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熊猫凶猛

21、容易和不容易

　　“来来来，这杯必须喝了。早就听说曹经理身边有一位得力助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毕常宁刚给经理挡下了一轮酒，马上就有人起来开始了下一轮进攻。

　　毕常宁憨笑着说了几句谦虚话，倒不是他虚伪，而是他确实觉得自己除了会喝酒也没帮上经理什么忙。毕竟自己的业绩在公司虽然不至于垫底但绝对不属于上游，因此只要能用得到他的地方毕常宁从来都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于是这酒桌上的气氛在毕常宁一杯接一杯的喝，众人连声叫好中越来越热火朝天。趁着这热乎劲儿曹经理和宋大妈等人也开始上阵，一时间酒席上杯觥交错包间里充满了笑声喊叫声，酒气蒸腾人影摇晃，毕常宁耳朵里嗡嗡直响。听不清的喊叫声一声声的传进他的耳朵，却进不了他的脑袋。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醉，只是觉得有些累罢了。

　　工作才半年多，他已经对这种生活开始产生疲惫了。没日没夜的应酬，赴不完的饭局喝不完的酒，各种要注意的细节和礼仪，一顿饭吃下来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找准了人家说话的空档，既要把酒喝好了，也要把生意谈妥了。

　　这是很折磨人的一种工作方式，对于毕常宁来说这和他所向往的生活还是有差距的。当然，他也并不是不能胜任，工作这些时间他还是有不少的收获的。这些都体现在他日益上涨的工资上，这说明任何人只要敢豁出去把心一横，什么事儿都可以不当一回事儿。更何况在生存面前，理想什么的也确实有点儿可笑。

　　其实毕常宁也没什么理想，他就是想过点儿舒心的日子。标准和以前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可工作之后毕常宁才知道，这些看起来很简单的甚至不能称之为理想的理想，想要实现，你必须为之付出千万倍的努力。

　　想要在北京安家落户的人千千万万，无数人一辈子为了一套房子拼死拼活，试问哪个女人会跟着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男人谈恋爱呢？更遑论结婚生孩子。于是工作到现在，毕常宁总有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混出头的感觉，也许他确实有些浮躁了。毕竟工作才半年多，不应该有这种消极的想法。

　　天生就性情淡泊的毕常宁，对于这种每日周旋于客户酒桌和北京纵横交错的公交线路间的生活，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特别是现在，和公司把合同也签了，转正了工资也涨了，业绩也不错，每个月到手的工资养活自己已经完全不成问题，还能存下点儿钱给老家寄回去。可是他的个人生活依然是空白一片。

　　因为工作毕常宁也接触过不少女性，通过接触他才知道，这些在职场上混迹多年的女孩儿们，一个个都眼高于顶。谁都指着能找一个有车有房有背景的本地人，对于像毕常宁这样在城郊租着便宜一居室，上下班只能挤公交，每个月紧巴巴过日子的男人连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当然，毕常宁不相信世上就没有单纯的女孩儿了。可很明显的，在他周围的这个环境里这种女孩儿是不存在的。同阶层的人永远都想爬到上一个阶层去，特别是当他们和上一个阶层的人频繁接触之后，就会更加的鄙视自己身处的位置。

　　毕常宁正神游着，肩膀被人一拍。他回过神转过头，就看见宋大妈堆笑的脸。

　　“发什么愣？走了，搞定了。”

　　宋大妈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毕常宁这才站起身，然后对宋大妈说要去趟洗手间便离开了饭店包厢。

　　今天招待客户的饭店是京城数得上的名酒楼，一顿饭下来连酒带菜少说都是要伸一只手的价格。毕常宁各种酒喝了一肚子着急忙慌的要上厕所，刚走到洗手间入口便感觉瑞气万千，祥光普照。

　　抬头一看，嚯，复古的装饰，明亮的吊灯，镶着金边雕着花的大镜子整整两面墙都是，折射着灯光显得富丽堂皇。地板洁白光亮，一个穿着白衣的中年人站在洗手台边上，看见客人从里面出来了就递上一块小方巾。

　　这厕所，比他家气派多了！毕常宁看着就呵呵一乐，一边笑着朝递毛巾的大叔点了点头，一边进了洗手间。好在厕所还比较正常，至少打开厕所隔间的小门，毕常宁没看见镶金的马桶。

