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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领地 ...

  •   他闭上眼,眉宇间的戾气散去不少。
      沈软虽然饿得头晕眼花,但此刻却不敢动弹。
      因为她发现,这怪物似乎真的很痛苦。哪怕是在这种看似温存的姿势下,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那是极度隐忍的痉挛。而且随着两人皮肤相贴,沈软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极其纯粹、霸道的热流,正顺着接触的地方,缓缓渡入她的体内。
      原本因为落水受寒而有些发僵的四肢,竟然在这股热流的冲刷下,变得暖洋洋的,连那个常年隐隐作痛的旧伤膝盖都不疼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龙气?
      沈软心中一动。
      她在村里听老人们说过,龙乃万物之灵,哪怕是一口龙气,也能活死人肉白骨。如今这恶蛟虽然落魄,但这满身的灵气却是实打实的。
      只要待在他身边,哪怕不吃不喝,似乎……也能吊着一口命?
      意识到这一点,沈软心里的恐惧稍微退去了一些。
      沈软看着不远处那片肥沃的黑土地,又看了看把自己圈得严严实实的怪物,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里慢慢成型。
      “那个……”
      沈软小声开口,试图沟通,“既然我给你当枕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怪物闭着眼,没理她,只有尾巴尖懒洋洋地拍了一下地面,表示在听。
      “那边的地太硬了,我翻不动。”沈软得寸进尺地指了指那片息壤,“明天你能不能用尾巴帮我犁一下地?我想种点葱。”
      那怪物突然睁开了眼。
      那双猩红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看傻子的关爱和嘲讽。
      他是龙。
      哪怕是遭了难的龙,也是这一方天地的霸主。
      让他去犁地?
      “不做。”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重新闭上眼,并且为了表示拒绝,将沈软搂得更紧了,差点让她窒息。
      沈软撇了撇嘴。
      不做就不做,凶什么凶。
      她就不信了,等明天再烤一只更香的鱼,甚至要是能找到野蜂蜜做个蜜汁烤翅……看这条馋嘴龙还能不能守住底线!
      这一夜,渊底无风无雨。
      而在她睡着后,那原本闭目养神的恶蛟,却再次睁开了眼。
      他在黑暗中静静地注视着怀里这个不仅胆大包天,还带着一股好闻香味的人类少女。
      目光扫过她磨破皮的手肘,瞳孔微微收缩。
      片刻后,他有些笨拙地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淡淡的莹白光芒,轻轻点在了沈软的伤口上。
      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
      “娇气。”
      他嫌弃地哼了一声,随后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陷入了沉眠。
      翌日清晨。
      沈软醒来时,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子,预想中浑身散架般的酸痛竟然没有出现。
      反倒是手肘和膝盖上那些原本火辣辣的擦伤,此刻竟只剩下淡淡的粉痕,不疼也不痒,像是被什么灵丹妙药精心将养过一般。
      她有些茫然地坐起身,身上的那条沉重的大尾巴已经不见了。
      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那块被睡得温热的玉石表面,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冷香。
      “龙气……真这么管用?”
      沈软摸了摸自己光洁如初的手肘,心中对那个冷冰冰的大家伙多了几分复杂的感激。
      虽然那是只吃人的恶蛟,但至少目前看来,他是个讲信用的。
      既然身体没事,沈软那颗闲不住的种田心又开始躁动了。
      她跳下石台,直奔昨天看好的那块黑土地。
      这息壤果然是神物,昨天刚种下去的小葱种子,经过一夜灵气和地下河水的滋润,此刻竟然已经冒出了嫩生生的绿尖儿!那抹翠绿在这昏暗的渊底显得格外喜人。
      “真能长!”
      沈软喜出望外,干劲十足。她想趁热打铁,把剩下那几颗珍贵的红薯种也种下去。
      然而,现实很快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这息壤虽然肥沃,但因为常年无人耕种,表层板结得像铁块一样硬。沈软手里只有一根并不顺手的尖头枯木,她撅着屁股刨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也只在地上刨出了几个浅浅的白印子。
      “这也太硬了……”
      沈软泄气地丢下木棍,瘫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手腕。
      照这个速度,等她把地翻好,这红薯种恐怕都发霉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寒潭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
      沈软回头,只见那条消失了一早上的恶蛟破水而出。他手里正抓着两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银白大鱼,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美得惊心动魄又杀气腾腾。
      他游上岸,随手将那两条鱼扔到沈软脚边,发出“啪嗒”一声湿响。
      鱼还在地上扑腾,溅了沈软一身泥点子。
      沈软看着那两条肥鱼,又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心,突然灵机一动。
      她捂着手腕,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痛呼:“嘶……”
      恶蛟正等着那股焦香味,见她不动,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发出一声低沉的疑问音。
      “大……龙君。”
      沈软仰起头,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看着他,“不是我不想烤,是这地太硬了。我刚才想挖个坑生火做灶,结果手腕扭到了,疼得拿不住鱼叉。”
      她睁眼说瞎话,恶蛟的视线落在她那只虽然有些红的手腕上,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人类,果然脆弱且麻烦。
      但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鱼,想起昨晚那个味道,喉结不争气地滚了滚。
      “麻烦。”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那条粗壮有力蛇尾突然扬起,带着破空之声,重重地拍在了沈软面前那块板结的黑土地上。
      “轰——!”
      一声巨响,泥土飞溅。
      沈软吓得往后一缩。
      等尘埃落定,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见原本坚硬如铁的土地,被这一尾巴抽下去,直接出现了一道深达半尺、土质松软的沟壑!
