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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真实幻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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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了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空间。
这里仿佛是镜中世界的“殿堂”或“中枢”。
脚下是光滑如镜、一望无际的黑色“地面”,材质与之前的黑曜石相似,却更加深邃,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穹顶高远,同样是一片均匀的暗色。而环绕着圆形空间边缘的,是无数面高达数十米、光滑如黑曜石、镜面朝内的巨型镜子。它们整齐地排列成环,共同拱卫着这片区域的中心。
在圆形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团不断缓慢翻滚、收缩、膨胀的终极黑暗。
那黑暗深邃得无法形容,并非纯粹的黑,而是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色彩、声音乃至一切感知与思维的“空无”与“终结”的具象化。仅仅是注视着它,就让人感到灵魂仿佛要被冻结、思维要被停滞、所有的勇气与希望都要被那无边的虚无吸走、碾碎。
即便是融合后新生的白金色力量,在直面这团黑暗时,也传来清晰的警示与微弱的“被侵蚀感”。毫无疑问,那就是墨渊在这个镜中世界的本源核心投影!
而在那团令人心悸的终极黑暗前方,悬浮着一面格外巨大、几乎占据了小半个穹顶视野的主镜。这面镜子的镜框上雕刻着难以辨识的古老邪异符文,缓缓流转着暗沉的光泽。镜面之中映照出的,并非沈惊澜或顾昭,也不是镜中世界的任何景象,而是一幅清晰、稳定、动态的实时画面——
画面里,是外界现实中,“惊澜书店”二楼那熟悉的景象。角度仿佛是从工作台方向看向房间。窗外天色微亮,已是清晨。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熹微。工作台上,那面引发一切的青铜古镜安静地躺着,镜面灰暗,仿佛真的只是一件普通古物。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床头灯依旧亮着温暖的光,地板上他们消失前留下的凌乱脚印和灼痕还清晰可见……一切都那么真实,那么宁静,与这个冰冷邪恶的镜中世界形成了绝望的对比。
“欢迎来到我的殿堂。”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低沉、苍老、冰冷,没有了之前的缥缈感,而是带着一种实质的、居高临下的威压,正是墨渊。声音的源头,正是那团翻滚的终极黑暗。
“看来,两只小虫子比我想象的,更有活力,也更会给人……惊喜。”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悦。
沈惊澜上前一步,将顾昭隐隐挡在身后半位。他周身白金色的火焰无声燃起,虽不猛烈,却异常稳定凝练,将他英挺的身形衬托得如同从古老壁画中走出的战神,与这黑暗殿堂格格不入,却又带着破开一切的锐气。
“墨渊,”沈惊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中,带着斩钉截铁的寒意,“你的游戏,该结束了。躲在镜子里操纵傀儡、玩弄人心的把戏,到此为止。”
“结束?”墨渊的声音从黑暗核心中传来,带着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嘲讽,“当你们踏入此地的瞬间,游戏,才真正开始。”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环绕圆形殿堂的无数面巨型黑曜石镜面,在同一时刻,骤然同时亮起!
镜面中不再映照沈惊澜和顾昭的身影,也不再是混沌的灰色,而是显现出一幅幅清晰、逼真、且正在实时发生的动态景象!
每一面镜子,都是一个“窗口”,映照着现实世界的不同角落,而且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真实”!
一面镜子中,显示着沈惊澜曾经隶属的特警队指挥中心。警铃刺耳,屏幕闪烁,队员们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与疲惫。通讯频道里传来焦急的呼喊:“……三号地区出现高强度异常能量反应,已有三名市民昏迷,能量性质与之前‘镜片’事件类似!
重复,请求支援!……” 画面一角,沈惊澜熟悉的、如今已是队长的前战友,正对着通讯器嘶吼,眼中有血丝,肩膀上甚至能看到未处理的擦伤。
另一面镜子中,显示着顾昭工作的市博物馆,深夜的修复实验室。灯光下,几位研究员正围着一件刚从某处新发现墓葬中紧急送来的、风格与那青铜古镜极其相似的残破玉琮。
那玉琮表面正散发着微弱的、不祥的灰绿色荧光,一位靠近观察的研究员突然身体一晃,捂住额头,面露痛苦之色,旁边的人慌忙扶住他。玉琮上的荧光,似乎闪烁得更加急促了。
还有一面镜子,显示着郊区那栋老旧的居民楼,林晓芸的房间。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显示屏上她的心率曲线正在剧烈波动,变得极其微弱。她的母亲伏在床边,握着女儿枯瘦的手,泣不成声,背影绝望。
更多的镜子亮起,映照出城市各个角落:某处深夜加班的写字楼,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传来惊恐的尖叫;某条僻静的后巷,流浪猫狗对着空气疯狂吠叫、炸毛,然后哀鸣着逃窜;医院的急诊室,突然送进几个症状诡异、仿佛陷入噩梦无法醒来的病人;甚至,在“惊澜书店”所在的那条老街远处,隐隐有灰色的薄雾开始弥漫,路灯的光晕变得模糊扭曲……
所有这些画面,都传递着同一个信息:现实世界,正因为镜界力量的渗透和不稳定,开始出现连锁的、真实的诡异事件与危机!
