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蔷薇》月下银灯

2、家庭聚会

　　眼前的背影逐渐和九年前离去的背影开始重合，岑薇的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
　　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她感觉电梯上升的速度格外漫长。
　　由于饭店总共只有五层，所以在经过了前三层后，电梯里也就只剩下了六个人。
　　“叮。”门在第四层打开。
　　裴厌明和另一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岑薇在犹豫，她在想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而就在她犹豫之际，站在电梯按钮处的年轻女孩正看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岑薇，小心翼翼地询问她说：“你好，你要去几楼啊？”
　　被女孩一问，岑薇立马回过神，她看了看门外，此时早已经不见了那两个人的身影。
　　“我这就下！”见门快关上，她立刻就冲了出去。
　　酒红色的地毯延伸至走廊的尽头，岑薇看着房门上的门牌号，一个一个寻找着。
　　403在走廊尽头的右手边，她站在门前，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紧张的情绪无声蔓延至岑薇的全身，她想伸出手敲门，结果就在敲下去的瞬间，她退缩了。
　　岑薇将耳朵贴近门边，试图想听到包间里的声音。
　　“女士，您是要进去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她双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好在，她不是一个被吓到就会尖叫的人。
　　服务员看着岑薇的样子，她端着菜盘，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女士，你还好吧？”
　　岑薇拍了拍仍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喘着气说：“没事，没事。”
　　“好，好的。”服务员见她没事，便想要推开门进去。
　　岑薇摁住她的手，恳求道：“等下，等下再进去。”
　　“哦，好的。”服务员看着她一头雾水。
　　她平复了将近三分钟，服务员也陪她等了三分钟。
　　岑薇深呼吸一口气，她主动让开身说：“好了，你开门吧。”
　　“咚咚咚。”服务员伸手敲门。
　　“请进。”包间里面的声音虽然模糊但还是能听清。
　　服务员先打头阵，岑薇紧跟其后。
　　一进门，只见裴云峰和顾敏正坐在上方，在她进门以后，两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看向她。
　　“蔷薇！你怎么穿成样子过来啦？鬼鬼祟祟的，难看死了。”顾敏，也就是她妈，还是一如既往的批评着她的穿着。
　　“蔷薇啊，快坐到你妈旁边。”裴云峰，也就是她爸，正指挥着她要坐哪里。
　　顶着双亲的目光，岑薇的压力倍增。
　　硬着头皮走到顾敏的身边坐下，她摘掉口罩和墨镜后，抬眼，便见裴厌明正微笑的看着她。
　　“蔷薇，还不快跟你哥哥问好。”岑薇还没把椅子暖热乎，裴云峰便招呼起来了。
　　“……”眉头紧蹙，她的嘴巴不停开合，始终都无法叫出口。
　　裴厌明见她这副模样，于是转头便对着裴云峰十分贴心的说道：“爸，别为难蔷薇了。毕竟我们之间八年，也都快九年没见了，她叫不出来很正常。”
　　裴云峰叹了口气，他看着岑薇，一脸无奈地说：“都这么大了还扭扭捏捏的，以后找朋友可怎么办哦。”
　　听到这，岑薇不禁看向裴厌明。
　　他的眼神依旧淡淡的，连同他的表情，也是淡漠的，不为他人所动的。
　　垂下眼眸，她果然还是太自作多情了。
　　岑薇正想开口反驳，却不料被他打断了。
　　“爸，蔷薇年纪还小，现在离找对象早着呢。如果爸放心的话，我身边还有一些青年才俊，他们可以介绍给蔷薇认识认识。”裴厌明说的一本正经。
　　她低下头，右手忍不住抓紧铺在玻璃桌下的桌布，整个心脏就像是被人用力攥紧，痛苦不堪。
　　“好啊，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对了，这位是？”裴云峰看到坐在裴厌明身边的男人，依例询问道。
　　“这位是我在耶鲁上学时认识的校友，他叫宋承轩，他家刚好就在江水，所以就一起回来了。”裴厌明简单介绍了下他的身份。
　　“你好，可以叫你小宋吧？”
　　“你好伯父，当然可以了。”两个人互相寒暄了一番。
　　岑薇看着她斜对面的宋承轩，目光开始出神。
　　棕色的头发被卷烫得当，整张脸相较于裴厌明更为的柔和，本就张扬的桃花眼还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而略带钝感的鼻子和薄厚有度的嘴唇又中和了其他五官的气质。
　　“我看大家都饿了，是时候该上菜了。”就在她即将收回目光时，不知道是谁，突然提高了声音。
　　裴云峰一脸莫名的看着裴厌明说道：“厌明，咱们都坐在这儿呢，不用说那么大声。”
　　“有人的心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我刚在把她叫回来。”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岑薇的身上，接着淡然地说道。
　　被点名的岑薇，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子中间的花束，一整个与世无争的模样。
　　“上菜吧，我也饿了。”裴云峰按了下桌面上摆放着的呼叫铃。
　　随着一道道精致的菜品被摆放在桌面上，岑薇的精神倒是被调动了不少。
　　顾敏夹了块水晶虾仁里的虾仁放进岑薇的碗里后，又将一道八宝鸭转到了裴厌明的面前：“这些啊，都是我跟你爸选的你和你哥哥爱吃的菜，看看，还合不合你俩的口味。”
