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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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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寒再次被村子里的鸡鸣声吵醒,刚刚梦中触手可及的银子随着意识逐渐清醒变得遥不可及。
想他堂堂大离皇子何时这般缺少银两,以至于睡梦中都在捡银子。
都怪池宴那乡野女子,简直是视钱如命。
衣服要收他银子,餐食也要收银子,医药这些更不消提。
现在听到她说什么物件要收银子,萧景寒都麻木了。
萧景寒松开紧皱的眉,看向自己夹板已经拆下的腿,床榻旁侧放着一副木头做成的简易拐杖。
平心而论,虽然池宴爱财,但医术着实不错,经由她数十日的医治与修养,他的腿已经好了不少,依靠着十两银子一副的拐杖勉强能下地走动了。
可恶的池宴,破木头拐杖也收他银子,还收十两!
想起这副十两拐杖他就怒气上涌。
日前,池宴拿着一个破木棍说是专为他做的拐杖,原本自己还因池宴的特殊对待而暗暗心喜,她却转身就拿出他的专属账本记下——韩景,拐杖一副,一百两。
“你疯啦?这么一个破东西你要讹我一百两!”
他纵是家资丰渥也不能这么明显的被人坑啊。
“什么叫破东西啊,这可是我亲手选的木棍,亲手给你削出来的。韩公子不知,手工很贵吗?”
“再说,这副拐杖在你能独立行走前可是韩公子的腿,韩公子金尊玉贵,您的腿难道还不值一百两?”
“你,你…。”
萧景寒气结,仗着自己身高手长趁苏晏辞不注意就一把把账本夺了过来,自己上手就改成十两。
如今萧景寒终于能自己拄着打折买的拐杖慢慢地出门了。
伤势好转,心情也就转晴,他看着自己手中的拐杖忽然觉得一百两也不是不值,毕竟是池宴亲手为他做的。
他的专属!别人都没有。
天朗气清,院子里苏晏辞正趁着好辰光晒药草和一些书籍。
一身白色衣裙的姑娘在院子中忙碌,阳光倾泻而下,素白的衣衫好像都熠熠生辉。
那清秀的脸庞带着浅淡的笑意,惹得看客心中似涟漪波动。
靠在门框上的萧景寒安静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这般平静又惬意的生活,他从未经历。此次回京虽遭遇刺杀,险些性命不保,却给自己带来了一种别样的生活体验。
不知是好是坏,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的他是喜悦的。
“愣着做什么?来帮忙呀,这么多草药都是要给你用的,记得要算上银两。”
萧景寒回过神来狠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太会破坏氛围了。
“我可是伤患。”他强调。
“嗯嗯,伤患也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苏晏辞点头敷衍道。
“咚咚咚…”
不等两人说些什么,院门突然被敲得砰砰作响。
“李婶儿?有什么事情吗?”
苏晏辞起身打开门听门口的人说着什么,时不时跟着对方的视线看向院中站着的萧景寒。
苏晏辞掩上门走向面目疑问的萧景寒。
“有生人在村子里拿着画像寻人,李婶儿看着像你,特意来报信。
你跟着王叔先去山上避避,等那群看起来不怀好意之人离开再说。”
萧景寒跟着苏晏辞往外走。
他没料到,自己已经长久没有露面,那些人居然还在寻找他,背后之人杀他之心坚决。
“我若避开,你们会有危险。”萧景寒难得想坦白一些。
“无需担心,找不到要找之人,他们会离开的。莫非你的仇人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找不到人还会行灭口之事?”
苏晏辞面露笑容轻松的安抚他。
萧景寒看着面前笑的明媚的人欲言又止。
对,他们的目的是杀了自己,不会对村里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不然与禽兽何异。
萧景寒觉察自己近来过的安逸放松,不自觉间变得优柔寡断。
当务之急,是保全自己,以图将来。
方才有人斗嘴喧闹的小院如今只余下一些药材静静沐浴夕阳的余晖。
苏晏辞站在原地手中捻起一株药材把玩,眼睛却看向萧景寒离开的方向,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人躬身汇报着。
“时机成熟,将刺客引来此地吧,人杀了,村子…烧了,务必清除痕迹。”
苏晏辞将药材扔回筐子,负手吩咐道。
“是。”身后人鞠躬后退。
……
萧景寒一直在山中猎户平日的落脚处待到晚上。
带他来此的王叔一直没有再来,证明村子里目前没有完全安全,正在萧景寒盘算着如何联系自己的属下之时,远方骤亮的天空映在他的眼底。
下意识的危机感迫使他朝那边看去。
那亮光不是别的,是跳跃冲高的火光。
那是村子的方向…
村子出事了!
那池宴……
萧景寒的脚步在远远看到村口站着的一群黑衣人时停了下来。
池宴…
萧景寒不自觉的咬着牙,拼尽全力才忍住自己向前的脚步。
他现在冲过去,人救不下来,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得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为这些无辜之人报仇。
那一瞬间,萧景寒思绪繁杂,理智的思考不停地规劝自己目前的最佳选择。
可天平的另一头是池宴。
还有每天为他们送餐食的李婶儿一家。
理智的思绪拦不住感性的脚步,为了走快一些,萧景寒扔掉拐杖忍着断腿的痛意坚定的走向村子。
他快一些被刺客抓住,也许还能为池宴换取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他不想放弃。
这本来就是他带来的危机,也该由他去结束。
“韩景?”
