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87、蝰蛇的追袭

　　警报声像淬了冰的钢针，猛地扎进驾驶舱。晏归鸿盯着雷达屏幕上骤然炸开的十几个红点，指尖瞬间沁出冷汗——那些红点移动速度极快，呈包围之势袭来，舰艏的标识在屏幕上闪着刺眼的红光，正是蝰蛇的舰队。
　　“信息素追踪弹。”他低骂一声，左手猛地扳动操纵杆，飞船像被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向左侧翻，堪堪避开呼啸而来的绿色光弹。光弹擦着船尾炸开，冲击波震得驾驶舱的仪表盘疯狂跳动，晏归鸿的肩膀撞在舱壁上，钝痛顺着骨骼蔓延开来。
　　“他们能定位我们的信息素共鸣。”他迅速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临渊改造的干扰器在货舱三号隔间，得启动它才能屏蔽信号。”
　　话音未落，江临渊已经解开安全带，后背的伤口因动作牵扯而渗出血迹，染红了深色作战服，他却像毫无察觉，只抓起挂在舱壁上的战术背包：“我去启动，你稳住飞船。”
　　“我跟你一起去！”晏归鸿伸手想拽他，却被江临渊按住肩膀。对方的掌心滚烫，冷杉木信息素带着强韧的力道压下来，让他无法再前进一步。
　　“驾驶舱不能没人。”江临渊的眼神比星舰炮口的光还要锐利，却在触及他眼底的担忧时软了半分，“相信我，三分钟就回来。”
　　晏归鸿看着他转身的瞬间，作战服后背渗出的血痕又扩大了些，像朵在冷杉叶上绽开的暗红玫瑰。他攥紧操纵杆，指腹磨过冰冷的金属，白玫瑰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飞船的线路蔓延——他想给江临渊铺一条安全的路，哪怕只是让货舱的舱门感应快半秒。
　　飞船猛地俯冲，又骤然拉升，在密集的炮火中划出诡异的弧线。晏归鸿的额头撞在控制台上，眼前阵阵发黑，却死死咬住牙关。雷达屏幕上，红点越来越近，最近的一艘蝰蛇战舰已经锁定他们的引擎信号，绿色的瞄准框在屏幕上闪个不停。
　　“晏归鸿！左舷！”江临渊的声音从货舱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显然是用战术对讲机喊的。
　　晏归鸿猛地回神，拉满操纵杆。飞船像条受惊的鱼，贴着一颗陨石边缘滑过，紧随其后的光弹正中陨石，炸开的碎石雨噼里啪啦打在船身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吼道：“干扰器启动了吗？他们还在追！”
　　“还差最后一步！”江临渊的声音里混着金属碰撞声，“货舱门被流弹打变形了，我得手动接线路！”
　　晏归鸿的心猛地悬起。货舱是飞船最薄弱的区域，没有驾驶舱的能量护盾，一颗流弹就能穿透舱壁。他瞥向监控屏幕，只见江临渊正跪在变形的舱门前，徒手拽着暴露在外的线路，指尖的冷杉木信息素凝成细针，小心翼翼地对接线头。背后的血渍已经晕染开，像朵不断晕开的墨花，可他的动作却稳得像在做精密实验。
　　“还有十秒！”江临渊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晏归鸿咬紧牙关，猛地将飞船掉头，迎着蝰蛇的旗舰冲过去。白玫瑰信息素骤然暴涨，与飞船的能量核心共鸣，舰艏的粒子炮发出嗡鸣，能量槽瞬间填满——他要用自己当诱饵，给江临渊争取时间。
　　“晏归鸿你疯了！”江临渊的怒吼从对讲机里炸出来，“回来！”
　　“启动干扰器！”晏归鸿没回头，操纵杆推到极致，飞船拖着白玫瑰色的光尾，像支离弦的箭。他看着蝰蛇旗舰的炮口亮起绿光，突然笑了——小时候父亲教他驾驶飞船时说，真正的飞行员从不怕迎面而来的炮火，怕的是身后空无一人。
　　可他身后，有江临渊。
　　“嗡——”
　　干扰器启动的嗡鸣透过舱壁传来，雷达屏幕上的红点瞬间变得模糊，像被蒙上了层毛玻璃。晏归鸿能感觉到，缠绕在两人之间的信息素共鸣突然变弱，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成了！”江临渊的声音带着喘息，“快返航，我在货舱等你！”
　　晏归鸿猛地拉升飞船，掉头的瞬间，看见蝰蛇的光弹擦着船腹飞过，距离近得能看清弹身上的蛇形纹路。他松了口气，刚想调转方向，却发现飞船的右引擎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刚才的撞击震坏了能量导管，动力正在快速流失。
　　“右引擎失灵！”他低咒一声，手动切断受损的导管，飞船瞬间失衡，像片失控的叶子往下坠。
　　“抓紧！”江临渊的声音刚落，货舱的舱门被猛地撞开，他冲进来时，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一把拽过晏归鸿的安全带，将自己的战术绳系在他腰间，“我拉你去备用驾驶舱！”
