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扶穗秋

13、失控

　　就在江易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准备冒险靠近维生舱尝试安抚007时，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高级研究员白大褂、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慌乱和急于撇清关系的表情。他是生物神经部门的负责人，王研究员。

　　“陈所长！查到了！”王研究员语气急促，甚至没注意到正要走向维生舱的江易，“可能是我们部门……我们部门之前的一个操作引起的！”

　　陈回遇猛地转头：“什么操作？”

　　王研究员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上级催问Z1来历催得紧，我们……我们就想加快进程。大约一小时前，我们绕过常规安抚程序，给Z1注射了小剂量的‘NT-7’神经诱导液，想刺激它的大脑活动，看能否激发出更强烈的、包含记忆片段的脑电波，以此来逆向推导它的来源……”

　　“NT-7？！”陈回遇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那是用在低等实验体上都需要严格监控剂量的强刺激性药物！谁批准你们用在Z1身上的？！”

　　王研究员被陈回遇的气势吓得一缩，支支吾吾道：“是……是上面直接下的指令，我们只是执行……”

　　轰！

　　江易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甚至短暂地黑了一下。他所有的猜测都被证实了！

　　不是意外，不是疾病，是这些混蛋！为了那可笑的“研究成果”和“上级指令”，他们竟然对007用了如此粗暴的手段！那所谓的“来历”调查，不过是为了更彻底地掠夺和占有！

　　他看着维生舱中因为药物刺激而痛苦不堪、疯狂挣扎的007极致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伪装，他猛地转过身，双眼因为怒火而泛红，死死盯住那个王研究员，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怎么敢？！”

　　这一声质问，不再是那个温和低调的研究员江易，那其中蕴含的冰冷怒意和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压迫感，让王研究员骇得后退了半步，连陈回遇和千曲都骤然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江易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猛地看向王研究员，眼神锐利如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王研究员，这就是H区的科研方式？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哪怕毁掉一个独一无二的生命体也在所不惜？！”

　　“江易！”陈回遇赶紧拉住江易，得罪研究所的上级虽然没什么但往后要想再向上爬就难多了。

　　他的质问，直接指向了H区的行为准则，也将他之前所有小心翼翼的隐藏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他对Z1的在意，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研究员对实验体的范畴。

　　陈回遇迎着他燃烧着怒火的目光，脸上惯常的温和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猛地转向王研究员，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准备NT-7的特效中和剂！最高浓度！快！”

　　王研究员如蒙大赦，连滚爬跑地冲了出去。

　　陈回遇这才重新看向江易，他的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凝重，但似乎……并没有被冒犯的怒意。他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先稳住Z1的情况。”

　　江易胸口剧烈起伏，他狠狠瞪了陈回遇一眼，终究是担心007的安危压过了一切。他猛地转身，不再理会身后的一切。

　　王研究员很快去而复返，手里只拿着一支装着淡黄色液体的注射剂，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声音都带着颤：“所、所长……NT-7的专用中和剂库存就只剩这一支了，而且……浓度可能不太够……”

　　陈回遇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意味着，常规手段很可能已经无法控制局面。

　　“只能硬着头皮试试了！”王研究员说着，就要拿着注射器靠近连接维生舱的接口。

　　“住手！”江易厉声喝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NT-7的药效极其霸道，这点浓度不足的中和剂非但无效，甚至可能像火上浇油一样，引发更剧烈的药物冲突，对007造成不可逆的神经损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易身上。

　　江易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看向陈回遇：“让我来试试。你们所有人都出去，包括你，陈所长。”

　　“江易！”陈回遇眉头紧锁，显然不放心。

　　“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江易几乎是低吼出来，他指着维生舱中气息越来越狂暴、能量电弧几乎要撕裂舱壁的007，“再拖下去，它要么自我毁灭，要么能量失控炸毁这里！”

　　陈回遇死死地盯着他，又看了一眼危在旦夕的Z1，权衡只在刹那。他猛地一挥手，对所有人下令：“都出去！在门外等候！”

　　千曲立刻执行，拉着还想说什么的王研究员迅速退了出去。陈回遇深深地看了江易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也转身离开了实验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上锁。

　　实验室里只剩下江易和狂暴的007。

　　江易立刻冲到维生舱前，再也顾不上隐藏。他首先尝试调动体内那微弱的精神安抚类异能，将一丝温和的能量通过空气，试图传递过去，包裹住007。

　　然而，那能量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就被007周身狂暴的能量场撕得粉碎，毫无作用。007的痛苦没有丝毫减轻。

　　不行！常规方法无效！

　　江易看着007身上那些因自我撞击和能量反噬出现的新伤痕，心如刀割。不能再等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隔着特制的玻璃，虚按在007的方向。一股柔和而纯粹的、带着生机的乳白色光芒，如同温润的水流，缓缓从他掌心涌出，无视了物理阻隔，直接渗透进维生舱，温柔地包裹住007剧烈颤抖的身体。

　　这是他的治疗异能，源自E区最高级别的基因编辑成果，也是他绝不能暴露的核心秘密之一。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最有效的镇静剂和修复剂，所过之处，那狂暴的蓝色电弧像是被抚平的波浪般渐渐平息，007剧烈挣扎的动作也缓慢下来，它眼中骇人的血丝逐渐褪去，被一种疲惫和安宁所取代。

　　它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呜咽，最后看了一眼江易，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陷入了深度的修复性睡眠之中，维生舱内的营养液也恢复了平静的流动。

　　江易立刻收回了手，乳白色的光芒瞬间消失，他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动用这种程度的治疗异能对他消耗不小，更重要的是，他冒了天大的风险。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和心跳，确认007的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下来，并且清除了NT-7的残留影响后，才转身走到门口，打开了实验室的门。

　　门外，陈回遇、千曲和王研究员都紧张地等待着。

　　“暂时稳定了，睡着了。”江易的语气带着刻意表现出来的疲惫，仿佛只是用尽了心理安抚的方法，“你们可以进去了，动作轻点。”

　　王研究员第一个冲了进去，扑到主控台前查看数据，当看到各项指标都回归正常范围，并且NT-7的成分也被莫名代谢清除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喃喃道：“稳、稳定了……太好了……我的职位保住了……”

　　陈回遇没动，就皱着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