“是你吗?正巧我来寻你一起回去。”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萧景寒蓦地一僵,然后迅速回头,试图做些什么。
但来不及了。
“那是什么?”苏晏辞已经发现。
“池宴…”萧景寒迟疑地喊出口。
“村子方向,可是村子失火了?”
萧景寒拉着和自己错身而过的人的手,阻拦了她往前的脚步。
“韩景?你做什么?我们要快些回去帮村民一起救火。”苏晏辞表达疑惑。
“对不起。”
道歉音落,苏晏辞面色大变,她刚看到村口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一群黑衣人。
萧景寒死死拉住想冲出去的池宴。
“放手,李婶儿王叔他们都在村子里,韩景,我要去救他们。”
“池宴,你冷静点,他们……”
他看到回头的池宴通红的眼睛以及因为动作激烈挣扎甩出去的一滴泪。
李婶儿,口中还有李婶儿做的饭菜味道的余香。王叔送他来这里躲着时还说晚上会来接他回去。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都没了。
看着不能接受的池宴,他不得不狠心将她打晕。
他们不能继续躲藏在此地了,既然那些杀手选择放火烧村,一定是有所发现,过后一定会来此搜山。
……
苏晏辞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
她拿起自己身上盖着的披风,看向身边闭目小憩的人。
她们现在是在正赶路的马车中,路程颠簸,想必还未进城。
苏晏辞目光平静的打量着这辆马车,似并没有对所属环境有丝毫惊讶。
也许是她直视的目光太过有穿透力,对面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萧景寒刚看到池宴醒来有瞬间的惊喜,在看到她悲切的表情后情绪变得低沉。
“那些,是你的仇人?”可能是昏睡的有些久,苏晏辞清亮的声音此刻有些低哑。
萧景寒以为是她过于伤心,沉默着给她倒了杯茶水。
递出去的茶水没有被接住,他顿了顿放下道:“对不起,那些应该是追杀我的人。”
“李婶儿她们……”
“我与母亲是逃难来到江家村的。”苏晏辞没有接萧景寒的话,反而开始好似自言自语般说着自己的经历。
“我们原先所在村镇闹了旱灾,连着两年颗粒无收,家家户户都无余粮可继。
听闻朝廷派人赈灾,运了银子,买了粮食,父亲去领赈灾粮,不知怎的惹了那主官的火,被他派人活活打死。
附近的村子好多村民都因闹事被下了大牢,到最后,朝廷的赈灾粮没吃到,每家每户几乎都没了主要劳力。
母亲带着我跟着村里人一起逃难,我们去过很多村子,那些村子并不待见我们这些饿的快要死的妇孺。
直到某日我跟母亲饿晕在江家村口,被李婶儿所救,我们母女二人便在江家村定居。
母亲年轻之时跟着祖母学了医术,她便经常免费替村民们看诊,村民不富裕,但都会感激母亲为我们送些自家种的瓜果菜蔬。
我与母亲在这里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幸福,直到母亲去世,我接替了她在村里的位置,为婶婶叔叔们看诊。
村子里的婶娘们都待我如亲女,尤其李婶儿,看我研习医术经常遗忘吃食,她就自行做饭并监督我的吃食。
后来我付银钱请李婶儿给我做饭。
她将我当亲近晚辈,我救了你,许你住下,村里有什么闲话,她听见都会替我骂回去。”
萧景寒静静的听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都怪我。”苏晏辞语气自责,眼眶通红。
“池宴……”
萧景寒伸出的手却最终收回。
“不是你的错,都是因为我,我应该早点离开村子,这样……
对不起。”
苏晏辞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变得面无表情,如果不是还通红的眼眶,萧景寒险些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外面赶车的是你的属下?可靠吗?”
萧景寒见她收敛情绪,也转移注意力开始谈论正事。
“是我的人,都是心腹,你要做什么?”
“吩咐他们直接往县城去,另外再驾驶一辆马车扮成你去镇上混淆视听。”
萧景寒虽然疑惑,但并没有立刻问出来,只是按照苏晏辞的要求吩咐下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跟我一起走吗?剩下的话萧景寒没有说出口。
他看到苏晏辞从怀里拿出一物,是他的玉佩。
萧景寒探手抓住苏晏辞抛过来的玉佩,恍然大悟般:“我欠你的账,待你与我一起回到京城,我十倍回报与你。”
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必须跟我一起走!
“呵。”苏晏辞却发出一声轻呵,唇角微勾,面上的笑意如阳光一般明媚,说出的话却让萧景寒身体僵住,防备心顿起。
“你欠我的,可还不清了,萧公子?或者应该称呼您为殿下?”
萧景寒浑身绷紧,正欲开口反驳。
对面的人扫了萧景寒一眼接着说道:“萧公子莫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毕竟我于你有救命之恩不是吗?”
说出这句话的苏晏辞笑的嘲讽,不知道是否在为自己救人产生的后果而后悔。
“既然是殿下您的仇人做下的恶,殿下理所应当为李婶儿她们报仇才对,至于我,当然要亲眼看着他们去往地狱。
殿下您意下如何?”
听到这样一番话,萧景寒才放松下来,松开自己不自觉握紧拐杖的手。
他当然乐意之至。
他们殊途同归!
“但是,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