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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论坛的帷幕落下,日子却并未因此清闲下来。

      那些未能尽兴的对话、试探性的合作意向、以及必须亲自维系的重要人脉,从台前延伸至幕后。

      沈聿珩与谢妄各自周旋于不同的茶室、私宴与会客室。

      一场接着一场地周旋,繁复而耗神。

      沈聿珩几乎是靠着严苛的自律撑过了这两天。

      疲惫感如潮水般一层层漫上来,他却始终绷着那根弦,不容自己有片刻松懈——这是沈家继承人的本能,也是身处漩涡中心的自觉。

      到了第四日,他收到谢妄发来的一条简短的晚饭邀约。

      按理,这顿饭本该由他来请。沈家那场工艺危机,若非谢妄以雷霆手腕调动庞大资源倾力相助,绝无可能那般漂亮地逆转,甚至借势将其升华为一场引发全民共鸣的“匠心”宣言。

      这份人情,沈聿珩掂量得清楚,也一直记在心上。只是这几日连轴转,答谢的念头刚在脑中浮起,便被接踵而至的事务按了下去。

      没曾想,对方竟先了一步。

      其实,早在接到论坛联合主办的邀约时,沈聿珩心底就曾掠过一丝疑惑:谢妄与这般纯粹的文化盛事,究竟是如何产生交集的?以止行传媒的商业体量与谢妄历来精准凌厉的行事风格,这绝非寻常意义上的文化赞助那般简单。

      聪慧如他,自然有些模糊的猜想。论坛筹备过程中那些过于顺畅的环节、精准匹配的资源支持,乃至谢妄落在他身上时,偶尔会泄露出的、一丝超越商业伙伴界限的专注目光……

      这些,都隐约指向某种未明言的可能性。但猜想终究只是猜想,缺乏确凿的实证,更显得有几分……过于私人化的揣测。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按了按发紧的眉心,将那点纷乱却无处安放的思绪强压下去。

      无论如何,论坛结果圆满,各方皆有所得,这便够了。至于其间是否另有深意,不妨……静观其变。

      既然对方已开口,这顿饭自然是要去的。

      谢妄是亲自开车来接人的。

      都说车如其人,财富地位、审美偏好乃至骨子里的性情,总能从这四个轮子的选择里透出几分端倪。

      而当沈聿珩看到那辆静静停在暮色里的车时,便明白——它确实全方位地昭示着主人的特质。

      那是一辆定制的中大型豪华SUV。车身厚重轩昂,沉稳的气势之下带着安稳的庇护感。线条在硬朗中透着简洁的弧度。通体是近乎墨色的岩层灰,在将尽的天光下泛着冷冽又克制的光泽。

      犹如一头藏在暗处的兽,将力量尽数敛在钢铁骨架里。

      让沈聿珩略感意外的是,谢妄并未坐在车内等候,而是闲适地倚在车门边。

      见他走近,谢妄直起身,脸上自然地浮起笑意。随即侧身,伸手为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动作流畅而笃定,带着一种不必言说的周全。

      车内空间宽敞,色调是沉静的海沫绿与鸦青灰。没有浮夸装饰,触手可及的都是低调却极致的质感:皮革柔韧、金属温润,配置克制却精确。

      空气中弥漫着极浅的雪松木与皮革味道,冷峻、沉稳,让人心绪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恰如谢妄本人。传媒帝国的疆域赋予他俯瞰的视野与调遣资源的资本,绝佳的品味则隐藏于细节中,以内敛、舒适的方式呈现。

      而那骨子里的不羁与狂妄,在此刻便化作了这方私密、移动的空间里,那份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握的底气。

      当然,这自然只是谢妄众多座驾中的一辆。或许,是他最常用以承载私人时刻的那一辆。

      “累了吧?”谢妄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超越了合作伙伴界限的熟稔,仿佛早已看清他完美仪态下的疲惫。

      目光在沈聿珩不自觉绷紧的肩线上一掠而过,“这段时间,是不是弦绷得太紧了?”

