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熊猫凶猛

29、同学聚会

　　李奇开着车行驶在西单大街上，他开的不是自己的车，而是一辆深灰色的阿斯顿马丁，这辆车此时正在君太和西单百货之间人流穿梭的马路上缓慢行驶。流线型的车身在阳光下像抹了油一样闪亮。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这种车李奇并不喜欢，遍体生辉气势逼人，天生娇贵的就像坐在他旁边的人一样。无论是人还是车，都和他格格不入。但他必须开着它，还要载着他的主人，招摇过市威风八面。李奇戴着墨镜也遮不住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旁边坐着的人摆弄着手里的签字笔气定神闲，偶尔转头看看李奇，看见他皱起的眉头就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凭你如何不乐意，还不是要乖乖任我摆弄。就像我手里的钢笔，在我手里要怎么转就由不得你。

　　行人横穿马路好像大街就是他家后院，横着走竖着走想咋走咋走，从来不理会开车人的郁闷，就算你开名车该堵着你还堵着你，有本事你踩油门我看看？而开车人坐在车里，确实有种想踩油门一举冲过去的冲动，撞死几个是几个。

　　李奇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脚放在油门上，只等着这拨路人过去了好离开这密集的让人头疼的露天大院子。

　　“别着急，我们又不赶时间。”

　　旁边坐着的人发话了，语气悠闲，像此刻他坐的不是跑车，而是观光车。

　　“吴总约了我们吃午饭。”

　　李奇提醒他，他却毫不在意的一笑：“让他等着，这群孙子那个敢抱怨一声我看看。”

　　李奇扭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确实，谁他妈在他眼里都是个孙子，就像自己一样。

　　即使隔着墨镜，这人还是可以想象出李奇这一眼是如何冷淡轻蔑，他却不恼，反而有些蠢蠢欲动，手便开始不老实起来。

　　李奇的腰被他捏了一下，酸麻的感觉从下面窜了上来，让他的眉头皱的更紧。

　　“翟曜，你别没分寸。”

　　翟曜坐直了身体，凑过去看着他，“没分寸？对不住了您，我从打娘胎起就是这么没分寸，昨天晚上你不是领教过了吗？”

　　李奇被他弄得不敢乱动，这家伙活脱脱就是一个两条腿的牲口，惹恼了大街上他也敢乱来。他只得再次目视前方，把刚才的对话当做没发生。翟曜见他不再搭理自己，也没再往上凑，反正来日方长他不着急，便也靠回了座位上。

　　过马路的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就在李奇准备踩油门的时候，一对情侣拉着手从人行道冲上了马路，女孩穿着天蓝色V领高腰伞裙身材高挑皮肤洁白，栗色的长发披在背后，一跑起来头发和裙角就轻飘飘的扬起，她转脸朝车里晃了一眼，面貌在李奇眼中一闪而过，是个极其出色的女子。

　　翟曜也看到了这个女孩，脸却沉了下来，冷嘲热讽的对李奇说：“怎么？看见老相好美人在抱心里感觉如何。”

　　李奇半晌没做声，连马路通了也不发动汽车，脸上看不出喜怒。大街上一声喇叭声猛然爆响，长长的鸣叫，凭地显出几分凄厉。翟曜冷着脸看着李奇，“还不开车？丢人现眼。”

　　陈染拉着毕常宁过了马路，进了西单商场从早上9点开始，到现在快四个小时，毕常宁跟着陈染从王府井一路逛到了西单，手里提了一大堆袋子，里面装着各种价格让毕常宁咋舌的东西，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瓶擦脸的面霜凭什么要600多块，就那么小一瓶供神似的供在精致的货架上，下面一排标价标价后面各种零。毕常宁看了各种费解。

　　可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陈染路过玖熙的时候看中了一双高跟鞋，红色的，红的像从人血里刚捞出来一样，刺目鲜艳，细细的跟像冰锥一样锋利，在白色灯光的照射下透露着骄傲张狂的气息。价钱先不说，陈染看见了惊呼一声跑进去，指着那双鞋就让店员拿给她试穿。

　　穿完了陈染站在镜子前各个角度的臭美一番，然后转身对毕常宁说：“结婚的那天我就穿这双。”

　　毕常宁脑子轰的乱成一团，陈染欢天喜地的让店员包了起来。店员听见陈染说是结婚要用的，开了单子直接走到毕常宁面前礼貌的说：“先生你好，一共是1298。”

　　毕常宁一愣，陈染和他谈恋爱到现在从没花过他的钱，猛的一来他都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店员脸上显出几分疑虑，在两人之间看了看。陈染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毕常宁这才忙不迭的掏出钱包接过单子，店员就领着他去了收银台。毕常宁身上现金不多，只好拿了卡出来刷了1298元给陈染买了这双鞋。和价格比起来，这双鞋的用途更让毕常宁受惊吓。

　　付了钱陈染的神色又恢复了娇俏甜美，挽着毕常宁继续厮杀。有了这一出，一路上毕常宁忐忑的心就没停下来过。并不是担心陈染再花他的钱，而是害怕下次还会不会有哪样东西让陈染提起结婚两个字。

