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协议》JouneJy

3、第 3 章

　　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林屿握着盲杖，小心翼翼地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却比下午刚开始时稳了许多。

　　沈时衍坐在沙发上，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时不时提醒一句：“左边三步有茶几，稍微绕开一点”“前面是阳台门，放慢脚步”。星辰则像个小保镖，亦步亦趋地跟在林屿脚边，蓬松的尾巴轻轻扫过他的裤腿，带来毛茸茸的触感。

　　林屿停下脚步，微微喘着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这一下午的练习，比他过去三年加起来的活动量还要大，身体虽然疲惫，心里却充满了久违的充实感。

　　“休息一下吧。”沈时衍站起身，递过一张纸巾。

　　林屿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能感觉到沈时衍就站在自己面前，距离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户外阳光的气息，干净又清爽。

　　“我……我今天学了很多。”林屿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谢谢你。”

　　“不用谢。”沈时衍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很聪明，学得很快。只要坚持练习，以后你完全可以自己出门，自己照顾自己。”

　　林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他知道沈时衍说的是事实，可心里还是有些自卑。他曾经是那个站在行业顶端，意气风发的建筑设计师，如今却连走路都需要别人的指导和帮助。

　　沈时衍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轻声说道：“林屿，你不用觉得自卑。失明只是让你换了一种方式生活，并不代表你失去了一切。你的才华，你的智慧，都还在。”

　　“才华？”林屿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连画一笔完整的线条都做不到，还有什么才华可言？”

　　“不，你可以的。”沈时衍的声音很坚定，“我见过很多失明的艺术家，他们有的用指尖触摸画布创作，有的用盲文书写诗歌。你是顶尖的建筑设计师，你的空间感和想象力，比很多人都要强。只要你愿意，你完全可以重新拿起设计笔。”

　　林屿愣住了。重新拿起设计笔？这是他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可他又不敢想。没有了视力，他怎么看设计图？怎么勾勒线条？怎么把握比例？

　　“我做不到。”林屿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没有眼睛，我什么都画不了。”

　　沈时衍没有反驳他，只是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林屿面前：“你摸摸这个。”

　　林屿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的物体，像是一块画板，上面有凸起的线条，形成了一幅简单的建筑轮廓。

　　“这是……”林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凸起的线条，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是盲文建筑模型板。”沈时衍解释道，“上面的凸起线条可以帮助你感知建筑的结构和比例。你可以用专门的盲文画笔，在上面勾勒线条，创作设计图。虽然和你以前的创作方式不同，但你完全可以做到。”

　　林屿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他沿着那些凸起的线条，一点点地触摸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建筑的立体结构。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创作欲望。

　　“我……”林屿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时衍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相信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找专业的老师，教你使用盲文设计工具。”

　　林屿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光亮。他能感觉到沈时衍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了信任和鼓励，让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好。”林屿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想试试。”

　　沈时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我明天就帮你联系老师，再给你带一套盲文设计工具过来。”

　　夕阳渐渐落下，天色暗了下来。沈时衍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星辰就留在这儿陪你吧，它很乖，能保护你，也能给你做个伴。”

　　林屿心中一动：“你把它留下，你怎么办？”

　　“我明天早上会过来接它训练，晚上再送过来。”沈时衍说道，“而且，星辰也很喜欢你。”

　　星辰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用头轻轻蹭了蹭林屿的手，发出温顺的呜咽声。

　　林屿没有拒绝。他其实很喜欢星辰的陪伴，有它在身边，他会觉得不那么孤独。

　　“那……谢谢你。”林屿说道。

　　沈时衍笑了笑：“不用谢。好好休息，明天我会早点过来。”

　　沈时衍转身离开了公寓。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林屿站在原地，身边是温顺的星辰。

　　他摸索着走到沙发边坐下，星辰立刻趴在他的脚边，把头靠在他的腿上。林屿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星辰柔软的毛发，心中一片温暖。

　　这三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个黑暗的世界，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第二天一早，沈时衍就带着盲文设计工具和早餐来到了林屿的公寓。他还带来了一位姓王的老师，王老师是专门教盲人进行艺术创作的，经验非常丰富。

