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年华》潇潇倾城

22、误入乌蒙

　　“为什么我不能去？”

　　云隐与沧元很快商量好了，由云隐的四个弟子与折柳同去风来阁，收服那兰重女怨，虽然锦瑟第一个积极响应折柳，但她无法同去。

　　琦淑自然是一有机会便耀武扬威，见锦瑟因无法如愿而失望不已，得意道：“自然是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去了只会添乱罢了，难不成还要我们分身出来照顾你吗？”

　　听闻此话的锦瑟沉默了，仔细想想，她好像确实不会什么，这个突然的意识让她有些怔怔然，她居然什么都不会吗？

　　“锦瑟，你若想去，我便同你一起去。”沧元看出了锦瑟的失望，温声道，他虽然封了神格不能再用法术，但他在凡间学了一身好武艺，寻常妖倒也伤不到他，还可以保护锦瑟。

　　但锦瑟却摇了摇头，她想去，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想帮助折柳，可自己去了似乎帮不上什么忙，那还去干什么呢？她有些怅然，便转身往树林里走去了，茯苓和司渊一如既往的跟了上去，沧元想着锦瑟或许想自己静一静，便没有跟去。

　　而清音等人同折柳则即刻动身往风来阁方向去了。

　　锦瑟漫无目的地走在树林里，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今天第一次意识到，她什么都不会，长久以来，她是如何生存的呢？

　　一开始，她是司渊的侍奉巫女，生活在九天之上，她不需要吃饭喝水，只需要伺候好司渊，一切便皆大欢喜，后来，她来到人间，先是同沧元生活在一起，无论是在医馆还是在王府，她都没有考虑过生存的问题，现在，她跟着云隐他们一起往暮青山去，一路上，她从未考虑过吃什么住哪里，这一切，似乎都被沧元打点的很妥帖。
　　是，从始至终，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但，若是这些人不在呢？若是她独身一人呢？她会如何生存？

　　一个一个新鲜的问题在锦瑟的脑海里跳跃，最终归结为一个终极的问题。

　　她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一个宏大却又实在的问题，锦瑟想的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茯苓和司渊已经不见了，她的脚步只是无意识地往前走着。

　　突然，脚下一空，锦瑟感觉身体在急速下坠，四周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清，很快，锦瑟摔到了洞底，因为洞底是松软的泥土，所以疼痛感并不强，锦瑟试着站起身，往上一看，离洞口少说也有十米的距离。

　　好深的洞，是谁挖的呢？又是要捕捉什么呢？总不会是为她而设的吧。

　　锦瑟脑子乱如麻，又无计可施，只得坐在洞底，望着洞口，就这样从天亮一直望到了天黑。她还没有思考出自己存在的意义，如今身在哪里这件事，仿佛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她不急躁，也没想着求救。

　　等星星布满洞口的天空时，她终于听到了动静。

　　是清晰又规整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却极其一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一般。

　　很快，洞口处有人探头往里查看，虽离得太远看不清，但那分明是个少年人，见洞内有人，连忙对着外面喊道：“喂，季珉，这个洞内有人，快来！”

　　“二小姐，您服下这碗安神汤，早些歇息吧。”

　　沐云晴的贴身侍女菊兰轻声道。

　　“嗯，姐姐今日如何？”沐云晴放下手中的木梳，接过了菊兰递过来的安神汤。

　　“听说，新来的大夫开的药也不大好使，圣女还未醒来。”菊兰将今日探得的消息如实禀报。

　　“嗯。”沐云晴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她们乌蒙一族最懂草药，连族内的老巫医都没办法让姐姐醒过来，外头来的大夫又能有什么本事呢，父亲和母亲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沐云晴与姐姐沐云烟是双生胎，明明是一起出生的，只不过是被产婆晚抱出来几秒钟，便决定了两姐妹从小不同的命运，姐姐是长女，从小便被当做下一代圣女培养，吃穿用度皆与她不同，姐姐吃的是琼浆玉露，穿的是桃丝花，裳，日日清晨起床都要饮下一捧新鲜的露水，还可以由季珉师兄一同陪着去山上，去林中，去河边，说是汲取自然之灵气，实则二人早已情愫互生，游山玩水间情谊越浓，而这一切，本来也可以是她的！

　　只是晚了那么一会儿，竟如此天壤之别啊，她不甘，她想要争取。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了选圣女这一日，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她日日诚心跪拜部落最神圣的圣女，也是第一任圣女，据说第一任圣女便得道升了天上掌管药草的神仙，这之后的每一任圣女都要由她亲自认定才可以。

