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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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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去沙漠与乌尔德克远东小镇不同,路程就有去乌尔德克一个来回远,他们得先回逹安补给物资。
他们五个人在茶几旁围成了一个圈,陈疏布置了一下准备跟采买任务。五个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下午一点就从这里回逹安。
五个人四散后,陈疏出了门,浓烈的香烟氤氲在他的唇边,给他的瞳孔蒙上了一层雾,他给那串号码打了一个电话,嗓音沙哑而模糊,内容很简短:“下午1点,我们从乌尔德克回到逹安,四天后出发去赛木沙漠。”
周芜此刻正站在窗外,她左肩没之间那么疼了,缠着厚厚的纱布,她望着窗外渐渐没有那么浓绿的树叶,秋天要来了。
她说好。
之后便很任性的办了出院手续。
下午1点,她跟她的车一起出现在了宾馆楼下。
他们五个人一推开宾馆的门就看到了周芜黑色的吉普车,那辆车已经没有第一次见的时候那么亮了,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远酋撇了一眼,直接走了。阿牧看到远酋走了,也立刻跟上去。
乌狈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他不知道是要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
倒是啸谷大大方方走过去,敲了敲周芜的车窗,寒暄了两句。
他说:“你这伤开车没问题吧,会不会撕裂伤口?”
周芜:“没事。”
乌狈犹豫了一会儿,用余光小心翼翼观察陈疏对啸谷去打招呼的态度,陈疏敏锐捕捉到了他的目光:“你要想去,就去。”
乌狈得到首肯后,眼里的忐忑立即变得热切,他走过去挤在啸谷旁边,羞涩地喊了一声:“周芜姐。”
周芜对他笑了笑,目光却紧紧盯着后视镜,后视镜里是陈疏的脸。
下午一点阳光非常刺眼,陈疏眯着眼看这里,眉骨投下的阴影包裹着眼窝,跟梦中他们第一次相见一样,他是如此高大而沉默,周芜看见他慢慢拉动上下唇,他说:“走了。”
让周芜想到他在梦中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上车,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啸谷客气地提醒了两句:“路上小心啊。”
“谢谢。”
周芜跟在他们的车后面,左肩传来针扎般密集的痛,她无言的坚持着,中间自己换了两次纱布,到達安的时候最后一块纱布还是渗出了很多血,她回家的路经过观松南的心理治疗室,她顺便去了一趟他那里的外科室换药。
当护士一层层揭开纱布,发现那还未完全愈合的小小的黑洞,眉头狰狞的皱了一下。她手上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柔小心,给周芜换好药之后,提醒道:“伤口不要沾水,不要做剧烈运动。”
周芜正在单手扣衣服:“好。”
周芜戴上帽子准备离开,刚走不到五十米就看到了观松南。他穿着到膝盖上面一点点的白大褂,还是那副银丝眼镜,眼里有担心有责备,他没有走近才说话,他就立在那里,声音不大刚好能清晰传进周芜的耳朵里,他说:“你到底还要怎样折磨你自己。”
“我没有折磨我自己,”周芜说:“我在找她。”
观松南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周芜也同时转身,朝着跟他相反的方向离去。
周芜驾车行驶在之前她几乎半个月就要重复走一次的路上,压抑在她心中的东西她非常清楚——自我和答案。
只是这些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就算是她的主治医生。观松南心里也非常清楚,周芜有一个地方绝对不能触碰,有一些事情绝对不能说,所以他气愤,这些东西值得她付出生命吗?值得她活在被拉扯的痛苦中吗?
当子弹打进周芜的左肩,那一刻她听见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值得吗?“
她没有给这个问题答案。
相反的从乌尔德克回来她的心情竟然变得轻松了一些,是因为某些眉目开始展开了吗?
周芜回到家,巨大的落地窗外依旧车水马龙,这个屋子还是如此简洁而冰冷。
刚到家没一会儿,施边月的电话就打来了。
白噪音裹着她活泼的声线:“我估摸着你也应该到了。”
“刚到。“周芜语调冷淡和施边月的声音掀起了鲜明的对比,一个热带雨林一个南极。
周芜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施边月说:“晚点我去你家看看你。”
周芜没有拒绝,淡淡说了句:“好。”
约定好之后就挂了电话,挂断之后周芜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陈疏到了吗?
