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路》寒水伊痕

2、‘玄龙’之争

　　四楼的人要少的多，也只有六张桌子上坐了人，基本上都是靠窗而坐，毕竟登高望远也别有一番风味啊。只见坐于最左边窗口的是两个年轻人和一位姑娘。男子英俊挺拔，女子唇红齿白，清秀明媚。三人有说有笑，边品着美酒边欣赏着风景，一看就知必定出生武林世家。而靠近这桌立于中间靠窗的桌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和一个二三十多岁的壮汉。老人精神熠熠，两眼生光，太阳穴高高隆起；壮汉虎背熊腰，腿壮臂圆，穿着断袖劲坎，露出两臂粗壮的肌肉。此二人武功不言而喻。靠近右边窗户的是两个四十多岁的道士，身背长剑，侠骨仙风，而能进这英雄楼四层的道人，十有八九出生武当。近来些的两桌，一桌是一个大和尚在自斟自饮。那和尚长的极胖，胖的出奇，可你看到那满桌子的鱼肉也就不奇怪了。那和尚面前放了两大坛子酒，一坛已经见底，横倒在桌子上，另一坛也几尽一半了，没想这酒肉和尚酒量如此之好。这和尚这副尊容使得武林中人都认识他，少林方丈不悔大师的师弟，不戒和尚。不戒和尚不戒酒不戒晕，且能吃善饮，硕胖无比，可就是这么一副身膀子却拥有一身绝顶武艺。传说少林七十二般武艺精其一亦足矣，可这不戒和尚却精其数，成为少林寺不世高手之一，传说其武功已不在少林第一高手其师兄不悔之下。靠不戒和尚旁边桌子坐着的是三个男子。居中者是一穿着体面，留着八字胡须的中年男人，浑身散发出逼人的气势，长的极其俊俏，想来年轻时定是个美男子。而他两旁二人亦不可小瞧，一中一少，看他们对中间男子如此恭敬的态度上可看出他们是从属关系。令人奇怪的是另一张桌子上一人却在离他们很远的偏角里，看不清楚面貌，因为他正在呼呼大睡，头深埋在两臂中，也只能从身形判断出那是一个老者。

　　这时，卖剑的少年已上得楼来，他看了一眼大厅，便朗声说道：“各位，在下萧星泪，外地人，只因家母重病缠身，多年来，我携家母四处求医问药，却不想疗效甚微，日前来到贵地，盘缠用尽，家母病情又见加重，自心急如焚。在下多年前偶得一剑，也甚是爱喜，现下也只好盼能为它找一有识之主了，不知此剑能得哪位英雄青睐。”

　　大和尚没有动，继续吃着他的肉，喝着他的酒，恐怕因为他不用剑吧，所以才会无动于衷。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也没有动，恐怕由于不屑吧。还有那睡在角落里的老者还在继续沉睡。两个道士也还在继续交谈着，世上能入他们眼的剑恐怕少之又少吧。倒是几个年轻人沉不住气。只见那靠左窗的三人一起走过来。其中一个男子上前抱拳道：“在下‘巨石堡’孙健，这是舍弟孙康，这位是‘铁剑山庄’的于琳姑娘。”这孙康和于琳也都上前抱拳行礼。这时乔千抢上前说道：“原来是‘巨石堡’两位少庄主和‘铁剑山庄’于大小姐，在下乔千，今日能和三位在这英雄楼相会，真是荣幸之至。”“啊，原来是乔先生，先生怎说如此之话，先生乃江湖名人，这样相待晚辈，倒叫我们受宠若惊了。”这孙健倒也是有礼之人“大少庄主书说哪里话，想当年，孙巨石和于铁剑二位大侠何等英雄，只可惜，哎！”看来这乔千果然厉害，只几句话便和江湖上有名的‘巨石堡’和‘铁剑山庄’搭上了关系。怪不得这等□□凶人，杀人无算，却依然逍遥快活呢。这时龙三豪倒是重重的哼了一声，看来他对乔千这等溜须拍马之人大大的不爽。这时倒是于琳认出了他，“啊，原来是‘破山刀’龙大侠，失敬，失敬。”“失敬倒不必，给老子准备两坛酒就行了。”看来这龙三豪也是好酒之人，怪不得那一直只知吃喝的和尚都开口了：“龙小子，你不错，很对佛爷胃口，感情你和佛爷一样都是酒中英雄啊，你就来陪我喝一杯吧。”“你个大和尚，你说陪你喝酒我就陪你喝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啦。”嘴里说着不去，可腿还是走了过去，看来酒瘾又发作了。