　　认定的方式便是天启。那日清晨，她特意早起，将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涂上蜂蜜，又将花瓣沾满全身，这才穿上特制的祭祀服饰，跟随姐姐和其他十个女孩子往祭祀台走去，今日便是接收天启的日子，通过一场祭祀舞蹈，与神仙通信，由那女仙选出这一任的圣女。

　　沐云晴深知自己和其他十个女孩都是来给沐云烟陪衬的，可她不信邪，这一任圣女焉知就不是她，待她把蝴蝶吸引来，焉知这就不能是天启？这场祭祀之舞，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卖力，闻着自己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她暗暗微笑，那蜂蜜里她特意加了墨兰真香，那可是族中特有的云蝶们最喜欢的味道。

　　为保万无一失，她还将云蝶们最喜欢的吉荣花瓣沾满全身，待她跳舞之后微微发热的身体将香味散发出去，一定能将云蝶们吸引来，那时，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与众不同，她能于无形之中吸引族中的吉祥之物云蝶，还能让云蝶围着她翩翩飞舞，这难道还不是天启吗？

　　她会成为圣女，自然而然的取代沐云烟，享受她理所当然应该享受的一切，包括季珉师兄，那如温润春风一样的师兄，会对他温柔微笑的师兄，会为她包扎伤口的师兄，她心中唯一向往的男人。

　　就快了！她似乎已经听到了蝴蝶振翅的美妙声音，似乎已经看到了她与季珉师兄同游的美好画面。来了！她的余光看到了几只七彩的云蝶，从远方飞了过来，它们马上就要围着她跳舞了，她马上便要成为天选的圣女了。

　　可是奇怪，那几只云蝶怎么消失了？她明明看到的，她太执着于寻找云蝶的身影，脚步不自觉乱了，绊了自己一脚，跌倒在地，在跌倒的那一刹，她才看清，是她的父亲和母亲，那眼睛永远长在沐云烟身上的父亲和母亲，竟在四周燃起了熏香，那熏香气味浓郁，为云蝶所不喜，也就不往这边飞了。

　　她满眼恨意地看着身为族长的父亲和那一贯温柔作态的母亲，她跌倒了，却没有任何人在意和关心，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天启出现了。

　　沐云烟得到了天启，那束天光，不知为何，不偏不倚，就像为她而打的一样。

　　她顾不得族人的欢呼，顾不得喜极而泣的父母，顾不得脸色微红望着沐云烟的季珉师兄，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山谷跑去。

　　没有人在意她，一如既往地没有人在意她。就差一点，若不是她的父亲母亲熏香将云蝶赶走，她会早于沐云烟得到天启，那时候，大家就会为她而欢呼了，哪里还会有人看到什么光束，哪里还有人会在意沐云烟。

　　或许，季珉师兄也会如刚才那样，用深情的眼神望着她，就像在她梦中时一样，可这一切，都在关键的那一刻功亏一篑。

　　从此，沐云烟成了圣女，她依旧只是无人在意的沐云晴。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几乎将她淹没。

　　“二小姐，您早些歇息吧。”菊兰见沐云晴坐在梳妆镜前半晌没有动静，又轻声说道。

　　是啊，该早些歇息了，过几日，便是重新选圣女的日子，半月前，沐云烟在一次祭祀活动中晕倒，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但乌蒙一族从来没有断过圣女，她买通了族内几个说话还有些分量的人物，让他们闹着要赶紧选新的圣女，否则乌蒙一族将有灾祸降临。

　　除此之外，她还在族内散布了些消息，让族内的人相信他们已经失去了圣女的庇护，几处发力，父亲终于同意先重新选一个圣女，等沐云烟醒过来之后，再继续由沐云烟担任圣女。

　　而这次，她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会再出错了，绝不会。

　　她又望了一眼镜中，镜中她的脸与沐云烟长的一模一样，可从小到大，她都仿佛隐形人一样，没有人在意她，而沐云烟对她的好，像是上位者对她的施舍，让她难受不已，还要微笑接受，每一天，她心中的恨意都比昨天更浓一些。

　　让沐云烟消失，这般模样的人，在这世上便只剩她了，这个想法一旦滋生，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的耳边每天都有无数声音在提醒她，让沐云烟消失，然后取代她，成为乌蒙一族独一无二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