      恶蛟似乎对这种粗活感到十分掉价,他收回尾巴,嫌弃地在水里涮了涮上面的泥,然后冷冷地盯着沈软:行了吧?
      沈软忍住想给他鼓掌的冲动,强压下嘴角的笑意,立刻竖起大拇指:“龙君真厉害!这一尾巴下去,比十头牛都管用!”
      “牛?”
      恶蛟皱眉,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低等生物,但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在拿他和畜生比。
      他危险地嘶嘶了两声。
      “啊,我是说,龙君神力盖世!”沈软求生欲极强,她慌忙改口,麻利地捡起地上的鱼,“既然地翻好了,我是说灶台坑挖好了,我这就给您做鱼吃!今天咱们做个叫花鱼,包在泥里烤,比昨天的更嫩!”
      听到这句话,恶蛟眼中的杀气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矜持的等待。
      他盘回石台上,下巴搁在爪子上,尾巴尖却悄悄地伸过来,在沈软刚刚翻好的那片松软泥土上又戳了两下。
      好像……也不是很费劲。
      接下来的三天,渊底的日子过得竟意外地和谐。
      沈软仿佛真的把这吃人的深渊当成了自家后院。
      她用那把龙鳞匕首削了石碗石锅;用蜕下来的大块蛇皮,做成了防水的雨棚和软垫;甚至还用几根龙骨搭了个简易的晾衣架。
      而那条恶蛟,在沈软变着花样的美食攻势下,虽然依旧是一副高冷傲慢的模样,但身体却很诚实。
      渊底岁月静好,仿佛世外桃源。
      断崖之上,热浪滚滚。
      这几天,别说雨,连一丝风都没有。村里的井彻底干了,田里的庄稼死了一大半。
      王氏和沈娇娇此刻正趴在锁龙渊的边缘,两人都被晒得脱了一层皮,嘴唇干裂,眼中满是绝望和贪婪。
      “娘,这日子没法过了!”沈娇娇哭丧着脸,声音沙哑,“族长给的那两亩水田根本没水,全是干裂的口子!咱们把家里的粮食都吃光了,现在连口喝的水都没有。”
      王氏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深不见底的渊口。
      那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那小贱人肯定早死了。”王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这几天下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娇娇,把你爹留下的那根采药绳拿来。”
      “娘,你要下去?”沈娇娇吓了一跳,“那下面可是有恶蛟啊!”
      “怕什么!都三天了,那恶蛟若是吃人,早该吃完了去睡觉了。”王氏咬牙切齿,“那坠子至少能换五斗米!为了活命,必须赌一把!再说了,万一那小贱人的尸首还在,咱们还能把她身上的嫁衣扒下来卖了。”
      母女俩一拍即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这吃人的世道,恐惧终究抵不过贪婪。
      她们将粗麻绳拴在崖边的枯树上,王氏年纪大不敢下,便让年轻力壮的沈娇娇顺着绳子慢慢往下滑,去探探路。
      绳子不够长,只到渊底上方几十丈的位置。
      沈娇娇吊在半空中,吓得腿肚子转筋。她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风灯,颤颤巍巍地往那漆黑的渊底照去。
      “怎么样?看见尸首了吗?”上面传来王氏焦急的喊声。
      沈娇娇刚想说太黑了看不清,突然,一阵穿堂风吹过,吹散了渊底常年笼罩的薄雾。
      下一秒,沈娇娇的眼睛猛地瞪大,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她没有看见血肉模糊的尸体,也没有看见森森白骨。
      借着那风灯的光,她看见在那死寂的深渊底部,竟然有着一大片生机勃勃的翠绿!
      那是……菜地?
      而在那片菜地旁,有一方清澈见底的水潭,水波粼粼。
      那个本该粉身碎骨的沈软,此刻正拿着一个鲜红欲滴的野果,正坐在一个精致的石台上吃得津津有味。
      她面色红润,皮肤比在上面时还要水灵,哪里像是去送死的,分明是来享福的!
      而在她身后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盘踞着,但因为角度问题,沈娇娇只看见了一堆在那怪物身旁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那是恶蛟几百年来收集的亮晶晶收藏品,被他随手扔出来给沈软当凳子坐了。
      嫉妒在这一瞬间冲垮了沈娇娇的理智。
      凭什么?!
      她们在上面喝尿吃土,快要渴死了;这小贱人却在下面有水有粮,还守着那么一堆金山银山!
      “娘!娘!”
      沈娇娇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冲着上面大喊,“她没死!沈软那个贱人没死!”
      “什么?!”上面的王氏一惊。
      “不仅没死,这下面全是水!还有宝贝!好多金子!”沈娇娇眼睛赤红,贪婪地盯着下方,“娘,咱们发财了!这哪里是死地,这分明是个聚宝盆啊!”
      王氏在上面听得呼吸急促,手里的绳子都勒进了肉里。
      水?金子?
      这原本该是她们的!是沈软这个小偷抢走了属于沈家的气运!
      “快!上来!”王氏的声音阴狠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既然她没死,那这地方就该归咱们!咱们回去叫上你二叔和表哥,带上家伙。今晚咱们就下去,送那丫头最后一程……”
      “这风水宝地,以后就是咱们陈家的了!”
      沈娇娇兴奋地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临走前又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渊底那个渺小的身影。
      等着吧,沈软。
      你的水,你的金子,还有你的命,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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