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无比雀跃》牙本质

1、第 1 章

　　黄缘风风火火地活了十九年，周围人对她的评价一直是褒贬不一。
　　见识过她元气活力的人赞口不绝，遭受过她好心办坏事的不良后果的人避之不及。

　　本人也常常惆怅地为自己冠上倒霉鬼的称号。

　　因为不光是对外人的事，自己的生活更是乱翻天。
　　比如，穿着长裤踩进了一坑水、在网上看了很久的餐厅欣欣喜喜前去发现那一天不营业、走路书包挂门上扯坏、做好心人结果被掉下来的东西砸伤脚、在背后蛐蛐不想见到的人立马就出现在面前……

　　就是这个。

　　继高中说班主任坏话发现老师就站在身边之后，再一次应验了。
　　——早上刚在咖啡店内无意间吐槽了一嘴的人，下午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此刻站在电梯里，透过反光的镜面。仅仅是一瞥，便一秒认出了对方。同时记忆中，窒息又尴尬的童年经历悄悄浮上脑海。
　　黄缘原地安详地闭了闭眼。

　　好在电梯门下一秒便打开。
　　来不及思考，她飞速挪步出去。结果手指刚触碰上冰凉的电梯门框。
　　入眼是一堆乱糟糟的纸箱。

　　幸福里小区的小阳楼是一梯双户，从两个方向开，黄缘反应了会，才意识到按错了方向。卡在电梯口不上不下，手指握在冰冷的轿厢门上紧了又紧。
　　三秒后，强装镇定地收回脚，重新退回电梯。

　　顾不上角落的少年怎么看她。

　　柔软的发丝有几缕从身边少年的肩膀处飘过，没回过神又匆匆忙忙离开。
　　仗着个子矮，黄缘低头挡脸，重新按亮按键。

　　少年动作没她快。
　　本想等人先下电梯，没想到对方又重新站到面前。他眼皮动了动，越过面前女生的头顶，发现自家门口的开门键亮着。
　　于是靠在那儿，默不作声站在人身后。

　　黄缘闭着眼眉头紧皱，暗暗祈祷对方注意不到自己。
　　电梯响了一声，朝两侧打开。
　　她一个箭步冲下电梯。

　　“？”
　　陌生。

　　黄缘定在原地。
　　心想自己虽然笨，也没到在家里迷路的地步啊。

　　真正的房子主人，此时才慢条斯理跟在她后面出来，从旁经过时目光斜向她，面上十分淡漠。

　　黄缘慢半拍想挡住脸。

　　少年背对着她按开指纹锁，淡薄语气中带着讽刺。
　　“怎么，找不到自己家了吗？”

　　依旧恶劣、依旧冷脸、依旧无礼！
　　黄缘假笑着磨牙，心想这小子最好没有认出她来。但面上还是用发丝挡着脸，低着头小声抱歉道：“走错了。”

　　她转身按开电梯，好在这时间段没人，电梯还没走。不然像根柱子一样矗在别人家门口，真够煎熬的。

　　等回到家门口，冰冷的大理石抵着肩膀，她的心跳才安静下来。
　　宕机的脑袋开始匀速转动，得出当前的状况。

　　满脸通红，有点不可思议。
　　何绪竟然又回来了。

　　为什么说又呢？那就要从开头说起。

　　上面说到，黄缘从小就是个倒霉蛋子。
　　因她这股莽撞劲儿和扑不灭的斗志，遭受过她好心办坏事的人可真不少。
　　于是开玩笑一般，受害者成立了一个联盟，而这联盟中历经八十一难，当之无愧坐领第一的，必定就是何绪了。

　　在何绪看来，小时候的黄缘跟魔童没什么区别。

　　她还在想着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时。刚转过玄关走进客厅，就和沙发上的女人对上了目光。
　　愣了两秒，黄缘带着惊喜笑起来，“程阿姨。”

　　程言晓面容温婉微笑，对着刚从厨房拿来水果的黄缘妈妈说道，“看来我还没老到小缘认不出的地步。”

　　黄缘走近，“哪有，阿姨还和我小时候一样漂亮。”
　　“小缘的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会说甜话的。”程言晓脸上盛满笑容，“你妈妈还说我越老了，人都瘦的不成样了。”

