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地为牢》柯小睡

5、5.爱如针毡（上）

　　初夏，转眼都上了高三，那些曾经的爱恋依然没有结果，该来的一直都没有发生，不该来的却发生了。
　　小睡吃过晚饭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上夜自习的时间，她照例去安子家喊安子，咚咚的敲了很久门后开门的是安子母亲，她说安子不在，也没有回家吃晚饭，小睡哦了一声，要离开的时候注意到今天安子母亲穿了一件绿柳颜色的新衣服，紧绷在她臃肿的身体上，腰间一大团可爱的肥肉鼓了出来，如猪的大肠。
　　“金妈妈，你今天穿的衣服真好看。”
　　“是吗？我自己也觉得很好看的。”
　　小睡笑了笑，她要不这么说，恐怕以后再来找安子她就不会开门了。来到学校到安子的教室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安子，就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教室，恰巧余航也不在，感觉挺无聊的，看见教室后面有一大堆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便凑了上去，原来是两个男生在下象棋，她也跟着在旁边兴致盎然的观战开来，不到十分钟就有人喊班主任来了，大家赶忙像模像样的坐回自己位置开始看书做习题。
　　第一节自习余航没有来，发短信给他也没有回，到第二节课他却打电话过来了，小睡爬在课桌下面去小声接电话，余航气喘吁吁的，声不成声，调不成调，“小睡，出，出事了，你，你快来，安子杀，杀人了！”
　　“什么杀人！你唬谁呢，以前你不就说安子要是敢杀人你就把自己给杀了吗？你不还说安子是个没脾气的丫头吗？不要开玩笑了，你赶快回来上课，班主任今天的脸色好恐怖的，你要不赶快回来你就死定了。”
　　“小睡，我不跟你开玩笑，安子刺了朴弦一刀。”
　　哐当的一声电话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块，满脑子嗡嗡做响，一个声音在反复重复，“安子杀了朴弦，安子杀了朴弦。”那个两年前在小睡面前拿着匕首起誓说，“小睡，我向天起誓，我金安子绝不爱朴弦，我要是哪天爱上了他我就把自己杀了”的女孩，今天杀了朴弦，这是真的吗？
　　季节刚入初夏，可夜间的风吹得面颊却隐隐作痛，就如是在深秋的夜里行走一般。经过老胡的店面，里面还亮着灯，老虎蹲在货架中央在帮孙子修山地车。认识老胡还是好多年前，那时候的老胡还没有现在这么多的白头发和白胡子，也没有孙子，只有他一个人摆着个破破烂烂的小鞋摊卖些过时的陈货，它们看上去像极了跟不上时尚也总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并且老胡的孙子也不真的是他孙子，如果老胡不是太老的话，他的孙子也可能是她的儿子，不过也不可能是真正的儿子，那个头上有两个漩涡的孩子是他从孤儿院抱回来的，他当时就说，“瞧这孩子，头上有两个漩涡呢，就跟我家小福一样，将来一定很牛，能干出一番大事。”小福是老胡真正的儿子，就叫胡小福，据说头上有两个漩涡，老胡常说头上有两个漩涡的孩子长大了一定很牛，不过小福永远都没有牛起来，他夭折在了七岁那个夏天。
　　“小睡，这么晚了还在咱个老胡家来溜达？”老胡推给小睡一个塑胶小登，红色的，上面是一个小孩坐在月亮上的印花，小睡坐了上去心想，我这可是坐到月亮上去了。老胡继续捣鼓山地车轮子。
　　“红月娇又开了。”小睡看着窗台上一大盆红红的小花说。
　　“呵，是的，开了，又开了。”
　　红月娇是比油菜花稍大一点的小花，颜色如三月桃花那般鲜艳惹火，平生第一次看见红月娇就是在老胡家，老胡却道不出此花的名字，小睡就说让她给它取个名字吧，想来想去就叫了红月娇，因为花瓣是红色的，而且每月都绽放都凋零，每凋零一次再开的花就变得更加的娇艳欲滴。
　　“老胡叔，这花下个月还会再开吧？”
　　“当然会，每年凋谢十二次也开放十二次。”
　　“可是人死了，再开就难了。”
　　老胡没有做声，他一定又是想起了小福，小睡站起来淡漠的说，“老胡叔，我要走了，我想上朴弦家去看看。”
　　“好吧，孩子，但千万不要再吵了。”
　　“放心吧，不会的，大概我和他以后再也不会吵了。”说完笑了笑。
　　老胡不认识朴弦，但他对朴弦并不陌生，只要是认识小睡的人对朴弦都不会陌生，朴弦早就让它们耳熟能详了。小睡向每个人第一次提及朴弦的时候都会有这样一个开场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一个很好的男朋友，我和他认识了五年也相爱了五年，怎么样，羡慕我吧，咯咯，你都不知道我们是如何的如胶似漆，如何的心心相印，我们还会白头偕老呢！我们的恋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然后听得那些人一愣一愣的，满脸都是崇拜幸福的痴笑，最后她告诉他们，那男人的名字叫朴弦。
　　到朴弦家的这条路走了不知有几百上千遍，有时是满载欢笑去满是泪痕回，有时是兴冲冲的去休闲自得的回，但每次都是蹦蹦跳跳的转眼就到了，步伐如携灯夜游的萤火虫那么轻快自如。但这次走起来却显得如此的艰难，有好几次地上的砖头绊倒了她双脚，痛得她哭都哭不出来，这样尖锐的疼痛让她陡然想起了昨晚和朴弦打电话的事，她昨晚才决定放了他，他今天就出事了，他可真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孩子。朴弦比小睡大两岁，她总亲切的称呼他为孩子，她觉得这样的称呼很贴切，孩子，多亲切的名字啊，这样叫他仿佛就真的成了她的亲人，从头到尾她也是真的把他当亲人看的，至于朴弦有没有把她当亲人看过，她无从知道。
　　爬到八楼站在朴弦家门前的时候小睡感到时间已经晚得不能再晚了，街上的路灯全都熄了，那些原本整夜都会亮着的路灯也熄了，朴弦家也没有开灯。全世界都处在一片漆黑中，大概所有人都安睡了吧，什么喧哗声都没有。这样过分的静谧让人有些害怕，就像这样孤独的漆黑会永无休止的蔓延下去，明天早上人们醒来再也看不见太阳，同样的晚上也看不见月亮，没有一丝光束，就连一只萤火虫都不会有。黑夜永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