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邱了个邱

1、第 1 章

　　高一开学典礼，中考市状元代表高一新生在礼堂发表演讲，青少年的变声期本来应该挺尴尬的，不过新生代表的嗓音低沉，语速轻缓有度，把一篇毫无兴趣的枯燥演讲稿读的朗朗上口。

　　裴烬听他读完“展望未来的高中生活”这一句，就趁着班主任低头看手机偷偷从后排溜走了。

　　出了礼堂正对着高一教学楼，整个楼道空荡荡的，教学楼背面和学校围栏之间有一条仅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道，学生一般走这里去围栏边上偷偷拿外卖，或者去抽烟。

　　裴烬却是去看猫的。

　　军训的时候有只橘猫，经常睡在教学楼后门的台阶上，后门的门栓上了一把生锈的锁，起码两三年都没动过，加上学校新建的食堂挡住了这边的出口，后门就完全荒废了。

　　自从裴烬从操场的草地里看到橘猫，一路跟到它的窝点后，这里除了他没来过第二个活人。

　　所以裴烬喜欢这里。

　　裴烬过来没刻意放缓脚步，橘猫天生对人类没有警惕心，这些天相处下来早就对裴烬免疫了，现在四脚朝天晒着太阳懒洋洋的，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裴烬坐在台阶上看了会儿猫，随手拿了本小说打发时间。

　　直到一个书包砸到了他的脚边，只差几厘米就砸到他的脚了。裴烬抬头正好看见一个男生从后墙翻进来。

　　橘猫被吓了一跳，直接原地弹射，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生。

　　男生穿着一中的校服，校服上有些黑色污渍，看不出来是在哪里蹭的，男生对这里有个活人也没太诧异，男生走过来那几步，由于裴烬是坐着的只能抬头看他，目测个子很高，脸色很凶，橘猫立马掉头跑了。

　　男生捡起书包拍了两下，他弯腰的一瞬间，裴烬看到他锁骨上面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一眼就认定了是混迹社会的那种非主流。

　　“你校服更应该洗洗。”裴烬语气略带嘲讽。

　　书包就扔在自己脚边，正常人都该表示歉意，就算没真的砸到人也是受到了惊吓，这男生什么话不说，装逼给谁看呢？

　　男生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

　　裴烬没好气的朝他比了个中指，跟这种青少年生气根本没必要。

　　趁着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裴烬走进乱哄哄的教室，蒋毅立马冲上来，“你跑哪去了？偷溜也不带上我？”

　　裴烬拿出下节语文课要用的课本，“去看小橘。”

　　“那叫大橘，”前桌谢汀舟回过头来，“少给大鸡腿加这么厚的滤镜。”

　　蒋毅、谢汀舟两个人和裴烬同班，因为身高差不多正好座位也挨着，他们仨加上一班的林婉算是发小，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学校。

　　“你错过了你弟十级钢琴表演，”蒋毅晃着椅子，一脸羡慕，“你不知道那些女生，看你弟的眼神，我天，我真从小学看到高中，幸好和你弟考不上同一个大学，不然大学我还得看他光荣事迹。”

　　中考市状元代表高一新生在礼堂发表演讲的就是裴烬亲弟弟，虽然他俩差一岁，但裴煜从小聪明，小学跳了一级，还是个钢琴天才，就是“别人家孩子”的模范样本。

　　蒋毅还想说什么，班里瞬间安静下来，这是班主任来临的信号，赵月，三班的女班主任，胖胖的，脾气也不算好，蒋毅一直说她肯定没找着对象给气得。

　　“安静，整个年级就属你们最闹腾，”赵月往讲台一站，把课本拍在桌子上，“介绍一个新同学，进来吧。”

　　裴烬看着门口的人，不就是早上那个装逼犯吗。

　　军训的时候班里第一没来，班主任教官都没提过这个人，还以为退学了呢，结果今天看见正主了，“沈砚，你坐到裴烬后边吧，就那排空位。”

　　赵月随手一指，就把冤家安排到裴烬后边了。

　　蒋毅暗搓搓的用胳膊肘捅了裴烬一下，“卧槽这么帅？还是咱班第一，你弟地位不保了。”

　　裴烬瞪了他一眼，他作势拉拉链一样把嘴巴闭上了。

　　下课铃一响，随着赵月刚走出教室，蒋毅立马把头调回去，“哈喽新同学！军训你咋没来呢。”

　　蒋毅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一般还是挺讨人喜欢的，裴烬想着后边那个沈砚可不是一般人。