      沈聿珩心下一动。谢妄的观察总是细密如针,精准地看穿了他此刻真实的生理状态。

      这让他有种像一本书被翻开阅读的感觉。有些许不自在,又自然地松了口气——至少在此刻,无需任何伪装与周旋。

      他依言放松了绷直的脊背,让自己更深地陷进那支撑力绝佳的座椅里,坦白道:“是有些耗神。”

      顿了顿,又抬眼看向驾驶座侧影,“谢总这几日,想必也不轻松。”

      “我?”谢妄短促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是浑不在意的轻松。

      他打转方向盘,庞大的车身如巨鲸划入深海一般,平滑地汇入了主路车流,却又稳得让人安心。

      “习惯了。”目光望着前方流转的霓虹,他语意自然地接续道,“谢总带你去个地方,不费神。”

      车子没有驶往任何知名食府的方向。

      反而穿过几条灯火渐稀的街道,像是有意避开城市的繁华,将喧嚣一点点甩在身后。

      最终,朝着城市中心外那几栋业内心照不宣的建筑群驶去。那些建筑在大众视野里没有太多存在感,却像是专供少数人通行的隐秘节点。

      沈聿珩望着窗外流逝的模糊光影。

      这辆车的隔音性能极好,外界的车流人声、都市噪音都被过滤干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真空的宁静。

      在这片宁静里,两人之间那份微妙的、充满了未尽之言与无声揣测的安静,便被放大了。

      谁也不急于打破它,而是任由某种无形的张力在静谧中缓缓发酵。

      车子最终驶入一处极为隐蔽的地下通道,前方一扇金属门,在感应到车牌后无声滑开,像是为专属主人让出的入口。

      车在门后的独立缓冲区停下。

      二人下了车。

      天然云纹石的墙面之间,是一个电梯门。

      谢妄上前,将手指按在门侧一块不起眼的黑色哑光面板上。

      指纹被瞬间读取,电梯门无声滑开。

      步入轿厢,门在身后悄然合拢。

      脚下的羊绒地毯厚实柔软,踩上去悄无声息。轿厢内壁光滑如镜,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

      门边没有排列的楼层按键,只嵌着一个莹白的、云朵形态的感应按键,没有数字。

      电梯上升的速度极快,却异常平稳,像是一瞬间便将他们抽离地面。

      电梯门打开,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走廊,而是一个开阔的半弧形玄关。地面铺着岩灰色哑光石材,天然的纹理如水波流淌。

      前方一个圆形的玻璃餐厅,静静悬在城市之巅的夜色里。

      城市已完全沉入夜的怀抱。

      数百米的高空之下,都市的灯火汇聚成一片浩瀚无垠、缓缓流动的星海。

      这里,除了脚下沉稳的石材,四壁与穹顶皆是通透的玻璃。

      视线毫无阻隔,城市夜色尽收眼底。

      头顶是深邃无边的夜空,脚下是浸润在星河中的人间。

      仿佛悬浮于虚空,整个世界的繁华与寂寥都成了无声的背景。

      这一间餐厅,顶楼仅此一间,仅供谢妄使用。

      虽然谢妄没有说,但这一路行来的私密关卡与准入权限,与这悬浮于众生之上的视角,已然说明了一切。

      精心设计的内置光源柔和地洒落,与窗外的城市辉光交织,营造出一个既辉煌又隐秘、既辽阔又温暖的独立天地。

      “这里的环境,不知是否合沈总的意?”谢妄站在玻璃墙边,背对着璀璨的夜景,轮廓在光影流动间显得格外深刻。

      双目深邃,含着笑意看向沈聿珩。

      沈聿珩在原地驻足片刻,任由这摄人心魄的景色与绝对的宁静感浸透自己的每一寸感官。

      过了一会才说:“谢总的安排,自然是处处妥帖。”语气平和,却透着几分被触动后的诚意。

      他略作停顿,视线再度投向脚下那片无垠星海,轻声道:“……像站在世界的边缘。”

