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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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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夜晚,宫中一派灯火辉煌。
不同于以往,这次宴会在场外举行,硬生生在繁奢的宫墙之内匀出了十分空旷的场地。
篝火花灯无数,映衬的黑夜比白日还要闪耀,天际都被灯火染上橙亮,如一块坠落在天际的剔透的琥珀。
帝后端坐高台上,皇子与公主席位稍低一些,分坐两边,文武大臣呈众星环月状围坐在帝后与皇子公主周围。
场内的宫女太监们,训练有素,姿态竟连一些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姐公子都比不得。
面容粗狂的异邦人,皆是神情倨傲,有人眼神贪婪的看着这片只有极致的富庶充裕的大地才能供养出的文明,也有人陷入沉思,来者不善。
沈芷穿上了飞羽送来的衣服,一身张扬热烈的绯色,配饰简单却奢华。如果把这一身当了估计能在京中盘下一件不错的店铺。
当然,沈芷也只敢心中想想。
“财帛动人心,可也要有性命享用才是,你说对吗?”
沈芷心头一紧,挺直了背,这人会读心?
橘色的灯火,照在苍白无血色的脸庞上,淡去了他身上的病态与阴冷,雌雄莫辨的美貌展露出来,比起台上一身华服丰神俊朗皇子们,竟也不落下风。
沈芷喜欢好看的事物,小时候老老实实听师姐的话,也不是没有师姐那清冷仙人之姿的原因。
虽然,不管她听不听话,师姐都有办法降住她就是了。
这张美丽的容颜,是与师姐不同的艳丽邪性,看久了让人心中无端滋生出欲望。
沈芷有些出神,想师姐了,想家了,好多天没有回山上了,逃工的念头于此刻达到了巅峰……
程栖止早已察觉到黏在脸上的视线,面上冷若冰霜,心中却荡漾出丝丝缕缕异样,腔调照旧阴冷瘆人,如恶鬼低语,“再看,眼睛不要了?”
上一个敢这样看他的人,坟头草已经三米高了,喂养了一窝又一窝肥胖虫蚁。
沈芷移开视线,眼睛不再看他,盯着台上的精美华灯。
“督公说的是。这些外邦人若真不知好歹,敢狮子大开口,即便他们有胆子敲诈,也未必有那福气享用。”
“哼,你倒是看的明了。”程栖止抱胸轻笑。
这些外邦人本就是来找事的,有由头就借着由头滋事,没由头就自己开动脑筋找由头闹事。
“皇帝,你们的马术确实好看,不过,我们那边部落有习俗,喜欢一对一比赛,看谁的马儿更俊,哪个部落的儿郎更骁勇。”梳一头小辫子的异邦人突然发难。
“放肆,区区蛮夷,说话怎可如此粗蛮无礼,小邦无粟不知礼,得我朝陛下礼待已是殊荣,却敢无端生出妄想让我等迁就尔等不堪登台的俗陋!”
白发官服老者震怒,唾沫飞溅,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虽然身体枯瘦,此刻却如锋利的剑锋芒毕露。
梳辫子的异邦人,不太听得懂对方的话,却也知道这不是好话,被骂懵了一瞬后,当即撸起袖子,操一口外邦语叽里呱啦回怼。
很快,骂战扩散,双方队友都紧紧跟上前锋的攻势,争论起来。
外邦人比较人少,骂不过,见皇帝没有要拉架的意思,只能退一步,改口许彩头邀试。
外邦人拿出了两头头血统高贵的马王,良马一百匹,牛羊若干,皮毛若干,要求皇帝按照他们的定价兑换“对等”的米面茶叶糖盐。
皇帝意思性拉了下架,看这些人太贪得无厌,也不再开口,任由手底下善口战的御史和文官入场继续厮杀,就比赛彩头细细“商讨”。
为了这次宴会,皇帝还特意把已经告老还乡的陈御史请了回来,陈御史就是最先发难的老者,犀利唇舌让先帝都头疼不已,见着他就避着走。
沈芷还没有见过这样大型的骂战,双方不断推拉,节奏轻快,上一秒锱铢必究,下一秒忽然亲切问候。
还不怎么会骂人的沈芷,开始学习诸大将风采,眼睛发亮。
程栖止本来就不耐烦这些人唧唧歪歪,看沈芷专心看着前面的混乱,甚至透露出好学认真时,心中咯噔一下。
娇俏有礼貌的小姑娘,一开口,舌灿莲花,摧枯拉朽之势,将对方祖宗八代问候一边……
程栖止屈指轻敲矮桌,眼神略带警告,“有好奇心和上进心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不要太过。不是什么东西,都值得去学……”
沈芷满足的点头,不学了不学了,这些暂时已经够用了,再多,就嚼不烂了。等她跟小福子探讨消化后,再去学习新的。
不愧是考过无数人,登临高台伴于帝侧的文人,辞藻华丽毫无堆砌的生硬……
“准备好,一会儿可能需要你出场。”
沈芷面露疑惑,睁大了眼难以置信望着他,谁,我吗?我的人设里有擅马赛吗?