　　毕常宁自己也不清楚他是怎么了，他自认绝对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男人，和陈染恋爱他也从没想过玩玩就算，可是一提到结婚，这种心惊胆战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感到诧异。他是怎么了？

　　这个疑问在他脑子里反复的回转，直到有一天他才找到了答案。

　　事情要从一个电话说起。

　　那天他正准备下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王启明打来的。内容不多赘述，就是通知毕常宁参加大学同学聚会。毕业两年多第一次同学聚会，毕常宁觉得他必须去，另外他还抱着一个想法，或许能够碰到褚泽骁。虽然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够联络到他，但是他还是去了。

　　地点定在京城一家四合院风格的餐厅，价格中等偏上，AA制分摊下来每人也出不了多少钱。毕常宁去的时候宽敞的四合院里已经摆了满满三大桌，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院子里满是酒菜飘香，四合院的黛瓦飞檐被喧天的声浪和昏黄的灯光遮掩的褪去了古意。

　　进到院内，毕常宁看见了不少熟悉的脸，还有一些不熟悉的，有男有女，恐怕是同学带来的同伴。找了一圈，他没看见褚泽骁，难免有些失望。

　　这时候一个人迎了上来，亲热的搂住他的肩膀冲院子里喊道：“嘿嘿，大家伙儿，陈超未来的妹夫毕常宁同学来了。”

　　院子里顿时爆出一阵呼声，老同学各个起哄似的嚷嚷起来，笑闹声连成一片。毕常宁笑也不是躲也不是，只得用胳膊肘顶了王启明一下，低声说：“就你事儿多。”

　　陈超这个时候跑出来解围，站起来高声说道：“嘿嘿嘿，都别瞎起哄，欺负我妹夫一会给你们好看啊。”

　　他这一喊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毕常宁感觉稍稍松了口气。王启明和陈超坐在一桌，于是毕常宁也挨着他们坐了下来。坐下后他拉了拉王启明，问道：“通知了褚泽骁吗？”

　　王启明和陈超都知道褚泽骁当初是怎么离开公司的，脸上嬉笑的表情淡了些，王启明说道：“通知了，不过不是我通知的，是方琳娜，她爸爸是北京书画院的成员，和褚泽骁的爸爸关系不错知道他的联系方式。据说通知到的时候那家伙正在凤凰的土楼里喂蚊子呢。不知道会不会来。”

　　“凤凰土楼？”

　　毕常宁疑惑的问，王启明点点头。

　　“嗯，这小子离开你们公司以后被他爸拉去挖那些破砖烂瓦了，据说挖到不少宝贝呢。一年多全国到处跑没几天呆在北京的，电话号码也早就换了，难怪我们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毕常宁更加疑惑了，“他还懂这些？”

　　坐在旁边的陈超刚被人灌了一杯二锅头，歇了口气凑过来满嘴喷酒气的对毕常宁说：“你还不知道啊？褚泽骁他爸是国家级的文物专家，专门给政府淘换宝贝的。褚泽骁这小子祖上三代都是玩古董字画的，家里藏得东西随便拿一样出来就能在北京买一套房。不过那些东西老头都看的比命还重，小时候褚泽骁藏着他爸的一个玉扳指带到学校玩，第二天就见他脸上顶着五个大手印来上课。”

　　毕常宁想象不出总是冷冰冰的褚泽骁小时候顽皮挨他爸打的样子，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褚泽骁小时候还这么顽皮过？”

　　陈超和褚泽骁从小学五年级就认识了，自然知道褚泽骁的底细。

　　“可不，小时候论顽皮，他敢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我还记得上他上初一的时候，他拉着我们几个发小逃课了一块儿去爬野长城，骑着自行车天没亮就出发，一直到天擦黑了才破衣烂衫的往回赶。回家之后每个人都挨了家长一顿大板子。”

　　野长城毕常宁知道，那是一段荒废的长城，地势险要，很多城墙和地砖都已经败坏了，供人行走的山体已经风化，有时候只够一个人堪堪的走过去。更甚至有些地方根本就找不到路，光秃秃的只能在地上看见几块腐朽的石头。山上野风横行，没有城墙的遮挡风一吹站在山上的人就会晃上三晃，稍有不慎掉下去就没命了。

　　“那是够大胆的，可是我看褚泽骁怎么也不像你说的那样啊？”

　　听毕常宁这么说，陈超轻轻的啧了一声，带着点儿唏嘘。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褚泽骁家里的事情可复杂了，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现在这种性格是在他初三那年突然就转变成这样的。”

　　毕常宁还想再问，这个时候从四合院门口走进一个人。

　　这人穿着松垮垮的白T恤，带着一顶鸭舌帽，工装裤、双肩包，脚上的高筒登山鞋还沾着黄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高大的身材迎着光，影子在他身后被拖得长长的。他像是一个突然闯进了城市人家的远游客，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也分外的引人注目。

　　他拿下了鸭舌帽，稍长的刘海就落下来遮住了额头和眉毛，那双眼睛在人群中搜寻，最后落在了毕常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