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8、组装与试探的暗战

　　信管局的午休时间总是带着股慵懒的气息，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斑，像被切割的金子。江临渊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个拆开的信息素检测仪，零件散落一桌，看起来乱糟糟的。
　　他的手指在零件间笨拙地移动，像是在跟这些小玩意儿较劲，眉头皱得紧紧的，连额角都渗出了细汗。旁边路过的同事忍不住打趣：“江哥，这玩意儿坏了就报上去换一个，没必要自己修吧？”
　　江临渊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练练手，省得脑子生锈。”
　　他这话半真半假。确实是想修检测仪，但更重要的是，他在等一个人。
　　果然，没过两分钟，晏归鸿抱着一摞样本盒从走廊经过，脚步在他桌前顿了顿。“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江临渊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晏归鸿今天没戴口罩，唇上的痣在阳光下格外清晰，白衬衫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露出的脖颈线条干净利落。“你会修？” 江临渊故作惊讶。
　　“略懂。” 晏归鸿放下样本盒，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零件，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缩。
　　这些零件的摆放看似杂乱，实则暗藏章法——电源模块在左，感应芯片在右，连接线呈45度角倾斜，完全是特战队信息素检测仪的标准组装顺序。这种手法，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队员才会用，带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
　　江临渊的手指还在“笨拙”地摆弄着感应芯片，指尖却故意在某个触点上多停留了半秒——那是特战队独有的加密接口，用来连接军用数据库。
　　晏归鸿的睫毛颤了颤，伸手拿起一根连接线，语气平淡：“这里接反了。”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却快得惊人，精准地捏住线端的金属头，以一种极其流畅的弧度，将线插回正确的接口。
　　江临渊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个动作，他在林舟的笔记里见过——是晏归鸿父亲发明的“盲接”手法，不用看接口，全凭手感和肌肉记忆，当年寒刃小队的检测仪，都是用这种方式紧急组装的。
　　“你这手法挺专业啊。” 江临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晏归鸿的指尖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研究所的老技术员教的，说这样快。” 他拿起感应芯片，对着光看了看，“这个芯片受潮了，得换个新的。”
　　江临渊看着他熟练地拆卸芯片，突然意识到，晏归鸿早就认出了特战队的组装手法，只是在配合他演戏。这认知让他心里莫名一暖，像冷杉木林里透进了一缕阳光。
　　“对了，” 晏归鸿突然开口，手里还拿着个小螺丝，“上次你让我查的‘蔷薇科杂质’，我有新发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蝰蛇的拟态剂里，掺了‘共鸣草’的提取物，这种草只在城西的废弃花圃有。”
　　城西废弃花圃，正是地图上那个画着太阳符号的地方——有监控。
　　江临渊点点头，拿起个电容，假装没听懂：“这玩意儿还有植物成分？挺稀奇。”
　　晏归鸿笑了笑，没再接话，专注地组装着检测仪。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幅画。
　　江临渊看得有些出神，直到手肘碰到桌角的咖啡杯，才猛地回神。杯子晃了晃，大半杯咖啡朝着他的手腕泼了过去——那里贴着信息素屏蔽贴。
　　“小心！” 晏归鸿眼疾手快地伸手去挡，咖啡却还是溅了些在江临渊的袖口上，顺着布料渗进去，打湿了屏蔽贴的边缘。
　　冷杉木信息素瞬间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一丝，像挣脱枷锁的野兽，带着清冽的气息，直扑晏归鸿而去。
　　晏归鸿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泛起潮红，呼吸也乱了半拍。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寸，手指紧紧攥着桌沿，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江临渊心头一紧，迅速用纸巾按住屏蔽贴，冷声道：“没事吧？” 他故意表现得有些慌乱，想看看晏归鸿的反应。
　　晏归鸿摇摇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 他站起身，拿起样本盒，“我先去送样本了，检测仪组装好了叫我。”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江临渊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走到走廊拐角时，脚步踉跄了一下，扶着墙才站稳。
　　冷杉木信息素还在指尖残留，带着晏归鸿白玫瑰香的余韵，像两股纠缠的藤蔓。江临渊低头看着桌上的检测仪，突然觉得刚才的试探，更像是一场笨拙的自我暴露。
　　他知道晏归鸿在试探他的屏蔽贴，想看看他是否会暴露真实等级。而他，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晏归鸿对冷杉木信息素的反应？
　　结果显而易见——晏归鸿对他的信息素毫无抵抗力，哪怕只是泄露一丝，都能让他失态。
　　江临渊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屏蔽贴边缘的咖啡渍。贴子的粘性已经被咖啡破坏，边缘微微卷起，露出下面淡青色的皮肤。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备用屏蔽贴，是军用款，防水防腐蚀，比这个好用得多。
　　但他没有立刻换上。
　　刚才晏归鸿慌乱的表情，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声沙哑的“没事”，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江临渊突然觉得，这场互相试探的游戏，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他重新拿起零件，这一次，动作不再“笨拙”。特战队的组装手法在指尖流淌，零件一个个归位，检测仪的轮廓渐渐清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跳跃，冷杉木的气息悄然收敛，像藏起利爪的猛兽。
　　半小时后，检测仪组装完成，屏幕亮起，显示正常。江临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值，突然想起晏归鸿刚才的话——城西废弃花圃。
　　那里有监控，有蝰蛇的据点，或许，还有三年前真相的碎片。
　　他拿起检测仪，起身走向分析室。路过走廊时，迎面撞见了晏归鸿。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眼底还有点红，看到江临渊手里的检测仪，愣了一下。
　　“修好了？” 他问。
　　“嗯。” 江临渊把检测仪递给他，“谢了刚才的指导。”
　　晏归鸿接过检测仪，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不客气。” 他低声说，“对了，城西废弃花圃的监控，我查过了，是信管局的加密线路，需要权限才能破解。”
　　江临渊挑眉。这是在暗示他需要帮忙？
　　“我知道了。” 他说，“下班我去看看。”
　　晏归鸿点点头，转身离开时，突然停下，背对着他说：“那个屏蔽贴……还是换一个吧，这贴子挺贵的，弄坏了可惜。”
　　江临渊愣了愣，随即失笑。原来晏归鸿刚才的慌乱，不仅是因为信息素，还在担心他的屏蔽贴？
　　他看着晏归鸿消失在分析室门口，摸了摸口袋里的备用屏蔽贴，突然不想换了。
　　就让这个有点破损的贴子，再留一会儿吧。
　　至少，它能提醒他，这场迷宫般的暗战里，除了冰冷的真相，或许还有些别的东西，值得他去探寻。
　　比如，晏归鸿听到他说“这贴子挺贵的”时，耳根悄悄泛起的红晕。
　　第七区的阳光渐渐西斜，将走廊里的影子拉得很长。江临渊握紧手里的检测仪，冷杉木信息素在体内平稳流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城西废弃花圃，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