　　这时，萧星泪已扯下了包住剑的布匹，一只全身青黑透体，古色斑斓的剑就呈现在众人眼前。也就在这一刹那，它立马吸引了那俊美的中年人，那两个道士，那一直没有反应的一老一壮的视线，就连那睡在角落里老者也醒了，不仅醒了，他还动了。他的速度是那样的迅捷，和刚才的颓然完全不同，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间歇里，已来到萧星泪跟前，他的目标是那柄剑。可是他却没拿到那柄剑，因为他被一只凌空飞过来的酒杯阻止了。也就在他勘勘躲过这突然的一击后，他已看到一风度翩翩的俊美中年男子立于身前，很快地，刚才和这俊美中年一起的中年人和青年人也已抢了过来。

　　“哈哈哈，瞧阁下刚才露的那手‘来无影去无踪’功夫，一定是息隐江湖多年的‘踏雪无痕’齐云飞吧，阁下也是成名的人物，却出手强抢一柔弱少年之物，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我呸，姓陆的，既然你已认出了我是谁，就一定已经看出这柄剑的来历以及我和这柄剑主人的关系吧，现下却说这样的话，不免有辱曲盟主的侠名吧？，小子，我且问你，你是怎样得到这柄剑的，这柄剑的主人现在哪里？”他这前半部分话使得那姓陆的身边青年极其愤怒，“齐云飞你含沙射影，辱及家父，是不是欺我曲家无人在此啊？”正要发作，却被那姓陆西鹤伸手拦住，“云阳休得无理。”说完也是怔怔看向萧星泪，看来他也很想知道那柄剑主人的事。那曲云阳看来对这陆西鹤极为尊重，虽然气愤，却也强忍住了。

　　原来，齐云飞口中说的盟主乃当今武林盟主--‘仁义山庄’大庄主曲战，这曲云阳乃曲战唯一的儿子，所以见齐云飞借陆西鹤讥笑曲战才愤怒异常。这陆西鹤可说在江湖上名气不小，武艺高强，据说已到很接近曲战的境地一，更兼曲战身边第一谋士，智计高明，深谋远虑，深得曲战器重，故而其子曲云阳甚至对陆西鹤言听计从。而这英雄楼也是曲战差人所建，隶属英雄楼管辖，这英雄楼的管事便是陆西鹤身边的中年人，也是‘仁义山庄’大总管，江湖人称‘精打细算’的冷新同。

　　大厅中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萧星泪身上，尽管像孙健孙康于琳之辈没认出此剑，甚而还不明白发生何事呢？但恐怕最迷惑的还是萧星泪吧！自己卖剑为母治病，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尽管疑惑，尽管众目睽睽，可一点没表现出害怕。平静说道：“在下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但既然各位有所相寻，在下也不会隐瞒，这柄剑是我在十年前在家乡的一个深潭中洗澡时偶然拾得，我见它锋利无比，便甚是喜爱，一直伴随身边，只因这次家母病重，才忍痛变卖的。”

　　“我怎么知道你所说是真是假？”看来这齐云飞对萧星泪这样的解释甚是不信。“在下之言句句属实，前辈不相信，我也是没办法。”萧星泪也不想多做解释。

　　“好，那你陪我走一趟便知真假了。”齐云飞说完便出手欲抓住萧星泪。他动了，冷新同也动了，接住了齐云飞原以为志在必得的手，便斗了起来。两人以快打快，齐云飞是轻功绝顶，冷新同是阴柔轻巧，两人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一时之间胜负难分。

