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乙方总爱旧事重提》程玛芬

4、联手

　　傍晚的登机口人满为患，房天意老早就看见丁延正站在落地窗前抱胸远眺，在他快要走近时，心有灵犀般回身打招呼：“来了啊。”
　　房天意有些心塞。往前走吧，见面吧，跟他回去吧……自从和丁延重逢，他就像一个被灌了八斤听话水的头号通缉犯，不得不妥协再妥协。

　　好在丁延这一路都很忙，不是看资料就是敲电脑，根本没再理他。因此共处在这狭小空间里几个小时，房天意并没有感受到预想的别扭。

　　下了飞机，坐上丁延副驾，房天意才发现老徐来信问要不要他找总部的人说情。他有点无语，自己难道已经被定性了吗？用得着“说情”？但他知道老徐也是着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回复。

　　丁延在一旁见他刚才还好好的，收了条消息就又蔫了，就明白这件起于针对他的诬陷事件，最终受影响最大的却是无辜的房天意。
　　自己不能这样，再见他却是带给他痛苦。
　　所以无论如何，先解决这件事吧。

　　丁延斟酌着开口：“万一最后查不到漏洞，我可以请你过来帮我吗？”
　　“谢了先，”房天意眯着眼睛，干脆地说，“不至于找不到工作。”

　　丁延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我查过这个刘总刘一豪，他朋友开了几个汽车零部件厂子，一直不温不火，后来攀上了业内大树，生意做起来了，刘一豪就飘了，也要创业。他朋友知道他不学无术，就让他做电池回收，结果刘一豪不好好做，一心只打击对手捣乱市场。”
　　“没根基，人又不踏实，”房天意愤愤然，“怪不得要干诬陷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只是如果他咬死不承认，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别着急，我们明天先去探探看。”

　　还是丽景酒店。
　　房天意拿着和丁延仅一墙之隔的房间门卡，一脸无语。
　　丁延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好巧啊。”
　　“你故意的吧？”
　　“真不是。你知道的，我跟你一样刚下飞机。”
　　房天意瞪他一眼，再一次妥协着开门进屋。他告诉自己，等这件事处理完，绝不可以再和丁延牵扯更多。

　　“刘总知道丁总要来，专门吩咐一定要留着两位，他马上就到。”
　　一大早，房天意和丁延就直奔刘一豪公司。人家倒是热情，领着他们到会客室，好茶好话招待着，只是等了一上午，刘总还没有“马上到”。

　　房天意问了好几次，对方都客客气气地解释，叫他有话说不出来。反倒是丁延一脸沉着，在人家的会客室里办上公了，还不忘劝房天意放轻松。
　　“你尝尝那苹果，绿皮的。”
　　房天意气得要翻白眼，“无聊！”
　　“你尝尝就知道，味道一点都不无聊。”
　　……欠揍！

　　房天意忍住国粹，继续叫人：“你们刘总电话号码给我。”
　　“抱歉我不知道呢，”小姐姐依旧是脸上笑嘻嘻，一问三不知。
　　庙小谱挺大。房天意终于放弃，皱着眉喊丁延：“回去吧。”

　　意识到房天意已在炸毛边缘，丁延忍住好笑，收拾东西跟着房天意出了会客室。
　　不是丁延想得开，而是他知道以他了解的刘一豪的作风看，今天这顿闭门羹还是客气的。

　　房天意边下楼边后悔，谁能知道上一次见面时对他点头哈腰的刘总，同时已经在背后伸出了刀子啊。
　　他这还没拿袋子，就已经掀起这么大风波，如果拿了，事情又会怎么样往下发展呢？

　　房天意忍不住四处观察，看到豪华大厅墙上巨大的组织结构图，每个职位下都附着相关人员的照片：总经理刘一豪、工程部负责人、助理……
　　房天意突然想起了当时为啥没拿那袋子，因为他伸手接的那一瞬，发现刘一豪和身边的助理交汇了一个奇怪的眼神。

　　“丁延！”
　　听到房天意突然喊他，丁延往前快走两步，眼神微暗。
　　“好饿啊。”房天意对他说着随意的话，可是脸上藏不住的紧张。
　　丁延笑笑，从外套兜里掏出那颗绿苹果，“让你吃你不吃。”
　　“你快点吧。”

　　直到坐进车里，房天意还在忍不住地发抖，丁延把暖气打高，低声说：“你要不缓缓，吃点东西？”
　　“不用，”房天意努力控制情绪，“我跟你说，那天考察时我因为发现刘总助理和他看起来不太对劲，所以没有接那个袋子。但是刚才那个图里的助理照片不是当天那个人。”
　　“但是他可能有好几个助理。”

