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你》蒙莱

27、游戏

　　谢清川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每一个器官都不听使唤，只知道跟着那最熟悉的声音走。

　　手指颤抖，像是蚂蚁般战栗，伸出又缩回，最终却还是被那只干燥的大手握住，强硬而不失温柔地把五指撑开。

　　然后，十指相扣。

　　听觉轰然回归，世界在耳边无限放大。

　　他听到周树岑亢奋的倒数尖叫。

　　“十！”我是谁？

　　“九！”我在哪？

　　“八！”心脏砰砰跳，浑身发热。

　　“七！”许云深？

　　“六！”他为什么来找我？

　　“五！”他，喜欢我？

　　“四！”不是我自作多情？

　　“三！”我该做什么？

　　“二！”倒计时快结束了。

　　“一！”但是，不想放手。

　　最后一个数字吐出，周书岑用尽浑身力气嘶吼：“时间到！！！！”

　　“嘟嘟嘟！！！！”石青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喇叭死命吹。

　　四周喧闹一团，石青青丢开喇叭，抱着田钰尖叫，周树岑如猴子样跳的老高，一把抓住旁边刘璃，刘璃不停地躲，却还是被周树岑一把拉倒，她气得一脚踹过去，却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四周光影喧嚣一片，他们松开了手。

　　酥酥麻麻的热意还残留指尖，谢清川揉捏手指，心头泛上些许失落。

　　他想，他真是栽了。

　　不知怎的，确认这点后，谢清川反而平静了下来。

　　喜欢许云深的人少吗？

　　不少。

　　毕竟他姓许，毕竟他有那样一张疏懒帅气的脸，即使成绩不好又如何？想倒贴他的人依然能从依云湖排到一中，而自己，只是其中最幸运的那个。

　　许云深，喜欢自己吗？

　　……

　　大概率吧。

　　……

　　他们，能在一起吗？

　　……

　　……

　　……

　　应该吧。

　　谢清川倒不担心家里的阻挠，想也知道，只要他俩之间稍微传出点绯闻，他那个势利的爹会如何错愕，如何欣喜若狂，机关算尽，只为了从许云深身上榨取更多的价值。

　　就像吸血虫一样。

　　……

　　那不是他想要的。

　　谢清川吐出一口气，脑子彻底清醒了。

　　再等等吧。

　　他对自己说。

　　再等等，至少，等到他逃出去。

　　至于学校……藏着点就是了。

　　四周依然一片喧哗。

　　谢清川看了眼心绪不宁的许云深，不知怎的，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勇气。

　　他不想藏了。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最真实的自己摊开了，大家心知肚明，他又有什么好躲的呢？

　　没必要，只要他们还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他和许云深，就还是朋友。

　　谢清川几步上前，拿起果汁瓶，声音不大但坚定，他道：“行了，该下一轮了，按规矩这一轮是……”

　　谢清川犹豫了下——他应该叫许云深吗？

　　好像也只能叫许云深。

　　谢清川转过身，迎上许云深错愕的脸，把果汁瓶交过去，微笑道：“许云深，该你转瓶子了。”

　　四周欢腾的气氛一滞。

　　周树岑嘴角的笑容还没压下去，猝不及防就听到这段平静的话，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不可置信道：“清？清川？”

　　“嗯？怎么了？”谢清川非常淡定，侧脸看过去。

　　在地下室照出来的灯光下，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脸，皮肤白净，五官清秀，倒是个十足的清淡校草，就是，不像谢清川。

　　周树岑咂舌——谢清川居然没脸红？甚至还和人正常交谈了？这这这……这是鬼上身了吗？

　　课代表忍不住问道：“真的没事？别是我们……”起哄过头了。

　　“真的没事。”谢清川强调，把果汁瓶往高处递了递。

　　许云深还是迟迟没动作。

　　谢清川等了会，耐心耗尽，干脆重新抓住许云深的手，把果汁瓶塞进去。

　　不可避免的，他的手再次与许云深的手纠缠上。

　　谢清川体温常年偏低，在秋日下更显冰凉，但许云深的手却是温热的，冰与火，接触那一刹那，两人皆是一颤。

　　但谢清川没有退缩。

　　他面不改色，甚至还拍了拍许云深的手背，指尖搭上手背，酥酥麻麻，他道：“转吧。”

　　许云深这才堪堪回神。

　　他抓住手中的瓶子，手指用力，似乎都能听到玻璃瓶与肌肤的摩擦声，滋啦滋啦。

　　许云深深深地看了谢清川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懒散道：“好啊。”

　　他也没提之前的牵手。

　　石青青和田钰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刚还暧昧到爆炸啊！

　　难道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像啊！！！

　　许云深没再说话，放下瓶子，指尖用力一转。

　　众人心思瞬间拉回。

　　哗啦哗啦哗啦，玻璃瓶与地面摩擦。

　　十几秒后，瓶子缓缓停下，瓶口位置是——顾飞驰！！！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顾飞驰显然有些蒙，尤其是收到四周虎视眈眈的视线后更是哭笑不得：“怎么还有我的事？”