　　正在大家都看着齐冷二人动手的当儿，没想那一直默默无闻的老者和壮汉却突然出手，那老者的目标是刚刚萧星泪放在桌上的剑，那壮汉的目标却是萧星泪。这两人都是绝顶高手，一出手即中目标，两人得手后正意欲展开轻功逃走，却不想被一直冷眼旁观的两位道士拦住了。只听那稍高点的道士慢慢说道：“二位一身超凡武功，却为何做这意似偷鸡摸狗的事了，放下东西和人，我们师兄弟俩决不为难二位。”这话说的那老者和壮汉一阵脸红，也是成名之人，做这种事毕竟有损颜面。刚刚看到厅中都是高手，知道强抢定不可能，便乘大家都不注意当儿偷袭，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者强颜欢笑道：“二位定是武当的清风和明月道长吧，怎么二位不在山上修仙养性，却到这世俗之地多管闲事来了，莫不是也对这世俗之物起了贪心。”边说边扬了扬手中的剑。

　　老者说的不错，这二人正是清风和明月，清风明月被江湖人称为‘武当双侠’。武当剑法名动江湖，武当派中高手如林，而清风明月更是其中翘楚，武功修行自是不在话下。

　　刚才说话之人便是师兄清风，他对老者的讥笑并不在意，倒是明月听不顺耳，接口道：“若是闲事也就罢了，但若为不平之事，也只有管上一管了。”武当派素有侠名，这样看来武当之人果然恩怨分明。明月说完就欲动手，这时，陆西鹤和曲云阳抢了上来，只听陆西鹤沉声说道：“‘白手判官’谈化龙，‘力千斤’孟平。哼，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在我‘仁义山庄’的地方抢人，也太不把曲盟主放在眼里了吧？今天就让陆某来看看你们凭什么这么嚣张。”边说着，边动起了手，那边曲云阳也接上了孟平。

　　‘白手判官’谈化龙使一对判官笔，这时已经从背后取了出来，左右交错，便向陆西鹤点去。陆西鹤是‘仁义山庄’仅次于武林盟主曲战的高手，武功自是不凡，让过谈化龙点来的判官笔后，顺势从袖中抽出一把纸扇，化被动于主动，急扫谈化龙......

　　那边，曲云阳和孟平都是青年高手，一个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儿子，一个是江湖中独行大豪（谈化龙）的徒弟。一样的争强好胜，一样的血气方刚，一交手都是必杀的招式，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最不好受的恐怕当属萧星泪了。刚刚被孟平制服便被封住了穴道，如今又被孟平慌忙中胡乱的扔到一边，嘴居然对着一根别人吃过扔掉的骨头，想换个姿势，偏偏又不能动弹，想喊人，却又识不得一个人。更着急的是母亲重病在身，独自住在东街的‘福来客栈’，又没个人服侍，万一病情发作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岂能苟活于世啊，越想越是难受，只急得两眼圆睁，快要掉下泪了。

　　“陆西鹤，就算我得罪了你‘仁义山庄’也不用如此拼命欲制在下于死地吧。这‘玄龙剑’乃是当今神兵利器，谈某见宝起意，情由可原，倒是你如此过激，莫不是也对它起了贪念，抑或对那传说中之事也感兴趣。”原来这谈化龙久攻不下，知道拖的越久于己越不利，便应用心理战术，乱其心志。这陆西鹤本来智计过人的，可一下却被谈化龙说中心事，果然被惑，一失神却被谈化龙逮住时机，一笔扫中左肩，顿时半身麻痹，失去重心跌下地来。

　　谈化龙正欲下杀手，却不想被孙健孙康于琳围了起来。孙健沉声说道：“谈前辈，晚辈并不是想与前辈为难，只想请前辈放下手中之剑，晚辈定当感激不尽。”“哦？难道几个小娃娃也起了贪宝之心，想与我这老家伙较量较量。”“前辈误会了，”孙健的声音开始变的沉重，“天下皆知，二十年前，‘邪王’聂抗天先后挑战‘巨石山庄’和‘铁剑山庄’，结果，我‘巨石山庄’镇庄之宝‘巨石剑’和‘铁剑山庄’‘黑铁剑’皆毁于这‘玄龙剑’之上，而我爹与于伯父俱不堪忍受屈辱，殉剑而亡。从此，两庄也都由盛而衰，而我兄弟及于融兄和于琳小妹更从此发奋练武，皆盼能有一日可以手刃仇人，以告亡父在天之灵。却不想‘邪王’在十八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这也成为江湖一大不解，直到今日，‘邪王’之剑‘玄龙’突然重现江湖，定是家父和于伯父在天显灵，让我等毁去‘玄龙’重震两庄当日雄风。”孙健越说越是激动，待得最后声音都哽咽了，而于琳早已泪流满面了。