　　“您还不知道我妈妈吗？肯定是嫌你在外面没照顾好自己。”
　　黄缘拉着阿姨手坐在一旁，正要对那盘水果下手。

　　刚伸出手，就被一旁佯装愠怒的顾芒女士拍开，“能说有什么用。”
　　“你看看。”她指着黄缘随手放在一旁的包，又指着她没穿拖鞋的脚，“做事马马虎虎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起开穿鞋去。”

　　“哦。”黄缘穿了拖鞋，又跑去程言晓身边坐着，跟她聊天，“阿姨怎么突然回来了？”
　　程言晓看她浑然不知的模样，还惊讶道：“我以为小绪告诉你了呢？”

　　黄缘哈哈一笑。
　　心想着，何绪和她少说也有好几年没联系过了，按照她得罪的程度以及何绪爱记仇的毛病，对方很可能在记忆里已经把她给删了。

　　但不能实话实说，她随口扯着，“我账号最近刚被盗过，好几天没登上去看了。”
　　顾芒女士闻言皱眉，“钱没被人转走吧？”
　　眼见她还要再说，黄缘哎呀了一声，忙道，“没有没有。”

　　程言晓看着她们母女两人欢乐的氛围，笑了笑，“我们搬得紧，事先通知的人少，你妈妈还非说要给你个惊喜，不让我对你说。”
　　黄缘糊里糊涂：“什么惊喜？”

　　余光中看到门口有人进来。
　　同时，她妈妈站在一边，看戏的话也说出口。
　　“还有什么惊喜？当然是你程阿姨搬到隔壁的惊喜了。你小时候那么爱粘着人家小绪，多喜欢人家，现在和人家住邻居，高兴坏了吧？”

　　话音落下，黄缘正好看到门口进来的何绪。
　　但人家没看她，对着程言晓道：“妈。”
　　黄缘看着她妈：“……”
　　我求你了。

　　好在何绪没什么表示，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好像空气中就没黄缘这个人。
　　她也乐得自在，并且借此机会弥补了在电梯里没来得及多看的几眼。

　　现在的何绪和小时候脸上还有奶膘的小男孩根本联想不到一块去，身高抽条似的长，比她要高一头，高高瘦瘦的。
　　年纪的原因，还是一副少年气，皮肤冷白，头发漆黑，脸上遮遮掩掩地戴个眼镜，是唯一多出来的东西。

　　“嗯。”程言晓应声，“东西找到了吗？”
　　何绪嗯了声。

　　黄缘眼神刚在他们母子二人身上转了个来回，就听到一旁顾芒女士开口命令：“黄缘。”
　　黄缘回神，“干嘛？”
　　“你去带着小绪去物业处录个人脸识别。”
　　“……”黄缘沉默看着顾芒女士。

　　眼瞅着她没动作也不说话，顾芒没好气拧了她一把，“顺便让物业查查家里的电表还有多少电。”
　　黄缘投降妥协：“行行。”

　　何绪一直都没发表什么意见。
　　黄缘瞥了眼。

　　这么淡定？
　　就是不知道顾芒女士刚刚那段话，他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

　　黄缘带着他下楼。
　　因为心里装着问题，浑然不觉外面的乌云滚滚是将要下雨的天气，反而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开口面对这个小时候的“朋友”。
　　一路上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
　　一直走到物业楼下，看到那扇大门，黄缘才猛地回神，停步问他：“你有没有带身份证？”

　　没那么一惊一乍，何绪眼神平静说：“带了。”
　　刚说完，黄缘脸上就一凉。

　　她不明缘故地抬起头，结果又是一滴滴在她面上。

　　对视间。
　　黄缘迷迷糊糊的思绪一下就被扑面的冰冷雨滴打醒了。
　　“下雨了。”
　　她伸出手挡雨，探头看物业楼前有避雨的门檐，拉着何绪就往那边跑。

　　到了之后拍了拍身上的水滴。
　　“真倒霉。”
　　怎么每次一到她办事的时候就诸多不顺。
　　何绪脸上戴的眼镜淅淅沥沥的溅了几滴水，被他拎着摘了下来，拨了拨额前有点湿的头发。

