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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红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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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在傍晚的时候停了,阳台上却没什么积水,吊椅上坐了人,晃动的同时举起的一只手也跟着动作。
“只见他手起刀落,一剑斩了那邪魔,方圆十里... ...”
“哥,”庆舟推开阳台的门,看向举着手机听书的祁赦,一时间还没适应,“我把晚饭打包回来了,我们吃完饭再听吧?”
他近乎哄小孩的语气落下,祁赦也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一点要起身的意思。
谁能想几个小时前还对被称作‘板砖’的手机嫌弃至极的人,现在是一点都不愿意把手机还给庆舟了,就为了听那么一会小说,祁赦把身上带着的几枚符箓全交了出去。
那些可比一个算不得好的手机要值钱多了。
庆舟摇摇头,从装食物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俨然市面上最新的机子。
他给新的充上电,饭菜摆好,老妈子一样地去把祁赦拉回客厅。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抽出祁赦手里的手机,完事了喘了一口气,“我给你买了新的,声音更清楚,我们吃完饭再听吧,而且我看时间,咱差不多得去见那个鬼差了。”
祁赦一想没错,不情愿地点头,“周平回来了,等会顺便看看,他要是不出来见我... ...”
他坐下,转过头看着庆舟,“我应该可以威胁威胁他?”
庆舟为周平抹一把汗,“可以是可以,但是最好不要,不到迫不得已,咱们不提倡暴力解决问题,言语暴力也是暴力,而且我看周平那样子,要是害怕的话,早早就接受了方市的地使帮助,他能被折磨这么久,拖到地府都找到你身上了,必定是因为他不配合,特别固执难搞,还有一种可能。”
他顿住,不知道该不该说。
“命不久矣,但受人威胁,”祁赦没什么负担地接了后面那话,“命线的少许改变早一些可以复原,可借运就是一整条命线,别说在短时间内归还都会有所损伤,他这情况,一看就是一年半载了,他的命途可承接不了那样旺盛的气运,就是要归还回去,没人帮他承接线上的罪孽,那得要了他的小命,他不可能感觉不到。”
“能命都不要,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被人威胁了,我倾向于是帮他的那个人在威胁他。”
祁赦夹起一根青菜,脸上毫无对生命即将逝去的悲伤,漠然而稍显无神的双眼里短暂闪过一丝情绪。
他抬起眼,眼睑上下交合,“说实话,如果三天后他还是不配合,我会强行把他的命线归还。”
庆舟夹菜的筷子抖了抖,他看向祁赦的眼神有了一丝惊讶和恐惧,如果在他面前说话的不是祁赦的话,他恐怕要紧急联系地使事务所那边的人,再强行把人绑住,然后交给那边处理。
不是什么人都能自然地把‘让一个人去死’这种话挂在嘴边的。
“我知道,你是线使,”庆舟放下筷子,表情难得严肃,“你能把那根命线上生出的罪孽解决,你可以选择不管,任它生成本该有的报应,可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能用最好的办法还是用最好的办法,至少目前看来,周平是想摆脱那种折磨的,不然也不会再房间里用那些驱魔辟邪的东西,我们有机会和他和平地坐下来聊聊。”
祁赦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眼里的光似乎明显了一些。
“可我不愿意和他坐下来好好聊聊,太固执,太一根筋,软弱,没有自我想法,别人说什么就信,要是没有他人的帮助和怂恿,他恐怕连接近被借运的那人的勇气都没有。”
他抬起一只手,视线落在手腕处。
“运可不是那么好借的。”
“也是,”庆舟认同地点头,反应过来后睁大眼睛,“现在能看见了?恢复还挺快的。”
祁赦眨了下眼,“收拾一群小鬼而已,费不了什么劲,我又不是因为那个才看不见,随机到这方面了,我也没办法。”
说完,抬头抛出疑问。
“对了,你刚刚说的线使,什么意思?”