　　早上翻墙进来，校服刚发下来刚穿上第一天就不知道怎么搞脏了，狂的没边，不正脸看人，脸色很臭，锁骨上边还有道伤疤。

　　综上，裴烬第一眼就知道他和沈砚不是一路人，结果他居然是全班第一。

　　年级排名多少不知道，但总不可能比得过他弟裴煜那个市状元。

　　“装病，请假。”

　　“卧槽，这么直接吗哥们？”蒋毅对这种小混混最喜欢了，初中还看完了全套香港古惑仔电影，去KTV必点古惑仔专曲《友情岁月》，做梦都想跟着大哥混。

　　蒋毅一把拉过裴烬，“这我好哥们裴烬，我叫蒋毅，好好相处啊新同学。”

　　大课间阳光正好穿过窗帘，一束光打在沈砚脸上，沈砚是内双，眼睫毛很长，看人的时候面无表情显得很凶，鼻梁很挺，甚至能看清上面细小的绒毛，唇形好看，唇色很浅。

　　但裴烬看来看去，还是觉得沈砚不太阳刚，虽然是他刻板印象，但沈砚很阴郁，和普通学生不太一样，裴烬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总之还是少接触的好。

　　-

　　刚开学一个星期内，沈砚迟到了两次，第一次大课间的时候才来，而且没穿校服，第二次下午才来，来的时候脸上挂彩了，一看就知道和人打架了，果然第一节课刚开始班主任就把沈砚叫出去了。

　　“这哥真的混社会啊？”蒋毅这会儿有点害怕了，他胆子小，看见打架斗殴都绕路走，裴烬没做声。

　　等沈砚回来，看见自己桌上摞着的练习册，一言不发的拿起塞进桌洞。

　　沈砚交作业很随机，有时候能按时交上，有时候直接说没写，他不说没带，直接说没写，英语课代表是个女生，她把练习册推给沈砚，“你现在抄，我等晚自习再交给老师。”

　　沈砚把练习册还给她，“我下节课写。”

　　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而且沈砚不是只有英语作业没写，他是全科都没写，昨晚三科都有练习册的布置作业，但今早上练习册就在沈砚桌子上，而且他昨晚最后一节晚自习不在，连书包都没拿。

　　语文老师讲着讲着课，裴烬觉得自己后背被戳了一下，还没回头，一个纸条扔过来。

　　裴烬看着那张纸条，就像是伊甸园的毒蛇，难不成沈砚要抄他作业？

　　裴烬打开纸条，“昨天作业是什么”。

　　“……”裴烬一阵无语，直接把自己记作业的小本子反手悄悄递了过去。

　　下课沈砚起身出门，把小本子放在了裴烬桌上。

　　裴烬看着他背影吐槽，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

　　等晚自习记作业才看见本子上被沈砚找出了一个错别字，甚至用红笔标了出来……

　　最后一节体育课，正好是一班三班同课，所以林婉趁着休息过来找小团体集合，“你班那个沈砚有没有女朋友？”

　　“你想当大哥的女人？”林婉锤了蒋毅一拳，虽然林婉这个名字听上去很文静，但实际性格很泼辣，和蒋毅非常合得来。

　　林婉一脸神秘，“有次在我家小区后面见过他，刚从酒吧一条街出来，穿的老帅了，会不会在会所干男模？”

　　“啊，那肯定很贵，你点不起吧？”林婉又赏了蒋毅一拳，“正经点，要不要去。”

　　“真去啊？”蒋毅看向裴烬，裴烬对酒吧没兴趣，但想起之前沈砚迟到，说不定真的晚上在酒吧兼职。

　　周五没有晚自习，晚上四个人先回家换了衣服，到门口的时候蒋毅就开始害怕了，“哥们我们都是未成年啊。”“谢汀舟都没你这么胆小，你怂什么啊？”林婉没好气的看着他。

　　“今晚上有化装舞会，不会查身份证的，直接进去就行。”裴烬说完，在酒吧门口的纸箱里拿了面具，戴上就进门了。

　　四个人都是第一次来酒吧，谢汀舟严令禁止其他三个人点酒，只能点了果汁打发时间，舞会活动把整个酒吧气氛推向高潮，林婉带着蒋毅奔向舞池，裴烬只觉得吵闹，而且从进门到现在，沈砚没出现过，想必林婉早就把来酒吧的目的忘干净了。

　　“我出去透气。”“小心点，这人多眼杂的。”谢汀舟提醒一句，裴烬回以你放心的眼神，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出了酒吧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裴烬不喜欢这种灯红酒绿、喧嚣吵闹的环境，本想在外面刷手机等三人出来，听到旁边巷子里有打架的声响。

