈中心的皇甫玉！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阿玉，低头！”

　　皇甫琳的厉喝比刺客的刀光更快！她眼神冰寒，并未拔剑，而是将一直提在手中的那个装着“双生蛊”的寒玉盒，运足内力，猛地朝脚下青石板摔去！

　　“啪——咔！”

　　玉盒碎裂的脆响在狭巷中尖锐荡开。预想中蛊虫四散噬人的景象并未出现。那一赤一青两只奇异蛊虫在脱离玉盒束缚的瞬间，甲壳竟同时泛起幽微光芒，翅膀以肉眼难辨的频率高速震颤，发出一阵直钻脑髓、令人牙酸的高频锐鸣！

　　这音波无形却凌厉，首当其冲的两名先锋刺客只觉耳膜如被钢针刺穿，脑中嗡然剧痛，扑杀动作顿时一滞，脸上肌肉扭曲。

　　皇甫琳已趁此瞬息之机，一步踏前，将皇甫玉严实护在身后。袖中软剑如银蛇出袖，“叮！叮！”两声爆鸣，火花四溅，精准格开直取要害的利刃。她剑法轻灵迅捷，内力灌注下，软剑绷直如钢，竟一时逼得近前刺客难以寸进。

　　然而，真正的杀招来自高处！

　　屋檐阴影中，一名始终蛰伏的蒙面刺客弓弦早已拉满，淬毒的箭镞幽蓝，在月光下一闪，抓住皇甫琳格挡转身的细微空隙，离弦激射！箭矢破空之声凄厉，直指皇甫琳后心！她虽察觉危机，软剑回护已慢半分！

　　“二姐小心！”皇甫玉失声惊呼。

　　皇甫琳身形疾转，剑尖堪堪擦过箭杆，却未能完全拨开。“噗”一声轻响，箭矢深深扎入她左肩，鲜血瞬间晕开！

　　“唔！”皇甫琳闷哼一声，剑势却不乱，反手一剑逼退趁机抢攻的刺客，脚步踉跄了一下。

　　皇甫玉背脊紧贴冰冷墙壁，惊骇之下，心脏狂跳，思绪却在极度恐惧中异样清晰：（不是随机劫掠，目标明确，配合默契，这是专业的刺杀！是冲我来的？还是连带二姐？我……不，是原主到底卷进了什么麻烦？我不想刚来就要莫名其妙死在这暗巷里！）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她见皇甫琳中箭仍死战不退为自己争取空间，眼角余光瞥见马车后方巷子似乎有个拐角，或许能暂避。她一咬牙，趁着皇甫琳剑光再次荡开敌人的刹那，转身便朝那方向拼尽全力跑去！

　　可她哪里知道，刺客布局周密，早已算尽所有退路。

　　刚踉跄扑到拐角阴影处，还未喘过气，头顶瓦片轻响！另一名埋伏在屋檐上的刺客已然现身，手中弩箭冰冷，对准下方毫无防备的皇甫玉。

　　“嗖——！”

　　毒箭近距离激射，速度快到极致，阴影中几乎只见一点幽蓝寒星！

　　“呃啊！”

　　皇甫玉只觉心口猛然一痛，像是被巨锤狠狠砸中，又瞬间转为冰冷的麻木。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见一截箭羽正颤巍巍钉在自己胸前，诡异的幽蓝色正从伤口迅速向四周蔓延。

　　剧痛随后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垮所有意识。她张口，却发不出完整声音，只有大口温热的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喉头，眼前的一切迅速模糊、旋转、黯淡下去。

　　身体失去所有力气，向后软倒，重重摔在冰冷肮脏的青石地上。

　　最后落入耳中的，是远处皇甫琳撕心裂肺的怒喊：“阿玉——！”

　　随即，无边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来人！快来人——！”

　　皇甫琳嘶声厉喝，染血的呼喊穿透夜色，在巷壁间回荡。几乎同时，远处传来整齐急促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夜间巡逻的兵丁闻讯疾驰而来！

　　火光迅速逼近，映亮了这狼藉的一角。为首的队正一眼认出，顿时骇得魂飞魄散：“是二公主！天啊，还有宸王殿下！快！快保护殿下！”

　　残余刺客见势不妙，为首之人眼中凶光一闪，虚晃一剑逼向皇甫琳面门，却在剑势将老未老之际，陡然变招，一道凌厉剑气横扫地面，击起碎石尘土扑面！

　　皇甫琳左肩箭伤剧痛，视线被迷，不得不连退数步格挡。待尘烟稍散，那几名刺客已如鬼魅般翻上高墙，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连绵的屋脊之后。

　　“混账！别跑！”皇甫琳怒极，却知此刻追敌不及。她猛地转身，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妹妹。

　　“阿玉！阿玉，醒醒！看着我！”她跪在地上，颤抖的手不敢去碰那深入胸膛的箭矢，只见鲜血仍在不断渗出，皇甫玉的脸色在火把映照下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妻主！”带着哭腔的惊呼自身后响起。只见沈知禾不知何时已赶到近前，他显然是听到动静才寻来，一张清俊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看着皇甫玉胸前那片刺目的鲜红，吓得浑身发抖。“宸王……流了这么多血……”

　　“阿知！”皇甫琳强自镇定，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看到地上那个碎了的寒玉盒子了吗？把里面那对虫子找回来，小心收好，绝不能让人看见！快去！”

　　“好、好！我这就去！”沈知禾被她一喝，勉强压住惊惶，依言蹲下身，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对已停止嗡鸣、显得有些萎靡的赤青蛊虫拾起，妥帖藏入怀中暗袋。

　　此时，兵丁们已合围警戒，队正单膝跪地请命：“二公主，卑职等来迟！眼下该如何行事，请殿下示下！”

　　皇甫琳深吸一口气，压下肩头剧痛与心中恐慌，果断下令：“你，立刻带两人，以最快速度赶回宸王府！通知府内总管，即刻开启应急仪制，准备所有救人所需！还有，持我令牌，立刻去太医院，请李院判亲自带上最好的伤药和解毒圣手，速至宸王府！告诉他，是宸王中箭，箭上有异毒，让他做好万全准备！快马去，不得有误！”

　　“遵命！”队正凛然，点出两名最快的属下，如离弦之箭般奔出。

　　“阿玉，撑住……姐姐带你回家。”她低声呢喃，不知是说给背上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再看满地狼藉，皇甫琳在剩余兵丁的严密护卫下，背着妹妹，一步步朝着宸王府的方向走去。沈知禾紧跟在一旁，不时用帕子试图擦拭皇甫玉嘴角溢出的血沫，眼泪无声地滚落。

　　夜色浓重，火光摇曳，将这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敲打着空旷的街面，每一步，都在与死亡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