      这是谢妄亲手打造的、仿佛悬于众生之上的孤岛。

      他却只邀请了他一人登岸。

      餐厅内温暖如春,与玻璃幕墙外深秋的萧瑟寒意彻底隔绝。

      二人自然地将外套脱下,挂在一旁的乌木衣架上。

      侍者无声地布菜,仿佛知晓两人之间无需打扰的氛围,除了极轻的杯盘与桌面接触声,再无其他杂音。菜品依次呈毕,便躬身离开,如同隐形。

      沈聿珩的目光扫过桌面,心中确有几分讶异。

      他预想过多种可能——顶级的法餐、私房日料,或是彰显奢华的稀有食材盛宴,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桌中式深秋宴。

      没有异国食材的炫示,也没有一味追求贵的铺张,都是合时宜的家常风味,但做得精致考究。

      例如,一道上汤菊花豆腐,汤盏盖子轻轻揭开,热气缓缓升腾。盏中清汤内,豆腐被细切成千丝万缕,宛若一朵洁白的秋菊盈盈绽放。正中一点枸杞红,恰似花蕊。这道菜极考验刀工与火候,非寻常宴席能得见。

      一道龙井虾仁,虾仁颗颗饱满,色泽通透,以明前龙井轻芡。入口便是虾肉极致的鲜甜与弹润,待细品之后,茶香才在唇齿间徐徐漫开,恍如携来西湖畔雨后茶园的一缕清风。

      一道桂花鲥鱼,整段鱼身安静地卧在素白长盘,鱼鳞如细碎的银光嵌在乳白的鱼身上。鱼肉经桂花酒腌制,再以恰到好处的火候蒸制,蜜的温甜、花的馥郁、酒的醇厚,全然渗入细嫩的肌理。表面点缀几朵金黄桂花,仿佛将整个深秋的温柔都凝在这道菜里。

      时蔬是素炒茭白,取最中心一段嫩芯,切成均匀细片,以猛火快炒,佐以极细的海盐。成菜色泽莹白如玉,入口脆嫩无渣,只有食材本身的质朴本味。

      而在一旁素陶温酒器中,静卧着一壶清酒。酒液晶莹透澈,温度不烫不冷,氤氲出熟米与山泉交融的、清雅内敛的香气。

      每道菜都落在脾胃最妥帖处,对着玻璃外那一片浩瀚微凉的繁华灯火,这一点由内而外、徐徐弥漫的温热酒意,也来得恰到好处。

      沈聿珩执杯轻啜,温润的酒液滑入喉间,一股熨帖的暖意徐徐化开,齿颊间却留下一片清澈的余韵。

      “谢总的安排,真是处处合人心意。”沈聿珩放下杯盏,语气里带着斟酌后的真诚。

      “带沈总来,自然是要让沈总满意的。”谢妄目光落在沈聿珩身上。

      窗外流淌的光河倒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让他脸上的笑意在明暗交错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邃。

      “之前沈家的事,多亏谢总鼎力相助。”沈聿珩举杯,姿态透着郑重,是正式的致谢。

      谢妄与他轻轻一碰杯沿:“小事一桩,沈总不必放在心上。”说罢,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动作干脆利落。

      沈聿珩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我听说,谢总最初筹办这个论坛,立意便是要将它做成一个能载入行业史册的事件,一个在十年之后被人提起,依然值得津津乐道的文化盛会。”他抬眼,看向谢妄,“如今看来,这个目标,谢总已然达成了。”

      “多亏有沈总相助,否则,论坛恐怕真要失色不少。”谢妄唇角微扬,接话接得自然,心底却飞速掠过一丝思量:事已毕,功已成,沈聿珩绝非沉湎于过往赞誉之人,此刻重提旧事,必然另有深意。

      “那么,”沈聿珩果然接续下去,“谢总有没有想过,让这件事的影响力,不止停留在十年,而在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之后依然被人记住,甚至……成为行业与文化传承的一部分。”

      听他这么一说,谢妄倒是来了兴趣:“还请沈总细说。”

      “此次论坛,各位前辈与同仁的发言可谓精彩纷呈,观点交锋,思想激荡。”沈聿珩语速平稳,显然所言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这些智慧的闪光,若止于口耳相传,终将消散于时间。但若能将其精华系统整理,精心编纂,刊印成书,便不再是转瞬即逝的谈资或记忆,而会成为可流传、可引证、可被后世不断挖掘与再生的文本资产。思想需要载体,才能跨越时空,真正不朽。”