庆舟“啊”了一声,“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以往的地使中,能完全消除命线留下的罪孽的,都会被协会称为线使,算是一种阶级分层吧,哥你肯定是线使,以后去协会,都要被人供着的,不过协会那边很少人知道你的存在,毕竟都在地下呆了几百年了,还不是人,一代换一代,早忘记了,至少方便很多。”
话一落地,祁赦的眼睛就散发出诡异的笑意。
“是吗?”低沉的声音让庆舟的笑容忽然一滞,祁赦撑着下颌,“话说你还挺关注我的,别人都忘了,你还记得在我出来的时候申请监管我,而且活得也够久,人家都有重孙了,你好像还是一个人,还是个地使,是平时疏忽了,还是压根没接什么活?这几百年,干什么去了?”
庆舟的脸色和吃了老黄莲一样苦涩,他别开头,轻咳一声。
“这个天赋嘛,每个人都不一样,就不要纠结这个了,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祁赦冷笑着,“我不关心你想利用我做什么,但如果你和周平是同一种人,那么之后我们不会有像这样坐下来吃一顿饭的机会,不止是我,我希望你明白。”
一番话让餐厅沉寂下来,祁赦擦了擦嘴,站起身将话题引开。
“那个人有消息了吗?”
庆舟恍然回神,他拿起手机,“他说要见面,让我们去找他。”
祁赦走向卧室,冷冷的声音传来。
“你吃完后,我们就走。”
庆舟攥着筷子,直到眼中的身影被门掩盖,心疼被敛起,剩下的落寞伴着低下消失,他轻声叹息,嘴上喃喃。
“所以我才不愿意成为线使... ...”
冷漠得让人心口都疼。
一栋林立在高楼大厦中的建筑前车来人往,对面的电子大屏上放着一位女星的广告,打的什么广告是忘了,唯独记得那张明艳的脸。
“哥,那是杨萩萩,就是上次我说周平家里有几本杂志,就是一种书,上面都是一些特别有名和特别好看的人,杨萩萩就放在书封上面,长得好看吧!”
祁赦盯着广告大屏看,视线在上面女星的忽然放大的眼睛上,一双红色的眼睛,在那张脸上却十分合适。
他收回视线,朝着庆舟说的目的地去,“是这里吧,带路。”
庆舟走在了前面,捧着手机看定位,很快就在眼前的大厦下停住脚步,他看见里面的容霁,还没出声提醒,就见祁赦快步走了进去。
“这样啊,那倒是挺难得,”男人撑在前台的桌子上,笑脸盈盈地与前台的人说话,“我回去得好好问问了,那就拜托你千万别告诉他我来了哦!”
“啪,”一只手放在容霁撑着桌面的手臂旁,女人的视线转开,露出探究的目光。
祁赦上下打量着容霁,视线大胆又露骨。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敲动,莫名心情烦躁,“你叫我来,准备在这里谈?”
女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动,她看看容霁,又瞧瞧祁赦,拿不准注意,于是收紧了手里的手机。
“那个,先生你们认识?如果是有事情谈,旁边就有咖啡厅,还是先生你也是来问周经理的?他今天没来上班,请假了,平时都是雷打不动的,今天却请假了,可能是天凉了,生病了。”
祁赦听她说完,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没来?”
女人接待点点头:“对啊,昨天就请假了,你们认识啊,你也是周经理的亲戚吗?”
祁赦愣住,他看向容霁,对方此刻扬着无辜的笑脸,看不出丝毫心虚。
他呵笑一声,想要拔腿走人,心里的念头才起来,就听见一声急匆匆的抱歉。
“抱歉抱歉,我离开太久了,”走过来一个穿着正装的女人,她对刚才和容霁说话的那位露出歉意的笑,“我肚子太疼了,谢谢你啊,我来吧,你快上去吧。”
“没事小煦,”临时接替的人笑笑,朝容霁不舍看了两眼,“我也不是很忙。”
她对容霁笑笑,伸出那只被紧握着的手机,“那个,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周平相关的,我还算知道不少,都可以问我!”