　　晏归鸿被他拖着穿过摇晃的走廊，白玫瑰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缠上江临渊渗血的后背，试图修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别费力气。”江临渊回头，冷杉木信息素将他裹住，“留着精神应对冲击。”
　　备用驾驶舱在飞船底部，两人刚冲进去，主驾驶舱就传来爆炸声。晏归鸿看着监控里熊熊燃烧的舱室，心脏像被攥住——那里有他和江临渊一起贴的星图，有他画了一半的冷杉素描，还有江临渊偷偷放进去的白玫瑰标本。
　　“别看了。”江临渊扳动备用操纵杆，启动紧急逃生程序，“留得青山在……”
　　他的话没说完，飞船突然剧烈震动，备用驾驶舱的舷窗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晏归鸿扑过去抱住他，白玫瑰信息素凝成厚盾，将两人裹在中间。撞击的剧痛传来时，他听见江临渊在耳边说：“晏归鸿，记住……”
　　后面的话被淹没在轰鸣里。
　　不知过了多久，晏归鸿在一片刺骨的寒冷中醒来。他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粗糙的冻土，鼻尖萦绕着冰雪和冷杉木的气息。江临渊趴在他身上，后背的伤口结了层黑痂，呼吸微弱却平稳。
　　“临渊……”他推了推对方，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江临渊缓缓睁开眼，睫毛上结着霜花，看见他时，嘴角艰难地扯出个笑：“还活着……”
　　晏归鸿想扶他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变形的金属板压住，动弹不得。他摸出腰间的军刀，刚要去撬金属板，就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是蝰蛇的搜索艇。
　　“他们没被完全甩掉。”江临渊挣扎着爬起来，冷杉木信息素在周身凝成冰盾，“你躲进冰缝，我引开他们。”
　　“我不躲！”晏归鸿拽住他的手腕，白玫瑰信息素与冷杉木信息素猛地交织，在雪地上炸开金色的光，“要走一起走！”
　　江临渊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突然笑了，俯身将他按进冰缝，用冻土盖住缝隙，只留一道透气的小口：“等我回来。”他的吻落在晏归鸿额头，带着血的咸涩和冰雪的清冽，“这次，换我当诱饵。”
　　晏归鸿在冰缝里听着引擎声越来越近，听着江临渊启动雪地摩托的轰鸣，听着光弹爆炸的巨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他扒开冻土爬出来，只看到雪地上蜿蜒的血迹，像条指向远方的红丝带。
　　他沿着血迹追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一片冰封的湖泊边看到江临渊。对方靠在摩托上，冷杉木信息素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后背的伤口冻成了黑紫色，手里却紧紧攥着个东西——是那枚白玫瑰标本，被他用体温焐着，竟没结冰。
　　“晏归鸿……”江临渊抬起手，将标本递过来，指尖的血冻成了冰晶，“我说过……会回来的。”
　　晏归鸿扑过去抱住他，眼泪落在雪地上，瞬间凝成冰珠。白玫瑰信息素疯狂地涌出来，包裹住两人，在冰面上绽开大片金色的光，将追来的蝰蛇搜索艇远远逼退。
　　“你再说谎试试！”他哽咽着，却不敢用力抱紧，怕碰碎了怀里这道用命护着他的身影。
　　江临渊低笑出声，气息拂过他的颈窝，带着冷杉木的清冽：“这次没说谎……你看，标本还在。”
　　阳光刺破云层，落在两人身上，将雪地染成金红色。晏归鸿看着江临渊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突然明白，所谓的信息素共鸣，从不是简单的气味相投，而是有人愿意为你把后背留给炮火，有人愿意为你在冰天雪地里，焐住一朵快要凋零的玫瑰。
　　蝰蛇的引擎声在远方消失，大概是被光吓跑了。晏归鸿小心翼翼地将江临渊扶上雪地摩托，白玫瑰信息素顺着对方的伤口一点点渗进去，像在缝补一件珍贵的旧衣。
　　“回家了。”他低声说。
　　“嗯，回家。”江临渊靠在他背上，声音轻得像叹息。
　　雪地摩托的履带碾过积雪，留下两道并行的痕迹，像两条永远不会分开的线，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向着日出的方向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