      “沈总眼光之长远,格局之开阔,令人赞叹。”谢妄低声赞叹。

      他几乎瞬间就看到了此举背后更深层的价值:成书不仅是对一次成功论坛的华丽升华,更是为“止行传媒”这个品牌注入不可估量的文化权威与历史分量,是从追逐流量的快车道,转向塑造经典、建立持久话语权的战略性一步。

      “不过,”沈聿珩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显露出他性格中固有的严谨与务实,“直接整理现场发言记录,固然保留了原汁原味的生动与即时的锋芒,但也因是即兴发挥,在逻辑的严密性与论述的深度上,难免有可以进一步打磨与完善的空间。”

      “因此,还有一个更为扎实、也更具建设性的方法——不妨以此次论坛的成功为契机,主动向与会,甚至是未与会的,该领域顶尖学者发出系统约稿,请他们围绕论坛所探讨的核心议题,进行更深入、更成体系的阐发与论述,最终汇集成一部真正具有学术分量、时代洞察与思想厚度的专题文集。”

      他抬眼,目光清正澄澈:“当然,这种方法意味着更长的运作周期,更复杂的协调工作,以及数倍于前者的人力与心血投入。谢总若对此有意,不妨仔细斟酌。”

      谢妄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发现宝藏般的愉悦。

      他再次举杯,目光灼灼地看向沈聿珩:“没想到请沈总吃顿饭,还能有这样的意外收获。这顿饭,请得是真值。”

      他心中明镜似的:出书本身或许不产生直接利润,但它所能构建的高端思想策源地的地位,对于止行传媒品牌的长远价值与战略纵深,远超任何短期的财务报表数字。这是一笔极划算的战略投资。

      “谢总过誉了。”沈聿珩迎上他炽热的目光,语气依然平静,“若是谢总当真有意推动此事,沈某也愿意配合。”

      “若是沈总肯参与,那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必须、也必定能促成。”谢妄笑意比刚才更深,语中明显地带着未尽之意。

      夜风穿过极高的玻璃穹顶,带来细微的、近乎叹息的嗡鸣。城市灯火依旧如河流般缓慢流淌。

      两人的目光在酒意氤氲的空气里几度短暂交会,又各自不着痕迹地移开。像有无形的电流在寂静中无声窜动,激起微妙的麻意,却都被克制而体面地收敛在安全的分寸之内。

      桌上酒香温热缠绵,佳肴余韵悠长未尽,与窗外无垠的清冷夜色交织对撞,酝酿成一种悄然滋生、难以言喻却又无处不在的暧昧氛围。

      丝丝入扣,缠绕在每一次呼吸间。

      在微醺恰到好处、神思放松却未失清明之时,这场私宴走到了它该有的尾声。

      起身走向衣架取衣时,沈聿珩正伸手去拿外套,身后便被温热的躯体毫无征兆地贴了上来。

      一双手臂从背后环过,有力地揽住了他的腰身,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温热的鼻息,混杂着清酒的淡香与谢妄身上特有的雪松气息,喷洒在他颈侧最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沈聿珩身体骤然一僵,下意识地就想挣脱,手肘向后抵去。却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捉住手腕,旋即,五指强势地嵌入他的指缝,牢牢扣住,完成了一个十指交缠。

      这个充满占有意味的姿势,让他瞬间被圈进一个更紧密,也更有压迫感的怀抱里。

      在第一次与沈聿珩公事化地握手时,谢妄就曾不合时宜地想过,这修长干净的手,若是十指相扣,该是何等光景。如今这隐秘的的执念,竟在这满城灯火的见证下,成了真。

      大概,喜欢一个人到了深处,便是要将心中那些或能宣之于口的、或羞于启齿的、或深埋心底的,大大小小的妄念与想象,都一一付诸现实。

      “沈总……”谢妄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低哑,气息灼热,“沈聿珩。”