　　“怎么不能有你的事？”周树岑一蹦三尺高，“顾老师，快，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顾飞驰：“我就不能不选吗？看在我帮你们调酒的面子上？”

　　“切——”一片嘘声。

　　顾飞驰：“……”

　　他看着周围一圈仰着头，写满了“你好坏坏”“不嘛不嘛”的脸，忽然发现自己拿这帮小兔崽子一点办法没有。

　　顾飞驰生无可恋：“行吧，我选大冒险。”

　　“哦喔！！！”周树岑喜笑颜开。

　　他催促道：“许少许少，大冒险大冒险，快啊！”

　　这可是窥探顾飞驰八卦的绝好机会！！！

　　“急什么。”许云深似乎也对这个结果有点意外，之前那点无名火很快被压在心底，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烈的恶趣味。

　　顾飞驰。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或许是心里闷得慌，又或许是意图迁怒，总之，许云深嘴角上扬，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想好了顾老师，”许云深抬头，那张锋利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堪比无辜的表情，但他的话却让所有在场人一振。

　　“顾老师——你的大冒险是。”

　　“打开你的手机，找到最近通话的人，选中第一个，然后，和他说——”

　　许云深顿了顿，恶劣道：“我喜欢你。”

　　轰！！！

　　倒吸冷气！！！

　　在场人彻底转移了注意力。

　　“许少牛逼！！！”声嘶力竭。

　　“嘟嘟嘟！！！”喇叭吹红了石青青的脸。

　　“顾老师！顾老师！顾老师！”

　　不知道谁先起的头，一堆人喊顾飞驰的名字，还鼓着掌，摆明了看热闹不嫌事大。

　　顾飞驰一个头两个大：“我说你们，玩太大了吧？万一是快递小哥呢？万一是常阿姨或者刘司机呢？我还有很多朋友……”

　　“不管！！！”

　　“顾老师，您可是国王，国王要以身作则，要讲诚信，嗯？”

　　“顾老师，你就试试吧，我们保证不说话！”

　　这是说不说话的问题吗？

　　顾飞驰感觉自己额头青筋直跳。

　　被逼无奈，他只好把女王放下，拿出手机：“好吧，但我先提前说好，就一次。”

　　“是！！！！！”

　　最近通话打开，顾飞驰望着最上面的那个名字，眼底显而易见浮现上一抹挣扎，他的手指刚准备下移，就被眼尖的许云深看到了。

　　许大少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板着脸强调：“顾老师，诚信！国王是不能说谎的。”

　　一片附和。

　　顾飞驰：“……”

　　这帮小兔崽子！

　　他就不应该在场！

　　骑虎难下，顾飞驰眼一睁一闭，干脆拨了出去，按下了免提。

　　“嘟—嘟—”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人接通。

　　“喂？”

　　扬声器里传来一阵低沉好听的男声，磁性，醇厚，带着点电子音的沙哑，还有些……慵懒和疲惫？

　　听起来就不像普通人！！！

　　所有人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呼吸放轻。

　　顾飞驰也有些失语，迟迟没吭声，电话那边的人等了一会，没等来回答，于是声音放得更缓了点，温柔道：“顾老师？”

　　“啊，我，我在。”

　　顾飞驰瞬间跳脚，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但所有人都理解。

　　毕竟这个声音也太犯规了。

　　听这个声音，和有一根羽毛挠耳廓有什么区别？！

　　对面似乎觉得很趣，低低的，具有十足穿透力的男性嗓音传来。

　　他换了个坐姿，电话那边传来布料和椅子的摩擦声，语气里带上些许亲昵，他重复道：“顾老师，这个时间点打来，是有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顾飞驰浑身躁得慌，他看了眼身边眼睛亮的吓人的学生，第n次想把那个说大冒险的自己打死。

　　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法躲了，深吸一口气，顾飞驰快刀斩乱麻：“就是，殷总，那个，我喜欢你！！！”

　　最后几个字语速极快，就像一阵风一样。

　　那边的声音停了，只有些微的呼吸声。

　　柴火在寒风中噼里啪啦响，热气上升。

　　周树岑忍不住抬高眉毛，想往顾飞驰手机上偷瞄，被刘璃抓着头发拽下。

　　田钰怯生生地躲在石青青后面，耳朵竖得老高。

　　许云深一边注意那边的动静，一边忍不住又去看谢清川的表情，谢清川则是直接大脑宕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突然传出了一阵低笑。

　　不是觉得有趣的笑，也不是万分无奈的笑，那笑声极好听，嗓音极抓人，却也……藏着点苦涩和不快？

　　怎么会是苦涩和不快？

　　谢清川觉得自己听错了。

　　顾飞驰彻底僵在了原地，好在，电话那边的人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他慢条斯理道：“顾老师。”

　　“您喝酒了？”

　　“不管您喝没喝酒，还请您记得。”

　　“和我告白，要当面来。”

　　说完，电话□□脆利落地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