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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娘子军初成,气势震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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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东营校场已经站满了人。五千名娘子军列阵整齐,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她们左臂都系着红绸,手握短刀,背负弓囊,脚踩硬底战靴,一动不动。
李秀宁从主帐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木盒。她没穿铠甲,只着一身玄色圆领袍,发用黑巾束起。走到点将台前,她打开盒子,把一面铜镜残框拿出来,放在高台上。
这镜子背面刻了个“宁”字,边角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底下有人认出这是霍九楼送回来的东西,低声传开了。新兵们互相看一眼,有些不安。她们没打过大战,也没被人这样盯着恨过。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攥紧了腰带,指节发白。
李秀宁看着全军,声音不高:“昨天有人把这玩意儿送回来,想让我们怕。”
她顿了一下,“我问你们,怕不怕?”
没人说话。
三息之后,前排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卒突然吼了一声:“不怕!”
他是何潘仁部下,раньше杀过自己的马充军粮,吃过人肉汤。他这一嗓子又粗又哑,像破锣。
紧接着,第二声响起。
第三声。
第四声。
到最后,五千人一起喊:“不怕!”
声浪冲上天,惊飞了营外一群麻雀。连远处鄠县村子里的狗都叫了起来。
李秀宁点点头,抬手一挥。亲卫走上台,把那面碎镜拿起来,扔进了旁边烧得正旺的熔炉里。火苗猛地窜高,映红了她的脸。
“从今天起,不再有散兵、流勇、杂部。”她说,“我们是一支军。娘子军。”
台下静了下来。
“今日合演。”她宣布,“模拟盩厔突袭战。前锋突击营先行推进,中军策应队跟进布防,后阵辎重团护粮道。限时两个时辰完成四轮调度。旗号为令,失联自主决断。现在——列阵!”
鼓声响起。
五千人同时踏步,地面都在震。
第一队是原朔方女兵,由何潘仁亲自带队。她们穿的是赤色短铠,手持长矛与盾牌,脚步快而稳。穿过东门校道时,没有一人错步。
第二队是医护、传令和工兵混编,马三宝负责调度。他拄着拐杖站在侧岗上,手里拿着算筹和旗语本。看到队伍行进节奏正常,他松了口气,低头记下一组数字:**行进速度每刻钟三百二十步,误差不超过五步**。
第三队是辎重团,全是挑选招抚来的农妇和商队遗孀。她们推着粮车,拉着骡马,走得很慢,但路线严丝合缝。按计划,她们要在中途遭遇“敌军切断粮道”的假想情况。
果然,行至校场西弯,信号旗突然变红。
这是“突发敌情”指令。
辎重团没有慌。领头的队长立刻下令停车,三辆粮车并排横挡,形成屏障。两名女兵爬上车顶架弓,其余人抽出短刀围成一圈。炊事组的人干脆点燃灶台,升起浓烟——这是她们自己加的暗号,表示“已建立临时据点”。
远处观察的李秀宁看了,嘴角动了一下。
她翻开战册,在“辎重团”名字后面画了个圈。
演训继续。
中午时分,三支部队已完成两次攻守转换、一次夜间盲撤、一次跨区增援。失误共七处,最大问题是传令兵跑错方向,被马三宝当场记下名字,列入补训名单。
但整体调度流畅,反应迅速。尤其最后一次“主力压境”升级演练,中军在失去主旗联络的情况下,靠地面标记和口哨完成了梯队重组。
李秀宁骑上黑马,缓缓走入队列中央。
她没戴面具,也没披甲,就那么一个人,一匹马,从五千人面前走过。阳光照在她左眉骨的伤疤上,清晰可见。
走到中段,她勒住马。
“三日前,有人说我们只是女人。”
“昨日,有人说我们是乌合之众。”
“今天,我要让整个关中知道——”
她拔出腰间短刀,刀尖朝天。
“我们是娘子军!”
全场瞬间沸腾。
“娘子军!娘子军!”
呐喊声一波接一波,连营外百姓都听见了。有几个胆大的村民爬上土坡往里看,只见一片铁甲洪流,刀光如雪,阵型似铁。
有个老农喃喃道:“我种了一辈子地,没见过这么齐的队伍。”
下午申时,李秀宁下令开放东营一日。允许周边百姓入营参观。
不是让他们看武器,也不是看操练,而是看规矩。
账房门口贴着公示栏,上面写着今日盐价、库存、分配数量。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兵,专门给不识字的人念。
医帐里,伤员躺着休息,有人换药,有人喂水。伙房前排着队,每人领一份饭,不多不少。
连马厩都有记录:饮水时间、饲料分量、每日清扫人姓名。
一个卖豆腐的蹲在伙房外看了半天,最后说:“你们这比县衙还清楚。”
傍晚,马三宝送来一份册子,封面上写着《南路军演录》。里面记了今天的全过程:各部响应时间、错误统计、改进方案,连哪辆车轮子松了都写上了。
“要抄送谁?”他问。
“父亲。”她说,“柴绍。还有沿渭水所有守将。”
她提笔在末尾加了一句:“兵未成,不敢言战;今已成,唯待令。”
写完,她把笔放下,走到舆图前。
炭笔在盩厔南门画了个圈。这是明天推演的第一目标。
夜深了,营地安静下来。巡营的脚步声依旧整齐,每隔一刻钟响一次。
她坐在案前,翻开双生玉佩的小匣子,看了一眼,又合上。
外面传来一声低喝。
是值夜的女兵在查岗。
“口令!”
“铁流。”
“回令!”
“奔涌。”
对完口令,脚步声远去。
她吹灭灯,躺下。
耳边好像还能听见白天的呐喊。
不是欢呼。
是五千人踏地的声音。
像战鼓。
像雷。
她的手指慢慢摸向腰间的刀柄。
指尖刚碰到皮革——
帐帘突然被掀开一条缝。
一道影子闪进来,单膝跪地,声音急促:
“将军,盩厔东山发现火光,不是炊烟,是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