      名字被他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气息念出来,仿佛不再是简单的称谓,而是带着钩子的咒语,直直撩拨进心湖最深处。

      随即,沈聿珩感觉自己的耳垂被湿热的口腔含住,牙齿不轻不重地碾磨了一下,带着狎昵的意味与欲望。

      “谢总喝醉了。”沈聿珩偏头想躲,声音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有些发紧,腰身却被那铁箍般的手臂收得更牢,动弹不得。

      “酒不醉人,”谢妄低笑,他的吻游移着,从被肆虐过的耳畔缓缓滑向颈侧,在皮肤上留下湿热的轨迹,“是沈总让我醉了。”

      沈聿珩呼吸一滞,残存的理智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情绪,让他脱口而出,“谢总都是在这里……这般‘招待’客人,才博得圈里那样风流的名声么?”

      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嗔怪的试探。

      话音落下,连他自己都先怔了怔。

      还有什么比在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的关口,被忽然翻出风流旧账更煞风景、也更……泄露自己那份在意心绪的呢?

      环在腰间的手臂似乎紧了一下。谢妄的动作停了下来,连那灼人的气息也略微远离了些。

      谢妄的声音在沈聿珩耳畔极近处响起,低沉、清晰、笃定,褪去了所有玩笑或试探的轻浮,只剩下一种近乎宣告的认真:

      “这里,除了家人,我只带你来过。”

      一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心湖,漾开无声却剧烈的波澜。

      沈聿珩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脚下像是踩空了。

      不知是那点延迟发作的酒意终于漫上了头,还是脑子里被这句话搅得一片混沌,所有理智的丝线都缠在了一处。

      他放弃了那本就徒劳的抵抗,甚至不自觉地,将身体的重量更深地、更顺从地靠向身后那副坚实而温暖的支撑。

      这是一种无声的、比任何语言都更直白的默许与交付。

      这个细微的变化被谢妄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手臂蓦然发力,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与力道,将沈聿珩的身子转了过来,变成面对面的姿态。

      四目猝然相对,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瞳孔中的自己,以及那深藏在瞳孔深处、一触即燃的炽烈暗火。

      谢妄低下头,吻先是落在沈聿珩的唇角,轻柔得像一片羽毛试探,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

      随即,在感受到对方没有拒绝,甚至唇瓣下意识地微微开启、仿佛等待或邀请的瞬间,这个吻便骤然加深,变得灼热而充满占有欲。

      他轻易撬开那微启的齿关,长驱直入,舌尖缠绕追逐,气息交融,纠缠不休。

      沈聿珩起初身体僵硬,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所震慑住了。

      却在对方不容置疑却又技巧高超、充满引导意味的进犯下,不知不觉间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舌尖尝到清酒的余甜和对方独特的气息,以及一些更滚烫的东西。

      一种陌生的、汹涌的热流,从紧密交缠的唇舌间轰然炸开,迅速窜向四肢百骸,抽走所有力气,也焚尽残余的犹豫。

      他喉间难以抑制地逸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颤音的闷哼。原本抵在谢妄胸前试图保持距离的手,不知何时已攀向对方的后背。

      仿佛遵循着身体最诚实的本能,将那劲瘦的腰身搂得更紧更密,仿佛想将这个人用力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满室寂静,时间仿佛在此刻失去了流速。

      唯有窗外流淌的人间星河,与室内愈发清晰可闻的、交错紊乱的呼吸,以及衣料摩擦间发出的细微窸窣声响。

      两个人都乱了。

      一个,是蓄谋已久,步步为营,终在此刻得偿所愿。

      所有精心策划的接近、若有似无的撩拨、暗藏机锋的相助,都化为了此刻唇齿间切实的拥有与怀中真实的温度。

      一个,是防线尽溃,悄然沦陷。

      所有冷静的自持、得体的距离、理智的权衡,都在那句“我只带你来过”的宣告,与滚烫的亲吻中土崩瓦解。

      在情感与理智最后撕扯的悬崖边,他终究闭上眼睛。顺着心底最隐秘、最真实的渴望,纵身沉溺于这片意料之外、却又仿佛是命定般的、荒唐而迷人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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