　　“我知道，”房天意忍不住提高声音，“正因为不一样，我才重新回想了那天见过的脸。”
　　丁延想拍拍房天意肩膀，让他冷静下来，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发现了什么？”
　　“那天的人，我在你们公司见过。”

　　回到丁延办公室，房天意仔细翻阅了延锂回收所有的员工资料，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免开始着急了。
　　丁延在一旁说：“我相信你的记忆，你慢慢回忆下那两天还接触过什么人。”
　　“有啊，在酒店，有人给我演国王与乞丐呢。”房天意是故意的，他现在着急又挫败，顺手拿丁延出气。
　　丁延肉眼可见地僵住，不过他似乎脸皮够厚，很快说：“是吗？戏好看就行。我去找老杨了。”
　　看到丁延忙不迭逃走，房天意嗤笑一声，继续埋头翻资料。

　　不过幸亏找了杨经理，他想到把最近离职人员的资料也提过来，两个人终于确认了，那天跟在刘总身边的人就是杨经理手下的张皓，房天意审厂那天见过。
　　另外杨经理说这个张皓在接待过他们之后就主动辞职了。
　　“人事说他家里有事要回去，工作都没交代，现在打电话已经不接了，”丁延沉声说。
　　房天意脱口而出：“这个张皓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会背叛你？”
　　丁延看出了他的焦虑，出言安慰：“放心吧，我有办法。”

　　从早上忙到下午，房天意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他机械地翻动着盘子里的菜，却一口也吃不下。
　　丁延催他：“把鸡腿吃了。”
　　“不吃。”房天意坐着没动，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丁延还能不能找到张皓。他知道小企业人员离职后联系不上的情况太常见，找人的成本更是不低。
　　“那我要去开会，你一个人行吗？”助理已经催了好几遍，丁延怕他一个人待着要胡思乱想。
　　“当然不行，我是三岁宝宝呢！”房天意怼他，抱着手机按按按，头也没抬。
　　丁延失笑，还是那么傲娇，嘴上一点也不饶人。

　　丁延还是不放心：“那我走了。”
　　房天意摆摆手：“走吧。”
　　“你先别走，等我忙完了送你回去，这边开发区你不熟。”
　　“知道了。”

　　丁延一出门，偌大的房间安静下来，房天意把手机扔在一边，来来回回地走。
　　超大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资料，靠墙一面是沙发，一面是展示柜，展示柜里一堆汽车、摩托车、发动机的手办，就是摆得毫无章法，几座奖杯和几张奖状却被大剌剌塞在柜子一角，做了漂亮手办们的背景墙。
　　房天意又朝里屋看，发现里屋是一间带卫生间的休息室，只一张单人床和小沙发，沙发背上扔着两件外套。
　　丁延以前就是这样，喜欢的东西，平凡如石头他也要拿回家，不喜欢的，再贵再值钱，他看都不看一眼。
　　没变，还是那只粗粝老派、随遇而安的土狗。

　　正想着，丁延发来短信说里屋有床，让他先睡会儿。
　　他怎么想的！ 睡床算怎么回事啊！
　　房天意吐槽着，心情竟然奇妙地平静了些，发现丁延的这张沙发好舒服，房天意意识到自己瞎想也想不出结果，索性就这样窝在沙发里，眼皮沉沉地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有人在抱他，可他太累了，而且这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以至于他一闻到便睡得更沉了。

　　等他再醒过来，发现周围已经黑透了，再一看自己竟然是躺在小床上睡的，身上还盖着被子！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外间的沙发上！
　　出了小屋，房天意打开灯，发现办公室还是只他一人，除了办公桌上多的一个饭盒和一张纸条：饿了先吃点，我9点结束。
　　丁延的笔迹，他中间有回来过。
　　那就是丁延把他弄进去的？是吧？
　　房天意晃晃脑袋，赶走心底乱七八糟的疑惑。

　　丁延是十点多回来的。
　　他没顾上细看房天意略显异样的表情，直接道出了新发现：“我托人找到了张皓，他承认自己拿了刘一豪的钱，利用他家里旧有的带延锂LOGO 的袋子做了这个局。”
　　房天意也顾不上别扭：“那他肯不肯作证？只要说明我和刘一豪之间的收受关系照片是伪造的就行。”
　　“自然是没问题，但是还有另一个情况。”

　　丁延一脸的严肃表情，让房天意一下子坐直了。
　　“你先放松，”丁延还是没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张皓说，在发出举报信的前两天，他见过刘一豪神神秘秘地，亲自往深圳澎宇那边发了个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