　　上完厕所从里面出来，洗了手大叔立即就递了条毛巾给毕常宁。毕常宁有些不太自在，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这种感觉，这就是传说中上帝的感觉吧？哎，一直以来他只伺候过上帝，今天在这大酒楼的厕所里，他终于也上帝了一回。

　　正感觉良好呢，突然一个男人从厕所出来站到毕常宁身边也准备洗手。那人刚往洗手池边一站，感应水龙头里的水就流了出来。可毕常宁惊奇的发现，这个男人光把手伸到龙头下，手却一动也不动。

　　这人好玩，这么大了还喜欢玩水吗？

　　毕常宁好奇的抬了抬眼睛，发现这个男人也在看他。然后毕常宁也愣住了。

　　“李……李叔叔。”

　　李奇被毕常宁一声唤这才醒过神来，赶忙把手从水龙头下面撤回来。

　　“常宁，好久不见了。”

　　毕常宁笑了笑，确实挺久没见了。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李奇就再没联系过他，而他也不打算主动联系李奇。其实那件事情不能都怪李奇，毕竟从当天晚上众人的态度来看，李奇也是仰人鼻息的。

　　翟曜的身份和排场一看就凌驾于李奇之上，再加上翟曜约自己到外面喝酒的时候他也没拒绝。毕常宁当时的脑子里压根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对自己的酒量也很有自信，自觉有恃无恐，谁想到最后会演变成那种状况？

　　人都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任何人事物如果将之加以对比总有轻重之分。这些毕常宁都知道，可人就是这样，即使通晓世间所有的道理，毕竟知易行难。

　　于是毕常宁意外遇见了李奇，也只能给他一个笑容，全然不知道要如何与他寒暄。其实曾几何时，寒暄这种代表客套的词在他们之间是不存在的。毕常宁猛然惊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说变就变，一点心理准备也不会给你。

　　“你们公司在这里招待客户？”

　　李奇先打破了僵局，毕常宁的尴尬如此明显，让他心里发慌。

　　“啊，是的，这不喝得差不多准备回去了。”

　　“嗯，那……”

　　“李叔叔来这里应该也是为了公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下次再联系吧。”

　　李奇本来也没打算挽留毕常宁，可毕常宁这么显而易见的抗拒使李奇一口气噎住了喉咙，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毕常宁便笑着和他道别转身离开。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从酒楼出来众人各自散了。经理和宋大妈开车把客户送回了酒店，两辆车八个人还大部分都是比较庞大的体型，毕常宁没车，也不好再去占一个位子，于是就和大家告了别自己挤公交车去了。

　　到了家开了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现在是十一月初，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可距离供暖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聚集了一天的寒意充斥房间，即使在暖光灯的照耀下依旧没有温度。毕常宁末梢循环不好，天气一冷就容易手脚冰凉，鞋子里的脚冷而潮湿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拿了睡衣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手脚总算暖了，他赶紧钻进了被窝。‘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喜洋洋和灰太狼的主题曲响起来，毕常宁缩着身体从被子里钻出来，跑到房间椅子旁在他脱下的一堆衣服里摸索了一会把手机掏出来，再火速奔回被窝里接通了电话。

　　“褚泽骁，啥事儿啊？”

　　“常宁，到家了吗？”

　　“嗯，刚到，怎么了？”

　　“没事儿，今儿晚上接待客户你没喝太多吧？”

　　毕常宁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说你可越来越贤惠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来，然后褚泽骁听见毕常宁充满笑意的声音：“生气了？”

　　“没有，我不会为这种事生气。”

　　毕常宁这种无意识的把夫妻角色套入两人关系的行为，常常让褚泽骁心里像挠痒痒似的，每每挑逗的他想直接强了他。可再看他一脸嬉笑的模样，有什么想法也只能压下去。

　　“在家干嘛呢？出来坐会儿吧，反正明天周末不上班。”

　　毕常宁想了想觉着闲着也是闲着，“好吧，你在哪儿呢？”

　　“我在荷花市场的一家桌上游戏店里，你过来吧。”

　　“桌上游戏？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嗯，你也认识的。”

　　“啊？我也认识？”

　　“是啊，王启明和陈超。”

　　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毕常宁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等着，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