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许梦澜

72、新据点的回忆

　　推开那扇斑驳木门时，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悠长的轻响，像是在为久别的访客发出低吟。晏归鸿跟着江临渊走进院子，鼻尖先捕捉到一缕熟悉的气息——是晒干的艾草混着旧纸张的味道，这味道他太熟悉了，属于林野。
　　“这里是林野以前住的地方？”晏归鸿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子角落那棵歪脖子枣树，树干上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小时候他们几个伙伴比身高的印记。最上面那道刻痕旁歪歪扭扭写着“野”字，下面紧挨着的“渊”字刻得又深又直，再往下，“鸿”字的最后一捺拖得很长，像条小尾巴。
　　江临渊“嗯”了一声，抬手推开正屋的门：“他当年说这里安静，适合捣鼓他那些研究，就把老房子翻新了一下。后来他搬去总部，这里就一直空着，钥匙留给了我。”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江临渊伸手按亮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填满房间，驱散了积年的尘寂。家具不多，一张褪色的布沙发，一个掉漆的铁皮书柜，还有一张摆在窗边的木桌，桌上摊着几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晒干的植物标本，标签纸已经泛黄。
　　晏归鸿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个铁皮书柜吸引了。书柜第三层摆着一摞厚厚的笔记本，封面是统一的深棕色牛皮纸，边角都磨得卷了边。他走过去抽下最上面那本，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林野的字总是带着点飞扬的力道，笔画像要从纸面上跳出来。
　　“他的研究笔记？”晏归鸿指尖抚过纸页上的墨迹，忽然笑了，“这家伙，走到哪都带着本子，当年在训练营，半夜还在被窝里打手电筒写这个。”
　　江临渊走过来，靠在书柜旁看着他：“他说灵感这东西像抓不住的光，不记下来转头就跑了。”他的目光落在笔记本上，带着点怀念，“以前总笑他小题大做，现在倒觉得，多亏了这些笔记，好多事才算有个念想。”
　　晏归鸿一页页翻着，里面记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研究——有的页面画着复杂的信息素波动图谱，旁边标注着“归鸿的玫瑰香太淡，需添加3%的暖阳因子”；有的页面贴着不同植物的叶片，备注“可中和暴躁型Alpha信息素，临渊试用效果最佳”；还有一页画着简笔画，一个小人举着盾牌挡在另一个小人前面，旁边写着“渊护鸿，天经地义”。
　　晏归鸿看得嘴角一直扬着，直到翻到某一页，动作忽然停住。
　　那一页的字迹比其他页更潦草，像是匆忙间写就的，标题用红笔圈了个圈——“信息素适配度观察日志”。下面列着几行字，其中一行格外醒目：“临渊的信息素太冷，像万年不化的冰，得找朵够热的玫瑰来暖一暖。初步观察，归鸿的玫瑰香带火属性，适配度98%，可尝试深度绑定。”
　　“噗嗤——”晏归鸿没忍住笑出声，指尖点着那句“得找朵够热的玫瑰来暖一暖”，转头看向江临渊，眼里闪着促狭的光，“林野可真敢写。”
　　江临渊不知何时凑得很近，呼吸轻轻扫过晏归鸿的耳廓。他的视线落在笔记本上，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意，伸手就想合上本子：“他就爱胡说八道，没一句正经的。”
　　“别啊”，晏归鸿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把笔记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目光清亮地看着他，“我觉得他说得挺对的。”
　　江临渊的手指僵在纸页上，抬眼时撞进晏归鸿的眼底。暖黄的灯光在那双眼睛里跳跃，像落了两簇小火苗，把他眼底的认真映得格外清晰。
　　“你看，”晏归鸿指尖划过那句“适配度98%”，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早就看出来了。你信息素里的冷意，只有我能化开，就像……就像冰遇到火，总会融的。”
　　江临渊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落在晏归鸿的唇上。对方的嘴唇因为刚才的笑还微微张着，唇缝里呼出的气带着点温热，拂在他的手背上，像羽毛轻轻搔过。
　　“当年在训练营，”晏归鸿忽然翻到后面一页，指着上面的信息素波动图，“你记不记得有次你信息素失控，把训练场的栏杆都冻裂了？林野就是用我放在你口袋里的玫瑰香囊给你镇住的。”
　　江临渊当然记得。那天他被失控的暴戾信息素裹挟，眼前一片冰白，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要被冻成冰块。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一股暖融融的玫瑰香钻进来，像带着温度的水流，一点点冲开冻住血管的寒冰。他后来才知道，那个香囊是晏归鸿早上塞给他的，说“看你脸色不好，这个能安神”。
　　“那时候我就觉得，”晏归鸿的指尖轻轻敲着纸面，“林野的研究说不定真有点道理。你的冷，我的热，好像天生就该凑在一起。”
　　江临渊没说话，只是伸手抽走了笔记本，合上书页抱在怀里。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烫，刚才晏归鸿说“天生就该凑在一起”时，语气里的自然和肯定，像颗小石子投进他心里，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晏归鸿看着他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柜，连摆放的角度都和原来分毫不差，忍不住觉得好笑：“怎么，怕被我看到更多他编排你的话？”
　　“不是”，江临渊转过身，耳尖的红还没褪下去，“他那本子里记了不少你的糗事，怕你不好意思。”
　　“我能有什么糗事？”晏归鸿挑眉，伸手想去再抽一本，却被江临渊按住了手。
　　对方的掌心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按住他手背的力道很轻，却让人没法再动。“别翻了”，江临渊的声音有点低，“灰尘大，呛得慌。我去烧壶水，你先坐会儿。”
　　晏归鸿看着他转身走向厨房的背影，看着他耳根那抹顽固的红色，忽然觉得林野说得真对。这朵万年寒冰似的江临渊，被一句实话就能烫得发红，确实需要自己这朵“热玫瑰”多暖一暖。
　　他重新看向那个铁皮书柜，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上面，给深棕色的笔记本镀上了一层金边。忽然觉得，林野留下的不只是笔记，更是一份藏在时光里的祝福——早在很多年前，就有人看穿了他们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用最笨拙的方式，写下了最直白的预言。
　　厨房传来水壶烧水的嗡鸣，晏归鸿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枣树。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林野在旁边笑出声，念叨着“看吧，我就说他们俩得黏在一起”。他抬手摸了摸树干上那个“鸿”字，指尖顺着长长的一捺滑下去，像是在牵着下面“渊”字的笔画，嘴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
　　暖黄色的灯光，老旧的书柜，嗡嗡作响的水壶，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艾草香与玫瑰香交织——这个被时光遗忘的旧居，因为他们的到来，忽然就有了生气，成了一个真正的家。