　　“哈哈哈，小娃儿也太天真了吧。居然大言不惭要老夫拿性命夺过来的东西让你们毁了，哈哈哈 ，真是太好笑了。”“一点也不好笑，谈先生还是放下手中之物吧，你已在此伤了曲盟主的人，我师兄弟不至替曲盟主讨回公道，却也不能不给曲盟主几分面子，让你全身而退的，就请谈先生放下剑去吧。”“哈哈哈，看来我要领教领教‘武当双侠’的‘两仪剑法’啦。”说的轻松，可谁都知此时谈化龙心情最是沉重，尤较与陆西鹤比斗时为甚，毕竟‘武当双侠’名满天下，而谈化龙更是已经恶斗过一场，气势占劣。这时孟曲冷齐四人也已经停了下来，曲云阳正在扶起受伤倒地的陆西鹤，整个大厅原本群斗的场面顷刻成了谈化龙和‘武当双侠’的单打独斗，这原本不是谈化龙想面对的局面，而此时却已骑虎难下，不得不战了。

　　“二位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呢？算了，我看一块上得了，免得等下车轮战浪费老夫时间。”这谈化龙果然狡猾，他以此话套住‘武当双侠’，酿他们碍于颜面不肯同时出手，又以车轮战之说相激，故此，‘武当双侠’必定只一人出战，于己大大有利。果然，只听明月道长愤怒说道：“对付你等鸡鸣狗盗只辈，何虚我师兄出手，就让我来见识一下名动天下的‘判官十三杀’吧，只要你能赢得了我这手中之剑，我师兄弟也就此罢手，如何？”明月说他是‘鸡鸣狗盗之辈’自然是针对谈化龙刚才抢剑的行径。清风本欲阻止明月，可见明月话已说满，无可挽回，也就没说什么了。谈化龙见他上当，心中窃喜，也不理会明月说些什么，就听他说道：“那老夫得罪了。”嘴上客气，手上却不客气，话没说完，判官笔已经点出，直取明月双眼，招式狠毒大有一招毙命之势。然而明月又岂是易与之辈。左手抬起，搁剑抵挡，右手顺势拔剑，在空中旋转一圈，剑尖斜刺下去，像一只摄物的野鹤，姿势潇洒轻逸，尽显大家风范。高手过招，先机尤为重要，两人各尽生平所学，力争抢得半点先机。

　　五十招已过，二人还没半点可分出胜负之势，又是数十招过去，谈化龙更是焦急。如此下去，即使最后自己勉力获胜，到时也会功力耗尽，定被陆西鹤所趁，必须速战速决。突然，谈化龙倾全力逼退明月，却不进反退，一招攻向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萧星泪。他想干什么？狗急跳墙，来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众人俱皆吃惊，却都补救不及，只有明月不顾一切扑上前去。一变未已，一变又起。那向萧星泪拍去的一笔并未拍下，却在空中变了个反向，直刺向--明月。明月本是倾尽全力的一冲，已然没能力躲避这突然的一击了，重重的挨了一笔。幸而清风见机的的早，急急跃起，接下正从空中坠落的明月，迅速在明月胸口疾点，封住穴位。怒视谈化龙，“阁下如此行径，不嫌太过卑鄙吗？”“清风你这牛鼻子这么说就不对了，若较武功，你师弟也可说与老夫不相上下。只不过我智计胜于他，故而能赢他半招，怎能说我卑鄙了，莫不是你们愿赌不服输？”谈化龙连败两大高手，得意非常。清风还想理论，“师兄，我们走吧。”这时明月已挣扎起来，“谈先生，咳咳，谈先生武艺高超，在下佩服，咳，就此告辞，希望还有和谈先生切磋的一天。”说完拉着清风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