　　黄缘看着他，对他没戴眼镜的样子更熟悉，稀松的语气交代道，“你先去二楼204找王经理，我等会过来找你。”

　　外面雨不算小，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你去哪？”何绪敛眉问了句。

　　刚问出口，对方就一溜烟钻出檐下。偏偏还嬉皮笑脸地朝着他挥手，呲着牙笑。
　　“我去买伞，很快就回来。”
　　“……”

　　物业楼旁边就是超市，一人淋雨总比两个人淋雨强。
　　黄缘对这边比何绪了解，同时深知倒霉体质害人不浅，怕带上他路上再出什么事。

　　好在院里那个小门没关。
　　她从后门进去，在雨伞桶里拿了两把伞，走去收银台。

　　老板娘的女儿在旁边写作业。
　　没人结账。
　　那小女孩抬起头对黄缘说，“姐姐，你等一会吧。”
　　“好呀。”黄缘笑嘻嘻的。

　　闲着看了一圈，瞥见收银台上的一罐糖，黄缘找话似的道：“这种糖现在还有的卖？”
　　女孩正不想写作业，看了一眼很乐意地回道：“我喜欢吃这个，所以妈妈进了货。”
　　“我也喜欢吃。”黄缘看着糖罐。
　　“我朋友好多都不喜欢吃这个。”女孩歪着头看她。

　　柚子味的糖又酸又带点苦，让人想起那口味就面露难色，但裹在外皮的酸粉吃完后，里面的糖格外好吃。
　　黄缘想起，她小时候似乎让何绪吃过。
　　对方貌似只吃了一秒就吐了出来，皱巴成一团的脸又浮现在面前。

　　她笑了一声。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从那瓶糖里拿了几颗，对小女孩说：“我的好多朋友们也不喜欢吃，但是我喜欢。”

　　……

　　带着伞回去，黄缘远远就看到何绪安静地在楼下站着。

　　“何绪！”
　　她隔老远喊。

　　下雨天积水快，没过一会儿，沥青路的两侧就涌起潺潺水流。
　　黄缘小跑着，水溅在裤子上也浑然不觉。

　　何绪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她撑着伞走上台阶时，往旁边躲了躲。

　　“录好了吗？”黄缘问，把手中的另一把干净的伞递给他。
　　“没有。”何绪接过之后，淡淡道了声谢，说：“已经下班了。”

　　黄缘一愣，拿出手机看，还没有过五点，但又一瞥，今天是周五。
　　物业会比平时提前下班。
　　她一下丧了气，“好吧。”

　　何绪打伞下台阶，外套突然从后面被扯住。
　　“你等等。”黄缘说。

　　他回头，站在台阶上的人笑意盈盈，“我还买了别的东西。”
　　“什么？”何绪毫无波澜问。
　　“把手伸出来。”
　　何绪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抬起手。

　　黄缘把糖放在他手心，“你要不要尝一下，老板娘的女儿说这种糖很好吃。”
　　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信。

　　看了会儿躺在手心里静悄悄的糖，何绪说，“我不是小孩。”
　　黄缘摸了摸脸颊，“那你要不要吃？”

　　从门檐落下来的雨水打在伞上，很响，让人烦躁。雨水溅在地上打湿裤脚，他本想站回台阶，黄缘又堵在面前。
　　何绪拆开包装，那糖塞进嘴里，滚到右腮，没有丝毫表情，“走吧。”

　　不对劲。
　　黄缘跟在人身后，狐疑地看了眼包装袋，然后拆开塞了一颗糖到自己嘴里。
　　酸意突然袭涌，脸控制不住僵硬。
　　她只能紧闭上眼咬牙缓解。

　　等酸味结束了，黄缘看着前面人的背影。
　　低下头，后知后觉感觉到闯祸了。
　　有点后悔把糖给他。

　　她本是打算借此缓解气氛，让何绪能想起一点童年时候两个人玩耍的欢乐场景。
　　可他吃下去没反应。

　　除去味觉失灵，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觉得她是故意使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