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
陈迟在沙发上昏沉地睡去，又在噩梦中惊醒。脚踝肿得更高，皮肤透出可怕的青紫色，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这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心口那片空茫的万分之一。
天光透过被雨水洗刷过的玻璃，惨白地照进工作室，照亮了一地狼藉——滚落的药片，翻倒的杯子，还有他如同被弃置的灵魂。
他再次尝试拨打江屿的电话，依旧是关机。他盯着手机屏幕，直到眼睛酸涩发疼，然后猛地将手机砸向对面的墙壁！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们之间短暂复合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住在楼上的林墨。他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和陈迟惨不忍睹的状态，吓了一跳。
“我靠！迟子！你的脚怎么回事？这……这又是怎么了？”林墨快步走过来，想扶他。
“别碰我！”陈迟猛地挥开他的手，眼神空洞，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他走了。”
林墨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谁。他看着陈迟这副失魂落魄、近乎自毁的模样，又是气又是心疼：“走了就走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江屿，你他妈至于吗？！”
“至于。”陈迟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是林墨从未见过的绝望和偏执，“他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靠近他，会变得不幸……他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墨气得想骂娘，但看着陈迟濒临崩溃的样子，硬是把话咽了回去。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先别说这些，你的脚必须去医院重新处理！再拖下去要出大事！”
他强行将陈迟扶起来，半拖半抱地弄下楼，塞进车里，送往医院。
医生看到陈迟脚踝的情况，严厉地训斥了他们一顿，重新进行了固定和包扎，并要求他必须绝对静养，否则可能留下后遗症。
从医院回来，陈迟变得异常沉默。他不再提江屿，也不再流露出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是顺从地吃药，吃饭，睡觉，像个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但他眼底那片死寂的灰败，让林墨看得心惊胆战。
他不再碰相机，不再处理照片。工作室的电脑蒙上了一层薄灰。他常常对着窗外一坐就是一天，眼神没有焦点，仿佛所有的生机都随着那个人的离开，一同消散了。
林墨尝试过开导他，提起新的拍摄项目，甚至找来一些朋友想带他出去散心，都被陈迟无声地拒绝了。他把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活成了一座孤岛。
另一边，江屿的日子同样水深火热。
他搬回了那个冰冷空旷的老宅，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和失败者的气息。父亲虽然尚未出狱，但他的影响如同无形的蛛网，已经开始缠绕上来。一些陌生的、带着审视和算计的电话开始打到他的私人号码，言语间暗示着“合作”与“提携”，实则是对他能力和人脉的试探与榨取。
他疲于应付，却又不得不周旋。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一旦父亲出来，他将彻底失去自主权，被绑上那条看不见光明的、沉重的家族破船。
他关掉了之前常用的手机，切断了与过去大部分人的联系。但他无法切断对陈迟的牵挂。在一个无法入眠的深夜，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一部不记名的备用手机，连上网络，点开了加密相册。
里面存着陈迟之前发来的所有照片和素描。那些充满阳光和生命力的画面，与他现在所处的阴暗环境形成了残酷的对比。他一张张翻看，指尖悬在屏幕上，仿佛能感受到拍摄者当时的温度。
当他翻到那张陈迟在运动会上奔跑的照片时，目光凝住了。照片里的少年，眼神明亮，充满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劲和生命力。那是他曾经羡慕，甚至偷偷向往的光芒。
而现在，这光芒，因为他，再次熄灭了。
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他猛地关掉了手机，将它扔到房间的角落，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老宅位于半山，视野开阔，能俯瞰小半个城市的灯火。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里，有没有一盏，是属于陈迟的？
他现在怎么样了？脚伤好了吗？是不是……恨透了他？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他明明做出了认为对彼此都好的选择，为何痛苦却没有减少分毫？
他拿出烟，点燃了一支。他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呛咳，却也带来一丝麻木的慰藉。
他知道，他和陈迟，都被困在了各自的牢笼里。他的牢笼是家族的责任（或者说枷锁）和父亲的掌控，而陈迟的牢笼，是他亲手打造的，用谎言和伤害筑成的，名为“保护”的围墙。
这围墙如此坚固，他不知道，是否还有打破的那一天。
或许，他们终将隔着这堵墙，在各自的世界里，孤独地腐烂。
绝望，如同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第十七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