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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这个王爷不对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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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蓁的脚步很稳,一步,两步,刻意放缓了节奏。红绸软鞋踩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几近无声。宽大的嫁衣袖摆下,她的指尖紧紧捏着那包辣椒粉,油纸粗糙的质感硌着指腹,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让她纷乱的心绪强行镇定下来。
脑海中的蓝色光屏依旧悬浮着,【情感滤镜】和【美颜滤镜】的图标散发着微光,像两颗等待引爆的炸弹。在线观众数依旧是刺眼的“0”,但许蓁知道,这场戏,她必须演给自己看,演给这个深不可测的王爷看。
她在离床榻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既不失礼,也保留了她认为必要的安全空间。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不算标准但挑不出大错的礼,声音刻意放得低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音:“妾身林氏,参见王爷。”
没有抬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标准怯懦小媳妇的模样。这是她从原主记忆里扒拉出来的、最不容易出错的姿态。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
“林楚楚?”萧景玄的声音依旧慵懒,尾音拖得有点长,“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国师千挑万选出来的‘福星’,究竟生得何等模样。”
许蓁依言抬头,目光却谨慎地垂着,只敢落在他暗红色衣袍的领口处,那里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啧,”萧景玄似乎有些不满,手指在床沿轻轻敲了敲,“本王长得如此不堪入目,让你连看都不敢看?”
许蓁心道,来了,纨绔的标准找茬模式开启。
她不得不将目光上移,再次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烛光下,他脸色确实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锐利得惊人,哪里有半分久病缠身的浑浊?那审视的目光,像是能剥开层层伪装,直窥内里。
许蓁心头那点违和感越来越重。这绝不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该有的眼神。
“模样倒是尚可,”萧景玄打量着她,目光在她因为使用了【美颜滤镜】而显得格外莹润动人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听不出是赞是贬,“就是这胆子,似乎比老鼠还小。怎么,怕本王吃了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坐直了些身子,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牵动了某处,让他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虽然瞬间就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一直紧盯着他的许蓁没有错过这个细节。
他确实有伤,或者有病。许蓁迅速判断。但病的程度,恐怕远不如外界传闻的那般严重。
“王爷天潢贵胄,威仪天生,妾身……妾身只是初次得见天颜,心中惶恐。”许蓁继续扮演着小白花,声音细弱,带着恰到好处的敬畏。演戏,她是专业的。
“惶恐?”萧景玄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却莫名带着一股凉意,“你袖子里藏的是什么?该不会是打算用来谋杀亲夫的毒药吧?”
许蓁背脊瞬间一僵!
他怎么知道?!
她自认动作极其隐蔽,从掀开盖头到此刻,手指一直藏在袖中,从未露出破绽。
是诈她?还是他真的看到了?
电光火石间,许蓁心念急转。承认是绝不可能承认的,但完全否认,在对方似乎已经察觉的情况下,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她脸上迅速涌起一抹被冤枉的、混合着害怕和委屈的红晕,眼眶也适时地泛了红,泫然欲泣:“王爷明鉴!妾身……妾身袖中只是、只是一点家乡带来的土,妾身自小离乡,心中思念,便带了些许在身边,以求慰藉……绝无半点加害王爷之心啊!”
她说着,甚至主动将袖中的油纸包掏出一角,那粗糙的油纸和里面暗红色的粉末,看着倒真有几分像泥土。辣椒粉和某些地区的红土,在外观上本就不易分辨。
这一番表演,情真意切,将一个思乡情切又突遭怀疑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连许蓁自己都快被感动了。
萧景玄看着她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泪珠,以及那因为激动和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肩膀,眼神微动,那抹锐利探究的光芒似乎淡下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更深的、让人捉摸不透的兴味。
“土?”他拖长了调子,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却也没有再追究,只是懒懒地靠回引枕上,摆了摆手,“罢了,料你也没那个胆子。收起你那副哭哭啼啼的丧气样,本王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提前哭丧。”
许蓁暗松半口气,连忙用袖子沾了沾并不可见的眼泪,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妾身失仪了。”
“过来,”萧景玄再次命令,这次指了指床边的脚踏,“给本王捶捶腿。躺了一天,身子都僵了。”
许蓁:“……”
让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独立女性,去给一个陌生男人捶腿?还是以这种近乎羞辱的姿态坐在脚踏上?
士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形势比人强。小妾没人权,尤其是在这个动辄可能掉脑袋的封建王朝。
许蓁在心里把“忍辱负重”四个大字反复咀嚼了十遍,脸上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是,王爷。”
她挪步过去,依言在冰冷的脚踏上侧身坐下,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开始替他捶腿。隔着衣料,能感觉到腿部肌肉的紧实,并不像久卧病榻之人该有的绵软无力。
这王爷,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诡异。
萧景玄闭着眼,似乎很享受她的服务,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烛火偶尔噼啪的轻响,以及许蓁有节奏的捶打声。
这寂静比之前的对峙更让人心慌。许蓁一边机械地动作着,一边飞速思考着对策。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必须想办法试探出他的虚实,找到破局点。
她目光扫过角落里那碗已经凉透的汤药,心念一动。
“王爷,”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药似乎凉了,妾身去叫人热一热再端来给您服用?”
萧景玄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道:“不急。那药苦得很,本王看着就倒胃口。”
许蓁从善如流:“良药苦口,王爷的身子要紧。”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天真又带着点好奇,“妾身听闻王爷前些日子不慎坠马,伤势可好些了?妾身在家时,曾见兄长用过一个土方,对跌打损伤颇有奇效……”
她的话没说完,但刻意留了白,这是一种试探。如果萧景玄真的伤重,或许会对所谓的“奇效土方”感兴趣。
然而,萧景玄只是嗤笑一声,依旧闭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坠马?呵,外面是这么传的?本王不过是喝多了,从台阶上滑了一跤,磕碰了点皮肉而已。那些个太医,一个个大惊小怪,开些苦死人的汤药,真是烦得很。”
从台阶上滑了一跤?
许蓁捶腿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这和外界传闻的“坠马重伤,性命垂危”可相差太远了。是他故意隐瞒伤势?还是……坠马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而这个看似荒唐的王爷,就是迷雾的中心。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女子的哭闹声和仆役的劝阻声由远及近。
“王爷!王爷您就让妾身进去看看您吧!妾身听说您今日纳新人,心中实在难安啊王爷!”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带着哭腔传来,穿透了房门。
许蓁明显感觉到,手下按着的腿部肌肉,瞬间绷紧了。
萧景玄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黑眸里先前慵懒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烦躁和一丝……杀意?
许蓁的心猛地一沉。
看来,这王府里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戏,才刚刚开场。而她的第一个麻烦,已经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