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时刻》水潋韫

2、底线

　　萧悠是在隔天早上醒的，他刚醒的时候，情绪极其不稳定，怕是谋杀，是绑架，怕自己这辈子就栽在这。

　　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他自己的卧室，手机就放在床头。萧悠没有关闭软件通知的习惯，所以十几个小时过去他的手机早就被校帖回复充斥。
　　他大致翻看了一遍，些许辱骂的言语出现在萧悠眼前，他很在意，他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在意别人的情绪，在意所有的事。
　　似乎是看累了，他起身走向了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或许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太损人了，萧悠的气血明显苍白。

　　就在此刻，门铃响了，萧悠以为萧衿在家，所以并没理会，可过了一会，门铃还在响，萧悠知道了，萧衿不在家，他只能自己下楼开门。
　　是的，门外是徐璐，萧悠正愁要不要去找徐璐说个干净，她自己就来了。萧悠不想说话，侧了身子示意徐璐进门。

　　徐璐换了双一次性拖鞋，她一步一步的走向萧悠，脚步声一下一下的打在萧悠紧绷的神经上。
　　“你来干什么？有事快说。”萧悠后退了几步，懒散的靠在墙上。徐璐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你是同性恋吗？”

　　萧悠听见这话，汗毛立了起来，“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徐璐的指甲嵌入掌心，声音不自觉发颤：“是他，是你最亲爱的哥…”

　　徐璐话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是萧衿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一盒蛋糕和玉米排骨汤，“呀，家里来客人了，怎么是你呀？徐同学。”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招候话，到徐璐耳朵里就变了味，萧衿声音像是淬了冰，徐璐只觉得周围空气都变的寒冷。

　　萧衿把东西放到茶几上，而萧悠只顾着想徐璐刚刚没说完的话，忘记了平时哥弟两人的进门抱，萧衿声音不由得放软：“萧悠，过来，你忘记抱我了。”
　　萧悠回过神来，扑过去抱住萧衿，显然把徐璐当成了空气。萧衿回抱住他，低头在他颈处蹭了蹭，随后抬头向徐璐投去近似挑衅的目光，徐璐眼中又掺了一点嫉妒的意味。

　　两人放开彼此，“好了，现在到徐同学说说自己来干什么？让我猜猜，是来找萧悠说同性恋的吧？”徐璐听见这话，脸色瞬间白了下去，萧衿看见她的反应，勾唇笑了笑，“看来，是我猜对了，对吧？徐同学？”
　　萧衿没等徐璐做出反应接着往下说：“徐同学，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了，专门等到我出门再来，就是为了在我弟弟面前撕碎我好哥哥的形象，我没说错吧？”

　　徐璐的神经被这段话激起，不经大脑思考就说出了反驳的话语：“我才没有！是…是你说的，萧悠是同性恋，我做为他的爱慕者，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喜欢男人，我只能亲自来问，我有什么错！？”

　　徐璐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萧衿的眼神格外低沉，徐璐打了一个寒颤，还想找补，她的视线转向萧悠：“萧悠，你听我说，我记错了，不是你哥，是一个我外校的朋友告诉我的，你不要当真！”萧悠沉默了，徐璐的解释太假，他不想在一早和别人争辩，他累了，转身上了二楼，而徐璐则被“请”了出去。

　　萧衿以为萧悠会回自己的房间，他站在萧悠卧室门前，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门内的动静，很安静。
　　他知道他需要给萧悠自己处理事情的机会，但是他又不舍得，怕萧悠受到伤害，算了，长出羽翼的鸟，也总要学会独立飞翔，有危险自己再出手，所以萧衿走了，脚步带着犹豫。
　　萧衿回了房间，刚推开门，就看见自己床上鼓了个大包，他知道里面是萧悠，所以他只是走过去默默抱了抱大包里的人，然后出了房间去了书房。

　　刚坐下打开手机，凌茗就打了电话过来，“喂！萧衿不好了，徐璐又开始了，快看校帖！”萧衿秒切界面，翻到徐璐校帖主页，里面赫然躺着一分钟前发布的新帖。
　　ID璐林丛生
　　惊天大料，我们的男神萧悠竟是通讯录！
　　这条帖子刚刚发布，还没有什么流量，电话没挂，萧衿对着凌茗说：“你先后台把这条给下了，必要时封徐璐的号。”—“好。”

　　萧衿抓起一旁的车钥匙就跑，他前几天就会料到会有要用法的时候，早就已经联系了律师，他给律师发了条通知，让律师随时准备。

　　萧矜的车刚驶出小区，手机就震了一下，是凌茗的电话，“帖下了，号封了，但有人截了图。”
　　他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骨节泛着冷白：“把截图源头清掉，顺便把徐璐造谣的证据整理一份，发给她家长。”
　　电话那头的凌茗顿了顿：“真要这么绝？”