　　岑薇把虾仁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嫩滑的口感让她忍不住夸赞道：“挺好吃的。”
　　“谢谢妈，你们太客气了。”裴厌明并没有如小时候一般抗拒着顾敏的亲近，相反，他现在看起来似乎还很享受这样的关心。
　　“哪里的事，你和蔷薇都是我的孩子，我哪有不疼的。”顾敏很惊讶他的转变，一时之间情绪没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在不停的打着转。
　　岑薇放下筷子，她伸手搂住顾敏说：“妈，别哭了，不好看。”
　　“蔷薇说的对，哭了不好看。”裴厌明从旁安慰着。
　　“对，是我太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改。”顾敏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压了回去。
　　“厌明，我还真是羡慕你，家里不仅有个那么漂亮的妹妹，而且还有那么好的一对爸妈。”宋承轩看着这一幕，不禁感慨道。
　　“别乱说话。”裴厌明斜眼看他。
　　“小宋的嘴真甜，不像我家这两个说话不中听的。厌明小时候可是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不过现在从国外回来了倒是好多了。只不过反倒是蔷薇，现在是越来越不爱说话，都不像从前那么活泼了。”裴云峰先是夸赞了宋承轩，接着又把话题引到了岑薇和裴厌明身上。
　　“我不是不爱说话，我只是说的话您不爱听罢了。”岑薇有些烦了，她今天本身就很疲惫，如今听了这些话，就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一时间她说话的语气中也都带着些呛鼻的芥末味。
　　“蔷薇，这就是你跟爸爸说话的态度吗！”裴云峰不可置信地瞪着岑薇，声音陡然拔高。
　　“我不想再在餐桌上听您所谓的批判意见了，我已经听够了！”不知道是什么给足了她莫大的勇气，在说完这句话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出了包间，岑薇一直压抑的情绪不禁涌上心头，她想，此刻如果她嘴角一撇，说不定能立马哭她个三天三夜。
　　在四楼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厕所，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岑薇叹了口气。
　　其实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细微的红血丝，而神情中所散发出的疲惫感更是挡都挡不住。
　　适当休息个三分钟，岑薇在整理好情绪后便离开了女厕所。
　　在经过员工休息室时，一只手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腕，一使劲便将她拉了进去。
　　“……”又来？
　　看着捂住她嘴巴的手，岑薇强压下心头出现的惊慌情绪，努力使自己不要过度紧张。
　　“是我。”熟悉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现在抱住她的人是裴厌明。
　　岑薇顿时怒意上头，她一出手就要扒掉裴厌明的手。
　　“我放手，但你先别动，让我抱一会吧。”迅速把手放下后，与此同时，他又紧紧搂住岑薇的身体，不肯再动一下。
　　岑薇死死咬住下唇，她的眼中噙满眼泪，身体也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裴厌明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颤抖，他的脸靠近岑薇的耳边，低声呢喃：“我不在的这些年你都过的很辛苦吧，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岑薇闭上眼睛，大颗的泪珠从脸上掉落，她紧蹙眉头说:“你看错了，没有你的每一天，我都过得很幸福。”
　　“不要这么抗拒我，求你了。”此刻，裴厌明就像是一只掉入陷阱的狐狸，可怜又狡猾。
　　他还是一贯的示弱，就跟小时候一样。
　　想到这，岑薇静静地看着面前墙壁上的裂痕，语气冷漠的出言提醒:“裴厌明，你不清楚咱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吗？”
　　“至少现在，我不想清楚。”她越这样说，裴厌明搂的就越紧。
　　“所以，我们是在以兄妹的名义进行着偷情的行径吗？”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刺进了裴厌明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裴厌明慢慢松开手，他看着几乎是靠在自己怀中的岑薇，眼神中的悲痛溢于言表：“你非要说话这么伤人吗？”
　　岑薇垂眸，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转过身抬头看他，语气平静的说：“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而且，这些话，都是你离开时一字一句说给我听的，难道你都忘了吗？”岑薇的一番话使得裴厌明如梦初醒，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始终没有开口。
　　“裴厌明，以后我们就以兄妹的身份好好生活。忘记过去的种种，也忘记你我之间那注定就不可能的感情吧。”岑薇努力挣脱开裴厌明的束缚后，便夺门而出，没有一丝留恋。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过了许久，裴厌明的表情才有了些微的变化。
　　拥抱过她的手中还残留着一丝余温，裴厌明将手慢慢贴近脸颊，试图用这一点点的温度来满足这些年来一直隐蔽在他内心深处的潜在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