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85、货舱里的飞船

　　废弃货舱的金属门被江临渊用信息素凝成的冰棱撬开时，扬起的灰尘在月光里翻滚成细小的漩涡。晏归鸿扶着他跨过门槛，靴底踩在积灰的地面上，发出“噗”的轻响，惊得墙角几只机械鼠吱吱逃窜，撞在锈迹斑斑的管道上，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货舱大得像座沉默的钢铁坟墓，穹顶破了个不规则的窟窿，月光从那里漏下来，在地面投下片菱形的亮斑，恰好罩住角落里那艘飞船。银白色的船身蒙着层灰，却掩不住流畅的线条，船头印着的“野隼”标志虽有些褪色，鹰隼展翅的姿态依旧锐利，像随时能刺破云层。
　　“林野先生以前总说，这船比他的实验室还宝贝。”晏归鸿用袖口擦去船身一小块灰，露出底下锃亮的金属光泽，指尖抚过冰冷的船身，忽然想起小时候趴在实验室窗边，看林野穿着白大褂围着飞船打转，嘴里念叨着“再改改推进器，就能带着小归鸿去看土星环了”。
　　江临渊靠在旁边的货箱上喘息，冷杉木信息素顺着手臂淌出来，在空气中凝成细弱的冰线，悄悄缠上晏归鸿的手腕——那是他在说“小心”。
　　晏归鸿回头看他，对方脸色还有些苍白，唇色却比刚才红润了些。她走过去扶他，指尖触到他后背时，感觉到那片淡金色印记还在微微发烫，像块贴身的暖玉。“还能走吗？”
　　“嗯。”江临渊的声音带着点沙哑，被她扶着走向飞船时，脚步比刚才稳了些。他抬头望着驾驶舱，忽然低声道：“林野当年为了改这船，跟特战队闹翻了，说‘武器系统能拆，供氧系统绝不能动，得让我的小徒弟坐着舒服’。”
　　晏归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没听过这段往事，却能想象出林野叉着腰跟队长争执的样子——那个总爱捏她脸颊的温和男人，原来也有这样执拗的一面。
　　她摸出张婆婆给的黄铜钥匙卡，卡面被磨得发亮，船锚挂坠在月光下晃出细碎的光。插入驾驶舱门锁的瞬间，金属卡槽发出“咔嗒”轻响，舱门像翅膀般缓缓向上滑开，露出里面的驾驶座。
　　座椅是深灰色的皮质，边缘有些磨损，却收拾得干净，副驾座上还放着个褪了色的鹰隼玩偶，绒毛蹭得有些起球，显然是被人经常摩挲。晏归鸿认出那是林野的旧物，小时候她总抢来抱，林野从不生气，只笑着说“等你长大了，给你做个更大的”。
　　“你先坐。”晏归鸿扶江临渊坐进副驾，自己绕到主驾位坐下。控制台是老式的全息屏，启动时发出轻微的嗡鸣，淡蓝色的光流在屏幕上缓缓铺开，却在中央弹出个密码框，一行银灰色的字浮在上面：“请输入共生密码”。
　　“共生密码？”晏归鸿愣住了，指尖悬在虚拟键盘上，指腹因用力而泛白。她从没听说过这密码，张婆婆也没提过，难道是林野后来加上的？
　　江临渊靠在椅背上，缓过气来，目光落在屏幕上时，眉峰微蹙：“应该是信息素关联密码。”他顿了顿，报出一串数字：“37.621，我的信息素波动峰值。”
　　晏归鸿立刻反应过来，指尖在键盘上跳跃：“我的是52.094。”
　　两组数字在屏幕上并排亮起，淡蓝色的光流突然泛起金纹，像有生命般缠绕交织。“嗡——”的一声轻响，屏幕瞬间亮起，飞船的各项数据瀑布般滚动起来，引擎发出低低的轰鸣，在寂静的货舱里格外清晰。
　　晏归鸿松了口气，刚要去碰操纵杆，目光却被控制台下方的便签吸引。米黄色的纸页边角卷了起来，用透明胶带粘着，上面是林野龙飞凤舞的字迹，墨迹有些晕开，显然贴了很多年：
　　“小临渊性子冷，信息素硬得像冰，得找个能暖他的人，白玫瑰就挺好，软乎乎的能裹住他；小归鸿怕黑，总爱往亮处凑，得找个能为他挡风雨的，冷杉木就不错，扎得稳。这密码啊，等你们俩的频率凑齐了，才算真的接了‘野隼’的传承——毕竟这船，最懂什么是‘共生’。”
　　最后那个“生”字的尾勾拖得很长，像在笑着眨眼。
　　晏归鸿的指尖抚过便签，纸页粗糙的触感蹭得指腹发痒。她转头看向江临渊，对方正望着她，冷杉木信息素在空气中轻轻晃了晃，像在说“你看”。月光透过驾驶舱的舷窗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平日里冷硬的侧脸竟柔和了许多。
　　“原来他早就知道。”晏归鸿轻声说，眼眶有些发热。
　　江临渊伸手，用指背轻轻蹭了蹭她的眼角：“他什么都知道。”
　　话音未落，货舱入口传来震天的巨响，金属门被生生撞开，蝰蛇的怒吼像炸雷般滚进来：“把船留下！”
　　晏归鸿猛地推上操纵杆，全息屏上的速度表瞬间飙升。飞船引擎发出尖锐的啸鸣，尾部喷出淡金色的光焰——那是冷杉木与白玫瑰信息素共鸣时，燃料燃烧的特殊颜色，像两道缠绕的光带，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坐稳了！”她喊了一声，同时按下武器系统的按钮。虽然林野拆了重武器，但船身两侧弹出的干扰弹还是够用的，一颗颗金色的光点在身后炸开，像拖着尾巴的流星，暂时拦住了追来的飞行器。
　　飞船撞破货舱顶棚的瞬间，晏归鸿低头看了眼副驾。江临渊正望着窗外，冷杉木信息素在他周身流转，与飞船外壳折射的金光融在一起，形成层薄薄的光晕。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过头，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指尖在虚拟屏上一点，调出了自动驾驶。
　　“导航设好了，去冷杉林。”他说。
　　晏归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屏幕上跳出片熟悉的星图，标注着冷杉林星球的坐标——那是他们第一次信息素共鸣的地方，林野当年特意在星图上圈出来，用红笔写着“归鸿和临渊的秘密基地”。
　　飞船冲破大气层时，晏归鸿打开了全景天窗。月光铺在两人身上，身后是渐渐缩小的空间站，身前是璀璨的星海。她忽然想起林野便签上的话，原来所谓“传承”，从不是冰冷的密码和飞船，而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为你铺好了所有路，盼着你能找到那个能与你信息素共鸣的人，一起飞向更远的地方。
　　“你看。”江临渊忽然指向窗外。
　　晏归鸿转头，只见飞船尾部的光焰里，冷杉木的苍绿与白玫瑰的粉金缠绕着，在墨色的宇宙中拖出长长的轨迹，像有人用星光写了句未完的诗。她低头时，正好撞进江临渊的眼眸，那里盛着整片星海，还有个小小的、笑着的自己。
　　引擎的低鸣里，晏归鸿轻轻握住他的手。两种信息素在交握的指尖炸开细碎的光，映得控制台的便签都泛起了暖光，仿佛林野的笑声正顺着电波传来，混在风声里，温柔得像场永远不会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