　　“她碰了不该碰的。”萧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声线发冷，“底线以内，我能容纳，越了线，没得商量。”

　　挂了电话，萧衿靠在椅背上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用这种方法来逼徐璐了，怎么还逆着走呢，没人告诉她逆着走掉的更深吗。
　　萧悠蜷在萧衿的被子里，鼻尖裹着萧衿的味道，像浸在刚晒过的阳光里。他听见手机在枕头边震了一下。
　　萧衿：别多想，睡一觉，交给我。

　　他没回，把脸埋进被子里。手机屏幕还亮着，是校帖刷新的提示，可他连手指都懒得抬。
　　半个月前的事像团湿棉花堵在喉咙里，校运动会的后台，他撞见萧衿和学生会的学长争执，对方抓着萧衿的手腕往储物间推，他冲上去拦，混乱里不知谁撞翻了道具箱，木板砸在他额角，再醒来就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后来萧衿说是意外，可他看见学长看萧衿的眼神，像毒蛇吐信。
　　门把咯地响了一声，萧悠猛地绷紧脊背。是萧衿，脚步很轻，带着外面的寒气。他没开灯，摸着黑坐在床沿，手指碰了碰萧悠露在被子外的脚踝：“还没睡吗？”
　　萧悠把脚往被子里缩了缩：“嗯。”

　　“饿不饿？”萧衿的声音贴着被子传过来，“蛋糕是你爱吃的蓝莓馅，汤我加热了，起来喝点暖暖胃。”
　　“不想吃。”

　　萧衿没再说话，过了会儿，萧悠听见他脱了外套，窸窸窣窣地钻进被子里。后背贴上一片温热，萧衿的下巴抵在他发顶：“徐璐的事，我会处理。”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萧悠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我跟她根本不熟。”
　　“她喜欢你。”萧衿的手指顺着他的后颈往下，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胛骨，“喜欢到觉得同性恋是能毁掉你的罪名。”

　　萧悠没说话，就这样沉默的睡着了。萧衿像小时候那样轻拍他，哄小孩似的，也不错，萧悠是萧衿要养的第一个孩子。
　　第二天醒的时候，萧衿已经不在了。床头柜上放着温好的牛奶和三明治，旁边压着张便签：“醒了给我打电话，不打也没事。”字迹是萧衿惯常的行楷，末尾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

　　萧悠拿起手机，才发现微信里的消息炸了。不是校帖的后续，是高一学生总群里的骚动。有人说徐璐这几天不见人影了，有人说校论坛里所有关于“萧悠”的帖子都消失了，还有人私戳他：“萧悠，你没事吧？徐璐昨天发的帖太离谱了！”

　　他没回，拿着纸条先给萧衿打了电话。那边很快接了，背景音是键盘敲击的脆响：“醒了？”
　　“嗯。”萧悠捏着手机，“哥，你在哪？”
　　“朋友工作室。”萧衿的声音顿了顿，“在整理证据，律师那边已经拟好函了。”
　　“那……徐璐怎么办？”
　　萧衿的键盘声停了：“她需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他没说具体的，只补了句，“别想这些，下午我带你出去吃饭？”

　　萧悠应了，挂了电话却没什么胃口。他走到窗边，看见楼下停着辆眼熟的车，不出意外是徐璐的。她站在单元门口，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着纸巾，旁边站着个穿职业装的女人，应该是她妈妈。
　　没过一会，萧衿的车进来了，按理说他才高二，还不到驾驶机动车的法定年龄，但他是提前学了，证却考不了。看见萧衿的车后，萧悠拉上窗帘选择继续回床上睡觉，至于徐璐，交给哥哥就好。

　　大概是40分钟的时间，萧衿跟徐璐妈妈谈好了，对方妈妈的态度很好，主动提出让徐璐公开道歉并且停课一周，萧衿答应了，那么这事就再也不提。
　　萧悠再醒时，天已经擦黑。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混着烤箱的甜香飘进来，是他爱吃的蛋挞。

　　他趿着拖鞋下楼，看见萧衿正把烤好的蛋挞往盘子里摆，袖子卷到小臂，露出几道浅淡的烫伤疤。是上个月萧悠发烧，他煮姜汤时烫的。

　　“醒了？”萧衿抬眼，指尖沾了点糖霜，“刚烤的，还热乎，快吃。”
　　萧悠没动，盯着他的疤：“哥，徐璐……”
　　“她妈刚发了道歉声明，明天会让她在校帖置顶公开道歉。”萧衿把装了蛋挞的烤盘推到他面前，“停课一周，够了。”

　　萧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默默道谢：“谢谢哥哥，我是不是又麻烦你了。”
　　萧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眼底含着笑意，“不用说谢谢，不麻烦，你是我弟弟，我乐意，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