　　裴烬不喜欢惹事，也不怕惹事，只是不喜欢打无所谓的架。

　　青春期的少年总是冲动易怒，因为一丁点小事就打架斗殴，裴烬原猜测沈砚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但几个星期下来，沈砚除了偶尔迟到、缺席晚自习、不写作业之外，身上挂彩只有那一次。

　　蒋毅问过他怎么弄得，沈砚回答自己摔的。显而易见的谎话。

　　裴烬听着巷子里的声响，本来不想管，莫名想起沈砚挂彩那天，还是掉头往里面走，几个人影晃动，各自手里拿着棍子和酒瓶，看得出是围殴，以多欺少这也太贱了。

　　为首的黄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沈砚，你爹跑了怎么没带上你一起跑啊，你看你躲到这里，还不是被我们找着了。”

　　旁边的胖子显然被沈砚打得不轻，“妈的跟他费什么话，直接捆了。”

　　直到另一个人发现裴烬在看戏，“看什么看，滚一边去。”

　　沈砚这才发现裴烬，裴烬看着沈砚一身白衬衫脏的不能看了，眉毛上有道新鲜的血痕，除此看不出来哪里受伤了。

　　“我报警了。”裴烬没报警，但只能这么说，他和沈砚两个打五个胜算不大，但抛下沈砚跑，裴烬做不到，只能以小博大，逮住时机赶紧跑路。

　　黄毛摸了一把头发，狞笑的看着沈砚，“你还能交到朋友呢？”他刚要拽沈砚的衣领，被沈砚一脚踹在大腿，黄毛被踹翻在地，立马吼道：“给我往死里打！”

　　裴烬初中就练拳，这几个人也不是练家子，应对起来不算吃力，倒是沈砚打人的劲头太狠了，抓着后脑勺直接砸墙上。

　　裴烬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没他掺和，这几个人也动不了沈砚，按照沈砚的身手，顶多应对不及挨个几拳，但肯定不会被围困住。

　　裴烬刚躲过胖子的拳头，就看见黄毛拿着酒瓶想背后偷袭，这一酒瓶砸在沈砚后脑那班级第一的脑子不得砸坏了？

　　裴烬直接冲了过去，一脚踹开了黄毛，却被人一木棍打在肩膀上，往后退了几步，胳膊立马就麻了。

　　黄毛被惹急了，掏出刀子冲着沈砚的胸口，情急之下裴烬没来得及多想，直接用手去挡，沈砚本想拦着，但被人夹击躲闪不及，刀子还是划破了裴烬的小臂，霎时涌出很多血。

　　沈砚不再多做纠缠，拉着裴烬跑路，后面五个人被打趴下两个，还剩下三个穷追不舍，沈砚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带裴烬躲进一扇小门，里面七拐八拐，居然从棋牌室绕到了台球厅里。

　　最后从小巷子里拐出来到了马路边，两个人气喘吁吁，裴烬看着沈砚一脸不爽，仿佛自己给他拖了多大的后腿一样，但裴烬最不喜欢吃亏，他看着沈砚一只手攥住他左手的手腕，沈砚很白，骨节分明的手掌却没有温度。

　　沈砚松开手，“跟我过来。”

　　你算老几啊我听你的？我凭什么跟你走？

　　裴烬吐槽了两句但没说出声来，他觉得沈砚就是欠他的，反正这个亏不能白吃，必须讨回来。

　　装的二五八万的，难不成我不在那，你就能全打趴下？

　　-

　　破旧的筒子楼，看着像是高危建筑，墙上红色油漆画着大大的拆字，好多电线东扯西扯，楼道里没灯，走在这里阴气森森的，裴烬也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住人。

　　跟着沈砚爬到二楼，裴烬有点后悔，他就不该听话跟人走，沈砚这人捉摸不透，还和那些社会人渊源很深，越靠近沈砚，就越危险。

　　铁门上锈迹斑斑，沈砚拿出钥匙开了门，没回头看他一眼，似乎裴烬进不进门都无所谓，裴烬没犹豫一秒立马跟进去了。

　　虽然没丢脸，但裴烬承认他刚才联想到了，只要他再多犹豫一秒，沈砚说不定会把他直接关外面。

　　虽然这个想法没什么道理可言，但裴烬就是觉得沈砚干得出来这种事。

　　裴烬没有四下打量，但是这个屋子很小，一眼就望到头了，是个很破旧的屋子，家具都很老旧，但看上去也没什么生活痕迹，到处都空荡荡的，桌子上连水杯都没有。

　　沈砚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眼神示意裴烬坐沙发上，裴烬看了两眼弹簧沙发，虽然这里处处都透着破旧的气息，但非常干净。