周平的名字一出,身边整理着装的女人短暂地滞了下表情,这点变化被人一点不落地收入眼中。
“抱... ...”容霁笑着欲要拒绝。
“哦?”祁赦拉下容霁的手,他对着女人说话,眼睛却是看着旁边才来的那位,“有一点我很想知道。”
“这位小姐,”他看见那人在被提起时身形一震,“也认识周平吗?看来人脉挺好。”
在场的人一怔,被问话的女人扭头,“你说小煦吗?说起来你们不信,周经理在追她呢!只可惜她不想谈恋爱,不然那样优秀的人拿出去,多长面子!”
小煦扯唇笑笑,不太自然地推着女人往外,“好了,再不上去,你就要被老板批评了,我已经耽误你很久了,快去吧,等会我下班的时候把大门钥匙给你送过去!走吧走吧!”
她一提醒,就听见人惊叫一声,也顾不得要容霁的号码了,迈开腿小跑向电梯。
“那你记得给我送上来啊!不然我要被锁公司了!记得啊!”
人一走,前台瞬间安静了下来,被叫做小煦的女人对几位笑了笑。
“请问几位有事情吗?已经五点半了,我要下班了。”
祁赦在她脸上瞧过几眼,转身招呼跟上来的庆舟。
“走吧,找个地方,”他扭头瞥了眼容霁,“谈谈。”
几人在大楼对面的咖啡厅角落坐下,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也不用太顾忌谈话的范围。
庆舟不断往外看,被祁赦叫了一声才收回视线,他看了看祁赦,又看了看容霁,笃定道;
“你们认出刚刚那个女生了吧?就照片上那个!”
祁赦垂下的眼眸稍微掀起一些,他抿着唇,低低地应了一声,显然只是听见了,却没有去联想关于小煦的事情。
庆舟得了回应,转过头,自顾自地继续说,“她刚才听我们提起周平的时候,眼神闪闪躲躲的,肯定有猫腻,说不定帮周平借运的就是她,对了,这位鬼差大人,你搞到周平的信息了吗?有什么发现?”
他的表情在尾音落下时凝固,只见容霁直勾勾盯着发呆的祁赦看,一点都不收敛。
“咳咳!这位!鬼差大人,我跟你说话你盯着祁赦看干什么?他脸上有花吗?”
容霁转目:“他好看,看入迷是人之常情,怎么了?不许看?”
没能想到容霁能如此厚脸皮回答的庆舟面色一涨,他重重咳了一声,终于吸引了祁赦的主要注意力。
“你有咳疾?”
祁赦眼神略有疑惑地看着他。
“有病趁早去看大夫。”
说完,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几口。
“这个我知道,不是,我没病!”
庆舟一时无力辩解,延续刚才的问题盯着容霁。
“所以这位鬼差大人,我们说正事?”
容霁看了看庆舟,听着他的语气,顿时明白这人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这种敌意似乎是来自于他过多关注于身边那位青年。
“消息是有,”他把原先庆舟他们给的照片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卷口袋根本装不下的卷轴,“里面有周平的往来关系,和他的命途大致走向,但都是大致,我只提供名字和其间关联,追随不了他往来的那些人与他的因果,能不能找到被借运的那人,就要看运气了。”
祁赦放下杯子,拿起卷轴,却并未打开。
他剩下的一只手搭在桌上,有意识地捏搓着,拇指经过各处,倏然神色一凝。
他遽然站起。
“果然!”
庆舟一脸迷惑,“怎,怎么了?”
祁赦低头朝容霁看,侧过身要出去的姿态。
“下次再感谢你,我现在有点情况,烦请让一下。”
容霁慢悠悠起身让开,“算到什么了?”
祁赦把卷轴塞到庆舟手里,面上严肃。
“大凶,周平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