　　王老师很温和，耐心地教林屿如何使用盲文设计笔和模型板。她告诉林屿，盲文设计虽然需要依靠触觉和想象力，但也有独特的优势，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建筑的立体结构。

　　林屿学得很认真。他的空间感和想象力确实很强，很快就掌握了盲文设计的基本技巧。他用指尖触摸着模型板上的凸起线条，用盲文画笔小心翼翼地勾勒着，虽然线条还很生涩，但他已经能画出简单的建筑轮廓了。

　　沈时衍没有打扰他们，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林屿。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指尖的动作，看着他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沈时衍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他第一次见到林屿，是通过陈默给的照片。照片上的林屿，意气风发，眼神明亮，站在自己设计的建筑前，自信而耀眼。而现在的林屿，虽然失去了视力，却依然有着独特的魅力。他专注的时候，眼神虽然空洞，却透着一股倔强和执着，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保护。

　　沈时衍想起了自己的过去。三年前，他带着追风去执行任务，帮助一位失明的老人过马路。因为他的疏忽，没有注意到一辆闯红灯的汽车，追风为了保护老人和他，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被汽车撞成了重伤，最终没能抢救回来。

　　这件事成为了沈时衍心中永远的痛。他自责了很久，甚至想过放弃导盲犬训练师这个职业。直到后来，他遇到了星辰。星辰是追风的孩子，有着和追风一样温顺的性格，也有着很强的训练天赋。沈时衍把对追风的愧疚和思念，都寄托在了星辰身上，他悉心训练星辰，希望能通过它，弥补自己过去的错误。

　　遇到林屿，是一个意外。陈默找到他，恳求他帮助林屿。他本来只是想尽一份力，可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林屿。在意他的脆弱，在意他的倔强，在意他偶尔露出的笑容。

　　他想帮助林屿，想带他走出黑暗，想让他重新找回生活的意义。这种想法，不仅仅是出于责任，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中午的时候，王老师离开了。沈时衍给林屿做了午饭，是简单的番茄炒蛋和米饭。林屿吃得很香，他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家常的饭菜了。

　　“你做的饭很好吃。”林屿说道，语气中带着真诚的赞美。

　　“喜欢吃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做。”沈时衍的声音带着笑意。

　　林屿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下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微笑。

　　下午，沈时衍继续教林屿使用盲杖，练习走路。林屿的进步很快，已经能在公寓里自由走动，甚至能自己摸索着去厨房倒水、拿东西了。

　　傍晚的时候，沈时衍准备离开。林屿突然叫住了他：“沈时衍。”

　　“怎么了？”沈时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谢谢你。”林屿的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带我走出了第一步，谢谢你让我重新拿起了设计笔。”

　　沈时衍的心中一暖：“不用谢。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不，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可能这辈子都会待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直到死去。”林屿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沈时衍走到林屿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林屿的手很凉，指尖有些粗糙，大概是因为长期摸索的原因。沈时衍的掌心很温热，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屿，”沈时衍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黑暗不是终点，只是一个转折点。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

　　林屿能感觉到沈时衍掌心的温度，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握紧了沈时衍的手。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信号。沈时衍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能感觉到林屿的依赖和信任。他低头看着林屿，看着他空洞却带着一丝光亮的眼睛，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嘴唇，心中的情愫再也抑制不住。

　　他慢慢靠近林屿，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那个吻很轻，很温柔，像是羽毛拂过皮肤，却在林屿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屿的身体一僵，脸上瞬间染上了红晕。他能感觉到沈时衍的气息，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温度。一种陌生的情愫，在他的心中悄然滋生。

　　沈时衍也有些紧张，他看着林屿的反应，生怕自己吓到他。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林屿，我……”

　　“我知道。”林屿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有些小声，却很坚定，“我也是。”

　　沈时衍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握紧林屿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彼此的心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洒在两人身上，形成一道温暖的光晕。星辰趴在他们的脚边，安静地看着他们，尾巴轻轻摇摆着。

　　这个黑暗的房间里，因为有了彼此，似乎也充满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