　　基本上是一尘不染了，他刚才打架斗殴在墙上蹭了不少灰，一时间居然怕蹭脏了沙发，沈砚拿起旁边的校服外套铺在沙发上，裴烬这才坐下。

　　沈砚直接坐在茶几上，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直接伸直叉在两边，倒是裴烬谨小慎微的坐姿，两腿并拢老老实实的和人面对面坐着。

　　一时间裴烬脑子里有很多想问的，被两个人突然拉近的距离，和这个坐位关系产生了一丝尴尬。

　　其实也没什么好尴尬的，人家不当回事，我有什么可在意的。

　　“吃饭了吗。”沈砚毫无起伏的问了一句。

　　裴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答，右臂伤口处被血污黏着的袖子就被沈砚直接撕了下来，疼得裴烬咬牙切齿，冷汗立马就下来了，“卧槽。”

　　沈砚看着伤口不算太深，但也要养上很长时间，裴烬意识到沈砚的脸离他非常近，屋里昏黄的灯光像是老旧唱片里唱的“天早灰蓝，想告别，偏未晚”。

　　沈砚的眼尾处有一颗很小的痣，因为实在是太小了，平时上学裴烬从来没注意到，别人也未必会注意。

　　裴烬的思绪立马就跑偏了，怎么会有这么小的痣。

　　“好看吗？”

　　沈砚出声询问，裴烬还没细究里面的戏谑，沈砚把酒精倒在了伤口处，疼得裴烬手臂青筋凸起，闷哼一声。

　　妈的他是故意的吗？

　　浸透酒精的棉球被摁到伤口上，裴烬忍着疼一言不发，通红的伤口高高肿起来，沈砚给他上了药，绑上绷带，最后寄了一个蝴蝶结。

　　裴烬看着那个白色的蝴蝶结。

　　他就是故意的。

　　沈砚收起医药箱，径自走到卧室里关了门，这个哑巴多说一个字会死吗？裴烬觉得沈砚可能在赶他走，上完药了该走了是吧？

　　裴烬没打算走。

　　他就稳稳坐在沙发上，坐在沈砚校服外套上面，等着沈砚出来。

　　沈砚换了身衣服，出门见裴烬没走，也没说什么，好在这次有进步，不是瞟了他一眼，而是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虽然一字之差，但差的可多了去了。

　　“我没吃饭，我饿了。”裴烬回答他的问题。

　　裴烬还记得自己吃亏了，这么大道伤口可不就是吃亏了，只是吃个饭也不会放过他。

　　沈砚直接打开手机，调出了微信二维码，裴烬盯着他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会要给我转账吧？”裴烬问。

　　沈砚挑了下眉，天老爷他还会挑眉，裴烬感觉自己一晚上经历太精彩了，比之前几个星期见过的沈砚要好玩多了。

　　裴烬没好气的站起来，走到厨房旁边，“我能进吗？”

　　沈砚对他好孩子的做派不置一词，“你要做饭，把我的份一起做了。”

　　我是个病号？？？？病号你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裴烬冲他笑笑，忍着满腔怒火打开冰箱，立马透心凉了，也是，都住上高危房了，难不成冰箱里有鲍鱼翅肚吗？

　　沈砚的冰箱和他家一样干干净净，里面除了一些切片面包之外，只有三个鸡蛋，连肉都没有。

　　裴烬翻箱倒柜找出来几袋方便面，煮了泡面端出来了。

　　三个鸡蛋一个都没给沈砚剩下，全煮了。

　　裴烬只端了自己的碗，但锅里还有剩下的，就不在裴烬考虑范围内。

　　好心当了驴肝肺，他帮了沈砚，不说山珍海味，至少给他做顿饭吧，到最后沦落到他给沈砚煮泡面，这是什么世道？

　　沈砚从阳台抽了一根烟回来，裴烬已经吃完一半了，沈砚抽烟的事，裴烬一直都知道，毕竟沈砚就坐在他后桌，偶尔他会闻到一点。

　　裴烬最厌恶别人抽烟。

　　沈砚先去厨房洗了锅，裴烬吃完最后一口，拿着碗和筷子放在洗碗池里，两个人并立站在洗碗池旁边，裴烬比他矮几厘米，看他还要略微抬头。

　　“不好看。”裴烬语气不善，“还有，”

　　“你身上烟味特别难闻。”

　　裴烬说完就走了，不做饭，就把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