陈疏到了。
他提上深色行李箱,鸭舌帽遮住他的眉目,一步三个台阶走上楼。
他住在一个筒子楼,嘈杂破败,跟他一样粗糙而充满故事感。
陈疏拧开门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那位中年男人,有着不怒自威的震慑力,不是他的居所却展现出是他地盘的从容。
陈疏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行李箱靠墙放下。
陈青序说:“怎么不回家住。”
陈疏站在陈青序面前,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势镇压:“住在这挺好的。”
陈青序锐利的目光在陈疏身上渡了一个来回,得出一个结论:“你比你哥适合干这行。”
陈疏听到“你哥”两个字瞬间僵直了,血液倒灌,心脏极速收缩了一下,转而又恢复平静,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控。
这件事无论过去多久,还是有轻易让他失控的本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陈疏尖刻的反问道。
陈青序已逐渐年迈,当初陈仞死的时候他表现的十分平静,用他强悍的耐力控制住了剧烈的悲痛。
他引以为傲,万般磨砺的大儿子。
此后他没有像陈疏一样几乎把这个人这个名字当作一个禁忌,每每提起都是云淡风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和陈疏一样,没有从这件事中彻底抽离出来,他的心还是因为这件事长久的缺失了一块。
陈疏决定接替陈仞的位置工作,并决心找出杀害陈仞的仇人的时候,他没有阻止。
其实就算强悍如他,也是怕的,他怕陈疏跟陈仞一样一去不回。
丧子之痛,难历二次,只是他又如何能放任大儿子死的不明不白。
陈疏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一改之前的不羁放荡,陈青序也逐渐放下一点心来。可惜父子俩都不会表达,越是在意越爱隐藏。
陈青序无法回答现在说这些的意义是什么,沟壑丛生的威严上罕见一丝落寞,他看着陈疏那张和陈仞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一语双关地说:“回一趟家吧,你妈想你了。”
陈疏冷冷地回:“知道了。”
陈青序把一份资料放在桌子上:“这是你要的。”
陈疏撇了一眼,那是乌狈的资料。
房间里是有些尴尬的沉默,父子俩之间的磁场不是很合,陈青序也知道陈疏一向和他没什么话说,还是识趣点走吧。
他站起身,走到陈疏身边的时候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刚准备抬起想想还是算了,陈疏应该不喜欢。
陈青序说:“走了。”
陈疏没有说话,一句“路上小心”或只是“好”表示知道了这样的词汇都没有,他用余光观察到了父亲的背影,他是老了吗,记忆中的父亲具有十足的压迫感,小时候走到父亲身边都会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放慢脚步,怎么现在跟他对峙都敢了。
怎么现在,好好的一家人,支离破碎了。
愤怒和仇恨这些年一直笼罩在陈疏的心头,他用理智冷静地克制,但是只要一看到父亲,一回到那个家,所有的负面情绪摧枯拉朽,纷至沓来。
他知道这一切和父亲和家无关,但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一回到那个地方,陈仞的脸就死死钉在眼前,他青灰色的脸,没有血色的唇,睁着眼躺在一片死白中,死不瞑目。
陈青序干瘪的皮肤贴着凸起的骨头打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木门蜿蜒着发出陈旧的抗议,它丝滑的同类,现在应该在高档小区享受着专业保洁的“按摩”。
它的同类也被利落地打开了,施边月在玄关换了自己的专属拖鞋,驾轻就熟地进来了,毫不客气地对周芜说:“这次我得跟着你一起去!”
周芜已换了一件丝绸的拖地长裙,微微突出的肩胛骨,具有畸形线条的美感,她直直朝施边月说话的方向望去,毫不犹豫的回绝:“不行。”
“为什么?”施边月拧着眉,她十分不解:“我可以照顾好自己,顺便还能照顾你。”
“不行。”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施边月指着周芜肩膀上的纱布,像是要剜出里面的血丝。
周芜丝毫不在意,施边月刚才站在玄关前面一点的岛台旁边,那边没有开灯,因此看她的脸只能模糊看见轮廓,她现在从那边慢慢走到周芜这里,面容也逐渐清晰。
她比周芜大一点,状态却比周芜好了不少,鲜亮而活泼,只是眼角的鱼尾纹并不会因为积极向上的心态而平复啊。
轻微下垂的皮肉,小心翼翼挂在鼻翼的法令纹旁。
周芜说:“你太爱笑了。”
施边月不明就里:“这个跟这件事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你的法令纹太重了。”
施边月爆发出尖锐的惊吓声,边往洗手间的镜子那边疾步,边喊:“不可能吧!怎么可能!”
走到镜子旁,左看右看,确认了一遍又一遍,并不像周芜说的那么夸张才安定下来。
“周芜,有法令纹是正常的。”
“是的,所以我不让你去也是正常的。”
“这两件事的关联是什么?”
“关联是我俩的看法都正常。”
施边月:“....”
不死心地继续坚持:“我不接受。”
抗议无效,周芜四两拨千斤:“你接受了你的法令纹。”
“有法令纹是正常的!!!”
“我不让你去也是正常的。”
“我不接受!”
“还有什么比接受法令纹更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