察觉到她的情绪,程栖止轻笑一声,眸底划过一丝愉悦,“怎么,昨天是谁说,我指东你就绝不往西的,嗯?”
最后一个字,咬的轻缓磁性,尾音上翘,缠绵悱恻,可脸上却带着一贯的狠戾。
“自然以督公为马是瞻,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一身绯色的小姑娘,一字一句道,像合格的属下为主上效忠,又像美丽天真的新娘对情人述说真心。
程栖止在舌尖细细咀嚼品味“情人”这个陌生的词汇,不等他品出什么,场中争执的双方已经达成一致。
双方都拿出了不小的彩头,由一人定胜负又太显得不够谨慎,规则稍作修改,增至6人。
双方一同派人上台展示马术,跌落马背或无法比赛,视为淘汰。
三炷香时间,马背上留的人多的一方,赢得比赛。
选人的时候,台上的明黄身影缓缓开口,“诸君可愿为我大庆王朝的荣耀一战?”
五皇子首当其冲,跪地请求上场,三皇子紧随其后,接着无数武将与热血年轻人都站出来跪地请求一战。
方才以陈御史为首的众文臣,也在其中,场面十分壮观。
皇帝高声连说了三个“好”,站起身,“我大庆王朝,有如此栋梁,又有何愁。”
皇帝准了五皇子的请命,大手一挥,让沈谙辅佐三皇子一道去挑参赛的人选。
一直沉默的短发外邦人见此情景,脸色难看,眼中闪过忌惮。
比起财富和战马,凝聚的人心更可怕,他们不畏惧对方的强盛,毕竟再锋利的刀也会有制衡的办法,只要在内部瓦解出破绽,再坚硬的龟壳也会成为毫无作用的摆设,可是人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旦凝聚成一股绳就格外棘手难以处理了。
梳了一头小辫子的男人见状,扭头不屑一顾,见自己大哥面露迟疑,“哈,大哥难道被这些花架子唬住了?这些小身板不够我一拳的,待我上去狠狠的把他们捶……”
“住口!”男人出言制止,眼神不善,再让他嘴上秃噜一下,好不容易骗上战场的大鱼就要吓跑了。
小辫子瘪瘪嘴,虽然住了嘴,却还是嘚瑟的朝着周围不断捏掌挑衅。
沈芷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嚣张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小辫子察觉到身上的视线,顺着目光寻去,还没看清对方的脸,就见一个瞧着病殃殃的小白脸将人挡住了。
小辫子看对方面色不善,当即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双手挥舞挑衅。
短发男人见状,并没有阻拦,毕竟这次带这个莽货出来,就是让他发挥所长激怒大庆王朝、好达成他们目标的。
程栖止眼神瞬间阴冷如刀,周身散发出肃杀之气,缓缓摩挲腰间的刀柄,分明在笑,声音却让人不寒而粟,“敢在我面前挑衅,真是不知死活。”
不远的沈谙见老对手坐在台下,十分惬意的模样,笑着向五皇子提议道,“五殿下,程督公的马上功夫不差,双刀更是臻入化境,想来他也十分渴望能上场效力。”
五皇子闻言,眸中微闪,顺势如了他的意,“沈指挥使的眼光,我自然信得过,听闻你与程督公素有交情,不如就由你去请上来。”
沈谙也不在意五皇子踢皮球的行为,依旧脸上含笑,像是找老朋友一样喜笑颜开的晃到程栖止身边,自来熟的薅了桌上的一颗葡萄,边嚼边道,“程督公,为大庆王朝挣荣誉的好机会来了,五皇子邀你一道参赛……”
不等他说完,程栖止就起身,“走吧。”
沈谙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是,这厮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场上,双方参赛选手已经到尾,一匹匹矫健神俊的马也被牵上台,沉稳有力的马蹄声整齐有力,等候双方选手挑选。
小辫子并不看台上的马,“皇帝,你们骄养的马儿我骑不惯,这样吧,我们就骑自己的马。”
台上的明黄身影轻抬手,允诺。
见对方答应,小辫子忽又大声道,“皇帝,我们是赛马,比的是实力不是脸蛋,你们让这些瘦不拉几和病殃殃的人上来,是不是轻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