恐慌,正在滋生蔓延!
“看吧,”墨渊的声音如同最冰冷的毒蛇,钻进他们因震惊而紧绷的神经,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和残忍的戏谑,“这个世界,正因为你们愚蠢的‘抵抗’和闯入我的领域,而正在承受代价。”
“我的一部分力量,正因为你们在这里引发的波动,而渗透到了现实。每一条因此消逝的生命,每一份因此滋生的恐惧,都将成为我新的食粮,加固这个世界的壁垒,削弱你们那可笑的融合之光。”
“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选择,很简单,也很公平。”
“选项一:放弃抵抗,自愿将你们的灵魂、力量,彻底融入我的本源。作为补偿,我将立刻停止对现实世界的侵蚀,那些因你们而起的灾厄也会逐渐平息。用你们两条命,换外面无数人的安宁。很划算,不是吗?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守护’者应该做的?顾全大局,牺牲小我。”
“选项二:继续你们那徒劳的、可笑的‘正义’之战,试图在这里击败我。但结果显而易见,你们的力量正在被这个世界持续消耗,而我的力量却因现实的恐惧在增长。你们每在这里多浪费一秒,外面就有更多无辜的人因你们的‘自私’和‘固执’而受伤、死亡。最终,你们或许会力竭死在这里,而外面的世界,也将因为失去制衡而滑向更深的混乱。为一己私欲,拉上整个世界陪葬。”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极其恶毒、直击人性弱点的选择题。它利用了沈惊澜和顾昭内心深处最强烈的责任感和善良,试图从内部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让他们陷入道德与情感的双重绝境,主动选择“自我牺牲”这条路——而这,正是墨渊最希望看到的结果,省力且高效。
沈惊澜和顾昭的脸色,在看到那些真实画面的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血色尽褪。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墨渊展示的并非虚言!
镜界与现实之间的壁垒,确实因为核心区域的力量对抗而变得不稳定,那些灰黑色和丝丝虚无之黑的能量,正在像渗水的墙壁一样,向现实世界缓慢而持续地渗透!
那些画面中传递出的恐慌与痛苦情绪,是如此真实而尖锐!
巨大的道德压力、视觉冲击和对无辜者命运的担忧,如同无数道冰冷的枷锁,骤然套上了他们的脖颈和四肢,试图将他们刚刚因融合而获得的力量与新生的斗志,再次拖入泥潭、彻底压垮!
“别被他蛊惑!”
顾昭首先反应过来,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本能升起的愧疚感,用力抓住沈惊澜紧绷的手臂,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他在动摇我们的心神!这是攻心计!如果我们现在放弃,选择所谓的‘牺牲’,那才是真正的中了他的圈套,万劫不复!外面的灾难不会真正停止,只会让他变得更强大!只有在这里彻底摧毁他,才能一劳永逸地终结所有灾厄!”
沈惊澜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些镜中的惨像,尤其是前战友浴血奋战、林晓芸生命垂危的画面,牙关紧咬,下颌线绷成坚硬的弧度。他何尝不明白顾昭说的道理?
理智上清清楚楚。但情感上,看着那些因他们(至少是部分原因)而正在遭受苦难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的心如同被放在烧红的铁砧上反复捶打、炙烤,剧痛混合着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让他窒息。
“做出选择吧,沈惊澜。”墨渊的声音适时响起,充满了恶魔般的诱惑与如山岳般的压力,直接针对心神明显出现更大波动的沈惊澜,“是选择顾全大局,展现你最后的‘价值’与‘牺牲精神’?还是为了那可笑的、微不足道的个人情感与侥幸心理,固执己见,拉着顾昭和整个世界为你陪葬?”
“你的‘破军’命格,注定带来灾厄。现在,是你纠正这个错误、偿还‘罪孽’的最后机会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沈惊澜内心最脆弱、最自责的角落。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道德困境与情感撕扯,如同无形却最沉重的枷锁,牢牢禁锢住了两人。刚刚点亮不久的、充满希望的白金色光芒,在沈惊澜周身,开始不受控制地明灭、摇曳、黯淡下去。
殿堂中央,那团终极黑暗似乎微微膨胀,散发出的吸力与恶意,更浓重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