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之前》》荼蘼残

2、人群中的定位仪

　　开学后的日子，一如沈酌所料。

　　走班上课的物理和化学，她所在的7班同学被拆散，插入其他几个理科班。而她在偌大的物理实验室里，眼神扫过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大概在隔壁，或者楼上，由更好的老师带着做更深入的实验。

　　但她还是找到了一些“合法”注视他的时刻。

　　比如每周一的升旗仪式。

　　全校学生按班级列队，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沈酌站在7班的队伍中段，却能精准地越过十几个班级、数百个人头，一眼锁定1班队伍前列那个清瘦挺拔的背影。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蓝白校服，肩线却显得格外平直。

　　国歌响起时，她会跟着大家一起行礼，目光却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在他身上。阳光洒下来，能看清他后颈细碎的黑发，和偶尔随着动作微微凸起的颈椎骨节。

　　那一刻，心里是安静的，带着一点点因为能“光明正大”看到他而产生的微小欢喜。直到仪式结束，人群像潮水般退去，她看着他消失在通往A栋教学楼的人流里，才会收回目光，和同桌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除此之外，学校的跑操制度，也为沈酌的“远望”提供了另一个合法且规律的机会。

　　每周二、四上午第二节课后，全校班级按顺序在操场循环跑步。1班跑在内圈，7班则在外圈。这意味着，当队伍跑动起来时，沈酌所在的7班，总会有一小段时间，能够清晰地看到1班队伍的前排。

　　江述个子高，总是在队伍的中后段。

　　沈酌很快就掌握了规律。当自己班级跑过弯道，即将进入直道时，目光放远，就能准确地捕捉到那个身影。他跑步的姿势并不算特别矫健，带着点理科生的内敛，但步伐很稳。

　　阳光好的时候，能看见他额发被风吹起的样子；阴天时，他蓝色的校服背影在灰蒙蒙的操场上，像一个清晰的坐标点。

　　那短短的十几秒，成了沈酌跑操时一个隐秘的期待。她会调整呼吸，目光越过前面同学的肩膀，安静地望过去。周围是嘈杂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她的世界却仿佛在那一刻安静下来，只有那个奔跑的背影是清晰的。

　　然后，队伍交错，距离再次拉远。

　　她从不刻意回头去寻找，只是在下一次循环时，再次安静地等待那十几秒的到来。这点小小的、周期性的欢喜，支撑她跑完枯燥的八百米。

　　偶尔，在穿过那条连接A、B栋的连廊时，她会下意识地抬头望向A栋4楼的方向。有时能看到他们班门口走廊上晃动的人影，但分不清哪一个是他。更多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

　　这点小小的、无望的注视，成了她高二生活里一个固定的、沉默的仪式。她知道距离很远，现实也不同，但那一点点因他而起的心动与失落，都轻飘飘的，像羽毛拂过心尖，不耽误她解下一道复杂的化学题，也不影响她背诵长长的政治原理。

　　毕竟，对沈酌而言，未来才是主科，而江述，顶多算是一首偶尔会在心里自动播放的、好听的背景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